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滴二話不說，抬手直接具現化出一台吸塵器，口中稱道：“凸眼魚，把這些稻米都吸進來。”

    言罷，吸塵器頭部咧開大嘴，甩著舌頭，猛力一吸。

    ia&nbp;ia&nbp;ia！

    破開巨石後露出的這一堆稻穀，管它黃的綠的，盡數被這大嘴吸塵器一口旋掉。

    “……”

    謳司在旁都給看傻了。

    不是，好好的，這是幹什麽呢這是？

    景暘卻看清楚了，這一堆稻穀，雖然巨石破開後，暴露在空氣裏，就迅速地腐朽、枯萎，但那隻是最外麵的一層，在被凸眼魚吃走的時候，內部仍然有相當一部分的稻米的狀況看上去是完好的，每一根稻穗都沉甸甸，顆粒飽滿，那股子豐收氣質，能感動到任何一名老農。

    老農景暘這會兒就很感動。

    普通的稻穀，誰會這麽大費周章地給封存在這樣一顆巨石裏頭？

    不止封存在這樣一顆巨石裏頭，而且還將這巨石自身，也封存到一個特殊的異空間內。

    破案了，幾百年前在海邊雕刻出這黑玉佛像的人，恐怕真實的目的，就是為了保存這些稻米。

    至於那個保存巨石，也就是困住酷拉皮卡的特殊神字空間，是那人專門為了這一遭而開發的念能力，亦或者雕刻連通異空間的石像這件事，就是其自身的念能力，或者念能力的一部分，那景暘就不得而知了。

    但黑霧獅子的大長老能夠活好幾百年，似乎是有了一種解釋。

    尼托洛米！

    也就是長生稻米。

    景暘在看到破開巨石後露出的這堆稻穀，尤其是在看到它們顯露後離奇地迅速腐朽的異變後，就立即聯想到大長老自述其幾百年前的經曆的這回事。

    長生稻米啊！

    如果，幾百年前，大長老還是魔獸幼崽時，被那個在海邊雕刻許多神像的人類，投喂過這來自暗黑大陸的長生稻米的話……

    這就難怪他這麽能活，也難怪他會對留下這神像的人類如此敬仰了，還將其留下的佛像尊為神廟，世代供奉。

    長生稻米啊！

    景暘來到這個世界後，豎立的頭一個誌向，就是想要好好修煉這念能力，想要長生久視，最好是能永生不死。而最可靠，最有希望的途徑，自然就是暗黑大陸，因為暗黑大陸裏有著傳說中的長生稻米！

    念能力練得再牛逼，能有多大希望，練得過尼特羅那老怪物？

    尼特羅活個一百多歲也就這樣了，就算沒有蟻王，往後能活多久，也很難說。

    相比之下，似乎還是猛吃長生稻米這條路，更加踏實可靠一些。

    至少，從名字來看，這稻米的作用就是延壽。

    幹飯誰不會啊？

    可修煉念能力就未必了。

    這玩意兒最終究竟能練成什麽樣，也並不完全是念能力者本人能左右的，畢竟人力有時盡。

    一念能成佛，一念也能入魔。

    念能力幾乎無窮無盡的可塑性與創造性，也意味著這條道路的前方，根本沒有一個清晰的方向。

    這並不像修仙世界，直接築基、金丹、元嬰、渡劫、大乘，一級一級給你安排好了，鉚足勁猛幹就完事。

    困難再多，我輩修士心裏頭好歹都有個一致且十分具體的奔頭——渡劫飛升，羽化成仙！

    獵人世界卻並非這樣的情況。

    景暘目前認為最簡單直接，並且清晰的路，恐怕也就隻有狂堆基礎的總念量這一條，是能夠與長生、超脫之類的生命層次蛻變可以掛鉤的……就這，總念量究竟是不是能夠延年益壽，又或者說，總念量究竟要積累到多少，才能夠延年益壽，也是完完全全的兩眼一抹黑，不道啊！

    所以，長生稻米啊！

    這才是最有可能達成目標的最優解。

    而想要順利抵達暗黑大陸，並成功找到酷拉皮卡複述的那本《新世界紀行草稿》的長生稻米，必須具備相當的實力。

    這也是迄今為止，景暘一直在做的事。積蓄實力，以待日後組團，前往暗黑大陸。

    誰能想到，今天在這鳥不拉屎的深山裏，意外地找到這麽一大堆長生稻米？

    ……如果，這些真的是長生稻米的話。

    在小滴用凸眼魚將這些巨石內解出的稻穀盡數吸收後，景暘腦海裏便閃過一連串的念頭，直到謳司喊他，才回過神來。

    “你怎麽了？”謳司疑惑道，“這些稻米，有什麽問題嗎？”

    他還以為這些稻米是有毒的。畢竟剛才這些稻穀解封，就迅速腐朽的樣子，保不齊就會釋放出什麽有毒有害的氣體物質。

    至於小滴施展出的具現化係念能力……

    空間係的念能力非常稀有，具備極強的戰略價值。但謳司並不認為這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景暘沉吟道：“有沒有問題，這還得等會兒問一問那位大長老才行。”

    謳司於是不再追問。

    幾人守著昏睡的酷拉皮卡等了片刻，夜色裏遠處傳來腳步聲，是黑霧獅子的大長老去而複返，總算回來了。

    “這麽快？”小滴疑惑，她以為對方要回去部族居住的地方一趟。

    “我說的準備，是準備這些石頭。得合用才行。”

    大長老手上多出來的，隻有三塊灰白的石頭。大小均勻，材質相似——與所有黑霧獅子佩戴的項墜材質相似。

    話雖如此，他從兜裏又摸出一把像是鑿子、又像平刀的金屬工具，看上去鏽跡斑斑，有些年頭了。

    既然景暘提出要看他是怎麽製作小玉佛項墜的，那他就現場從頭到尾演示給景暘這三位人類客人看，反正這項墜即使製作成功，也不具備傳送的功能了——黑玉佛像本體都已經被教祖折騰得裂開。就算手法外泄，也沒什麽所謂。

    “你們的朋友，看上去臉色好了一些。”大長老開工前，看了看昏睡的酷拉皮卡。

    至於佛殿中那巨石不知何時被打碎，散落了一地，他雖然驚訝，但也沒過多地在意。

    已經將三個同伴埋好的黑霧獅子萊恩道：“虛弱成他這個樣子，就算是最勇猛的黑霧獅子，也至少得修養兩三個月。這個人類的身體，真是不可思議。”他說話的同時，既在看酷拉皮卡，也在看景暘三人。

    景暘道：“我們確實身體還行。”

    是嗎？謳司卻不以為然，即使是以念能力者的標準，酷拉皮卡的狀況改善的速度，也快得驚人了。

    剛剛被救出來時，酷拉皮卡幾乎就是皮包骨頭的狀態，讓人懷疑他是怎麽支撐到現在還沒死的。

    但現在，他的狀況好了許多，手背、臉頰沒那麽幹癟了，呼吸時的氣息聲也沒那麽微弱，變得更平穩、更悠長。

    如果旋律在這裏，能聽到酷拉皮卡的心跳聲的力度與頻率也在恢複。

    小滴卻知道，這不是酷拉皮卡體質特異，而是他身上的星標在發揮作用。

    景暘以前就與她討論過，星標恢複的原理究竟是什麽，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星標並不會強行挖掘、透支人體的生命潛力去強行恢複身體——這怎麽看都是本末倒置，而且充滿了一股子左腳踩右腳上天的嫌疑。

    拿眼前的酷拉皮卡來舉例，他的身體已經虧空、虛弱成這個樣子了，哪還有底蘊來給星標透支，去反過來恢複身體？

    這些未解之謎，姑且不提。

    酷拉皮卡狀況的改善，也印證了景暘之前的一個猜測。酷拉皮卡會虛弱成這個樣子，絕對是神字異空間的特殊環境導致的，也正因此，當酷拉皮卡置身於那個空間時，星標的恢複作用變得有限，或者與空間的負麵影響過量抵消。而當酷拉皮卡脫身離開，回到現實世界，那神字空間整個解除，星標的恢複效果恢複，立刻開始恢複酷拉皮卡的身體。

    “哢，嚓，哢，哢……”

    大長老坐在佛殿裏，裂開的巨石廢墟在他身後。他將三塊等體積的灰白石頭放在麵前，對照著那尊滿身裂痕的黑玉佛像，手拿刻刀開始一筆一筆地雕刻起來，手法熟練，一會兒便石屑紛飛。

    “能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嗎？”

    景暘在旁看了一會兒，終於問道，“這位……”他抬抬下巴，示意黑玉佛像，主要是它的臉，“幾百年前，你在海邊認識他的時候，他有沒有給過你什麽好吃的？比如，有滋有味的稻米？”

    小滴靜靜地觀察老獅子的反應。

    謳司不動聲色，內心詫異，也看向雕刻中的老獅子。

    大長老先是疑惑，順著景暘的視線，看向黑玉佛像的這張與當初的故人一模一樣的臉，略加思索，搖了搖頭。

    “稻米我是沒吃過。”他說，手上雕刻不停，“不過，他那時候，經常帶著我一起吃飯。”

    老獅子砸了砸幹癟的嘴巴，感慨萬千，“白米飯確實味道不錯，但沒有肉，總覺得少了點滋味。”

    景暘點頭，心裏有了數。

    長生稻米大概是沒跑了。

    捏麻麻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特麽的拿能讓人長壽的尼托洛米招待一隻魔獸，真當大米飯啊！是電飯鍋蒸的不？

    給了麵露疑惑的謳司一個肯定的眼神，景暘示意對方稍後再談這個話題。

    謳司點點頭，便離開去照看酷拉皮卡了。他對已經失效的小玉佛是怎麽製作的，實際上一點興趣都沒有。

    “嚓，哢，哢……”

    “呋！”

    大長老一口氣將小玉佛上的石屑、灰塵吹走，第一個小玉佛已經雕刻完成。

    與黑玉佛像造型一致，多臂法相，慈悲垂眸，就是五官太模糊，勉強能看出是個人臉。

    大長老拿起第二塊石頭，落刀停頓，抬頭看了眼遍布裂痕的黑玉佛像的麵目，歎道：“說到白米飯，說到沒有肉，他當初倒是總拿他的名字開玩笑，說‘回鍋肉，回鍋肉，有米無肉’……哈哈。”

    小滴一點反應都沒有。景暘的臉色卻慢慢古怪起來。

    “什麽肉？”他問。

    “嗯？”大長老一邊雕刻，一邊疑惑，“回鍋肉。很奇怪的名字吧？我想你應該不……”

    “是灰郭肉的那個回鍋肉？”景暘又問，“全名叫什麽知道嗎？”

    大長老被他給整不會了，刻好第二塊小玉佛，吹了吹灰，說道：“我記得他的全名……是叫什麽果子回鍋肉？嗯……”

    他端詳著麵前這尊滿臉裂痕的黑玉佛，努力回憶。

    景暘一字一字問道：“維雨果=灰郭肉？”

    ……

    “灰郭肉，回鍋肉，有米無肉，豈不可笑？”

    幾百年前的海邊，頭戴金冠的男子眺望遠方無邊無際的海平線，在他附近，是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半人高的石雕，有的如天使，張開雙翼，有的似天神，手持神劍，有的飄飄如仙……但共同的是，每個神像的臉，都與男子本人一模一樣。

    金冠男子將熱騰騰的米飯分了一碗給滿臉好奇的黑霧獅子幼崽，“你要麽？來，一起吃吧。飯是好飯，可惜沒有什麽菜，配得上這一碗米。可惜啊！”

    年幼的魔獸好奇地嚐了兩口，很快將一碗白米飯扒拉幹淨，然後眼巴巴地望著金冠男子。

    對方笑了，“我叫維雨果=灰郭肉，你呢，小家夥，你有名字嗎？”

    ……

    記憶突然間如潮湧而來，大長老怔了半晌，呆呆地看著景暘，“是，他就是這個名字。你怎麽知道的？”

    景暘深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呼出。

    ……沒完了是吧？

    卡金的回鍋肉，怎麽又是你們！怎麽哥們走哪兒都能碰見？

    景暘歎道：“因為他很有名。維雨果=灰郭肉，卡金王國，哦以前還是帝國，他是曾經卡金帝國的一代雄主，真武帝王。在人類世界，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的人，恐怕並不是很多……”

    大長老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繼續默默地雕刻。

    真武王的名號在人類世界如雷貫耳，但對他這樣的魔獸就沒什麽效果了，相比之下，他覺得還是回鍋肉的稱呼更順耳，更親切一些。

    景暘則一邊暗自感慨，一邊又很納悶。

    真武王維雨果，他當年手裏竟然有這麽多的尼托洛米？他屯了這麽多的來自暗黑大陸的長生稻米？

    還真的當飯吃！

    不止自己吃，還喂給路過的魔獸吃！

    這麽闊綽？

    而景暘心中不解的是，真武王既然有如此機緣本事，已經吃過尼托洛米，壽命延長……不知道延長了多少，但活個幾百年，比尼特羅更能活，想必是沒什麽難度的吧？所以他這是怎麽死的？

    或者換個問題——

    是誰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