9·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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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楊羨被客廳裏瑣碎的聲音吵醒,想來應該是楊慕加班回來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來想去還是穿好了衣服,要去客廳看看。

    楊羨邊走邊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循著聲音的來處走去,“唉,你今天回來的好晚啊,你餓了嗎,冰箱裏還有我晚上包的餛飩,要不要我煮一些給你吃啊?”

    那個倒水喝的身影僵硬的停頓了一下,機械性的回過頭,尷尬又禮貌笑了笑,“姐姐好,我叫周處,嗬嗬,我是周處。”

    楊羨嚇得倒退了一步,一手扶住了牆,一手捂住了胸口,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瞬間毫無睡意。

    楊慕聽到聲音後,從廁所裏衝了出來,半推半拉的把楊羨拽進了房裏,“姐,你怎麽醒了呀!進去說,快進去說。”

    楊羨失望透頂,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終究還是輕聲細語的責問了,“你昨天是怎麽答應我的?”

    楊慕齜牙咧嘴的笑著,他回答不了,正在滿腦子找著借口,突然靈光一現,又指了指窗外,“姐,雨還沒停呢!”

    楊羨氣急敗壞,就差把他掐死了,隻是她壓低了嗓門,聽起來並不像生氣,反而像無理取鬧一樣,“下雨天留客的這一招,我已經聽夠了,今天必須把他請走!”

    這會功夫,楊慕已經想好了對策,他指了指手機上的時間,又拉著楊羨的衣角,一個勁的使勁晃悠,厚著臉皮撒嬌道,“姐,你看嘛,這都一點四十了,人家今天是來做客的,還要在家吃飯呢。”

    楊羨被他三晃兩晃就晃得心軟了,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不要在我麵前裝可愛,我不吃這一套的。”

    楊慕心知肚明,她就隻吃這一套,這麽多年,早就把她摸的透透的了,他又晃著楊羨的衣角,蠻不講理的說道,“那你,你出去跟他說,你去趕他走。”

    楊羨氣的直接甩開了楊慕的手,拒絕了他的一再撒嬌,“謔,好人都被你做了,壞人還要讓我來當,你可真會打小算盤呀!”

    楊慕傲嬌的兩眼一閉,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管,你是老大,你做主嘍。”

    楊羨氣得齜著牙,她哪裏好意思拉下臉去下逐客令,這分明就是拿捏住了她的軟肋,而且,猛男撒嬌,她的確無法抗拒,再次警告道,“那你記住了,這是最後一次!”

    楊慕腆著臉,眨巴著笑意盈盈的雙眼,一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欠揍模樣。還有啊,他隻是眨了眨眼睛,並不是代表已經答應了楊羨。

    楊羨簡直沒眼看了,伸手在衣櫃裏掏出一個衣架,擺出了一副要打人的架勢,“滾!”

    楊慕嚐過衣架親吻屁股的滋味,那火辣辣的感覺記憶猶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的小心髒都被嚇得七上八下,慌張且尖叫著逃走了,“啊!家裏還有客呢,姐,女俠饒命啊!”

    下午四點左右,科室來了一位風情萬種的高個子美女,長長的頭發和口罩遮住了大半邊臉,還戴著一副超大鏡片的墨鏡。

    楊羨從她出現在科室門口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美女背靠著門,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才走了進來,然後四處張望著,好像在找人。

    楊羨見她神情有些奇怪,疑惑的問道,“請問你找誰啊?”

    這位美女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麽,走路都有些打飄,就連說話都是顫音,她環視一周後,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把楊羨拉到了科室最裏麵的角落。

    楊羨不明所以,又問道,“有事嗎?”

    這位美女摘掉了墨鏡和口罩,雙眼紅腫,一看就是剛哭過了,幾乎是哭著說道,“醫生,你看我這臉,還有救嗎?”

    楊羨仔細看了看,症狀很明顯,“口眼歪斜,多半是麵神經麻痹。”

    美女可能有些聽不懂專業術語,她深感絕望,又哭道,“有救嗎?”

    楊羨點了點頭,可以理解她的擔憂,“針灸科的常見病而已,這並不是性命攸關的絕症,你要放輕鬆,不要這麽緊張。”

    美女瞬間嚎啕大哭著衝出了科室,這一舉動把楊羨和沈康驚呆了。

    楊羨嚇得手足無措,隻能向沈康求助,“小康,我說錯話了嗎?”

    沈康搖了搖頭,滿臉都是問號,“沒有啊!”

    話應剛落,美女拉著一個同樣帥氣的男人進來了,這男人身形高大,卻是一張哭哭啼啼的臉,他見到楊羨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就差跪下來了,“醫生,我女朋友還有救嗎?我們沒有文化,但是,您一定要跟我們說實話,不要騙我們,不要耽誤我們的冶療時間,”

    楊羨甩開了他的手,跟沈康一起,把他攙了起來,“多大點事啊,搞得這麽嚴肅。”

    美女又一把抓過了楊羨甩開的手,“怎麽冶?要多久?能痊愈嗎?”

    美女男朋友的態度是真的十分誠懇,“您能冶嗎?您會冶嗎?我們也是別人介紹來的。錢不是問題,就算是賣車賣房,我隻要她能痊愈。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不求大富大貴,隻希望她可以一直陪著我。”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楊羨總算鬆了一口氣,“不試試怎麽知道!”

    針灸冶療麵神經麻痹時,需要取水溝穴,也就是常說的人中,針刺這個穴位,異常疼痛。

    那美女也是特別的怕疼,剛開始緊拽著拳頭,眼角流的眼淚已經浸濕了枕巾,她男朋友又心疼又害怕又擔憂又緊張,竟是於心不忍,看都不敢看,跑到科室外去哭了。

    沈康連忙跟了出去,也耐心的安慰了幾句,“冶療麵神經麻痹是楊醫生的專長,你就放心吧。你女朋友既沒有慢性消耗性疾病,心腦血管也沒有問題,隻是單純的麵神經麻痹而已,她還年輕,應該不會留有後遺症的。麵部針灸的確會有一些疼痛,但是這點疼痛算什麽呢,能夠恢複才是最重要的。你聽聽,你女朋友都在裏麵哭了,你作為她男朋友應該去裏麵陪著她。而且啊,你們都要結婚了,結婚後,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應該給她勇氣給她鼓勵,這就對了嗎,男兒有淚不輕彈,把眼淚擦幹,快進去陪她。”

    那男人竟然真的被沈康三言兩語就給說服帖了,還依照沈康的提示,乖乖進去陪女朋友了。

    隻是這水溝穴的針剛紮下去,那美女怕男朋友心疼,硬是忍著沒有哭喊,隻是痛得伸直了雙臂。

    她男朋友恰巧進來看到,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於瞬間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往美女的額頭一拍,嘴裏還念念有詞,“定!”

    這一係列的風騷操作,像極了僵屍電影裏的慣用伎倆,電影裏用符咒定僵屍,這男人竟然幽默的用百元大鈔定他的女朋友。

    沈康笑點低,原本就愛笑,他一點也憋不住了,馬上就要笑出來了,隻好捂住了嘴巴,轉身跑去科室外偷笑了。

    楊羨鼓著腮幫子,想笑吧,又擔心這樣可能會太沒有禮貌,隻是他們都笑了,她也實在忍不住了。

    那美女也被一下子逗笑了,這釋懷的一笑,仿佛所有擔驚受怕杞人憂天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心病還須心藥醫,她男朋友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個動作,就可以把心愛的姑娘逗得開懷大笑。後來,他們雙手緊握,美女再也沒有因為疼痛而皺眉。

    楊羨看在了眼裏,也是由衷的羨慕,嗯,是很美好的愛情,是她一直都期盼的美好模樣。

    此情此景,她,有一點點想黃瀟了。

    那如果把美女換成自己,把這個男人換成黃瀟呢?楊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糾結這個假想,她恍然之間發現,如果換成自己,如果黃瀟抓住她的手,好像無法帶給她這麽大的勇氣和力量,因為她更希望握著的是楊慕的手。

    “你還是太年輕了,就算遇到對的人,你也抓不住的。”

    這句話是黃瀟臨走前說她的,她一直記著,一直認為是自己做了感情的逃兵,是自己不想那麽早的結婚,是自己傷害了黃瀟,她心中有愧,更有一種害怕錯過的遺憾。

    甚至,她曾有一閃而過的衝動,想去北京找黃瀟,撒個嬌服個軟,黃瀟肯定會原諒她,跟她繼續走下去。

    尊重他,敬佩他,崇拜他,仰慕他,愛戀他,這些都是真的。有些話不是不會說不敢說不好說,卻也是真的無法開口跟黃瀟說。在黃瀟的麵前,楊羨總是欠了一分底氣,時至今日她也算明白了,欠的不是底氣,隻是因為她不想她也不願。

    就像今天的這一件小事,就足夠讓楊羨幡然醒悟。因為黃瀟隻說對了一半,她的確沒有抓住,不是因為太年輕而抓不住對的人,隻是於她而言,黃瀟並不是那個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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