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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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定風古渡,沿著隴羊道往北又行數日,一座雍容大氣的王道之城漸漸呈現在三人眼前。

    武朝八百年王興之地,一磚,一瓦,一間角樓,一座石雕都盡顯帝王之氣,傾盡了無數工匠的才華。古來多少英雄豪傑,在這座帝王之城的麵前,亦要俯首。

    琥珀色的黃昏下,三人牽著馬,踏著青石路,緩緩步入玉京城。

    與別處不同,傍晚的玉京城並沒有安寧休憩的跡象,仍舊是車馬隆隆,人聲鼎沸。破敗與蕭條似與這座城池絕緣,在這裏,你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武朝岌岌可危的緊迫感。

    三人一路疾行數千裏,路上吃食自是囫圇,便尋了一處別致酒樓,飽一飽口腹之欲。

    修為漸深,李默書已然辟穀,不過一日三餐他還是照舊。他從來不覺仙凡有別,如果有,那也隻是力量層次上的差距。仙也好,凡也好,美好的事物不應該被擯棄。修仙本就清冷孤獨,若再負了人間美食,實在不美。

    酒樓不大,但十分幹淨整潔。正值飯點,酒樓生意頗好,從食客們臉上表情就能看出,菜式味道極佳。

    地兒是左明丘找的,他在玉京城多年,早吃膩了珍饈,對這市井小店卻是別有一番研究。

    三人入座,卻見一青年帶著些許嬌羞湊了過來。

    “那個三位前輩,你們看這裏都滿了,在下能不能與你們湊一桌?”

    青年說話扭扭捏捏,好似大姑娘一般。不過他身上配著劍,一身內力也是不弱,卻不知為何如此。

    其實這青年已跟了他們一路,以三人的修為自然早就發現,見他沒有逾越舉動,便也沒有理睬,卻不想進了這酒樓,他竟壯著膽子要來同坐。

    一張八仙桌,四人同坐倒是正好。

    左明丘十分不耐,正要趕他走,卻聽李默書笑道:“無妨,一起便是。”

    青年聞言大喜,欣然坐下,目光便再沒從李默書身上離開過。

    “小兄弟,你似乎對在下頗感興趣?”李默書也有些好奇道。

    他這一路倒沒有什麽奇怪舉止,隻是一直在打量自己,顯然與左明丘、司馬衡無關。隻是他很少在人前露麵,這青年是個江湖人士,應該關注他倆才對。

    青年搓了搓手,羞赧笑道:“那個你您就是‘一劍’吧?”

    此話一出,三人都是十分驚訝。

    左明丘失笑道:“小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先生怎麽可能是‘一劍’?”

    司馬衡點頭道:“‘一劍’十分神秘,不過他能一劍斬了王天逍,實力怕是不在傅青虹之下!不過,先生不可能是‘一劍’,你認錯人了。”

    青年決然搖頭,篤定道:“我不可能認錯,他就是‘一劍’!”

    李默書確實十分驚訝,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認出來,雖然對這個綽號他並沒有認領的意思。

    見他如此篤定,李默書好奇道:“你怎麽知道我就是‘一劍’?”

    青年嘿嘿一笑,驕傲道:“因為我是一劍堂的人!”

    “一劍堂?”

    “咳咳。”青年幹咳兩聲,正色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嶼,是一劍堂的副堂主。三年前,我們六個青年劍客因為仰慕‘一劍’,組建了一劍堂!經過三年的發展,一劍堂如今已有二十一人,都是四品以上的高手。這幾年,我們除了在一起切磋劍術,便是行俠仗義,鋤奸扶弱,向‘一劍’看齊。”

    趙嶼指了指自己胸前,上麵繡著一把青色小劍,顯然這就是一劍堂的標誌了。

    李默書一臉訝然,才知江湖上出現了這麽一個組織。

    不過若一劍堂真能做到這些,倒也不錯。江湖之人武力強大,多不服管束,禍亂一方也是常有之事。如今世道紛亂,政務崩壞,渾水摸魚之人更多。司馬衡、左明丘這樣的俠義之士,畢竟少有。

    強武不淩弱,位高不忘卑,才是俠義本色。

    趙嶼這些人,在如今這世道裏,倒是一股清流了。

    “十年前,您在清水縣一劍梟了狗縣令王德昌的腦袋,開倉放糧,活人無數;同樣是十年前,您一人一劍闖了丹霞山黑風寨,斬了三百七十八個山賊;六年前”

    趙嶼如數家珍,將“一劍”的過往事無巨細一一羅列,聽得左明丘與司馬衡也暗暗佩服。他們聽說“一劍”多行仗義之事,卻不知他竟默默做了這麽多。有些事趙嶼不說,連李默書自己也記不起了。

    “好些地方我們都去過,還找到不少事主,打聽您的樣貌與習性,一一比對,才做了這幾張畫像。隻是您的身邊,少了一個老仆,我才確認了好久。不過這匹大黑馬,絕對錯不了!”

    趙嶼取出幾張畫像,上麵畫的樣貌果然與自己有八分相似。

    至於大黑馬,簡直一模一樣!

    就連老張的樣貌,也畫的十分接近。可見一劍堂在這上麵,花了不少心思。

    左明丘和司馬衡見了畫像,一雙眼瞪得滾圓,不敢置信地看向李默書道:“先生你竟真的是‘一劍’?”

    李默書笑道:“我倒沒認過這綽號,不過你們要這麽叫,我也不反對就是了。”

    司馬衡哭笑不得道:“先生,您為何不早說?”

    李默書一臉無辜道:“你們也沒問過啊。”

    二人苦笑,心想還真是如此。

    以先生的心性手段,區區“一劍”之名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自然更不會主動向他們提起。他們自山神廟見了先生,隻以為他是神仙中人,哪裏會將他和江湖上的“一劍”聯係在一起?

    畢竟在世人的印象中,“一劍”雖強,卻還沒到李默書這種程度。

    去年雲山一戰,司馬衡還頗為遺憾,沒能與“一劍”交手。

    現在想來,先生哪屑與自己這些“低手”論道?

    得到李默書親自確認,趙嶼亢奮地臉色潮紅,激動道:“您真是‘一劍’!太好了!那些家夥若知我遇上了您,不知要如何羨慕我了!先生,不知您能否在這張畫像上署個名?好教他們知道,您是真實存在的!”

    其實“一劍”的存在與否,在江湖上一直有爭議。有些人甚至猜測,是那些江湖名宿假借“一劍”之名做的。直到他一劍斬了王天逍,才算真正確認了身份。

    因為那些名宿,做不到。

    李默書擺手道:“署名就算了,真實與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你們行俠義之事,是因為仰慕我,還是因為心有此願?”

    趙嶼一愣,道:“有什麽區別嗎?”

    李默書笑道:“自然是有區別的。若是因為仰慕我,來日我若多造殺孽,你是打算追隨我,還是要來殺我?”

    趙嶼一臉茫然道:“‘一劍’怎會做這種事?”

    左明丘與司馬衡皆是微笑不語,果真是初出茅廬的少年郎啊。世事難料,誰不想做世人敬仰的大俠,隻是最終能如願者,又有幾人?

    心智不堅,將來被這濁世汙染,不過時間罷了。

    李默書笑道:“回去好好想想,若想明白了,今夜子時來明月客棧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