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洋把顧先明的病情悉數告訴顧小婉。
    顧小婉聽完後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她難以接受的看著陸洋。
    「不不可能！」
    「陸洋，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我爸每年都有體檢的！」
    「這不是真的對嗎？」
    淚水從顧小婉的眼裏流出來，她的小手緊緊抓著陸洋胳膊。
    陸洋抱住顧小婉：「小婉，我回來就是因為這件事，咱爸親自給我打電話，診斷證明我看過了。」
    顧小婉靠在陸洋懷裏放聲大哭。
    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個溫文爾雅的父親會得這種病，就在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爸爸還教她職場經驗呢。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啊，爸爸還年輕，他身體一直都很好，上周還去晨跑了呢。」
    顧小婉喃喃自語，到現在都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陸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我昨天勸過咱爸去醫院治病，他不肯配合，所以我才找上你，你勸咱爸去醫院看看，我們要相信科學。」
    顧小婉聽到陸洋的話，逐漸停止哭泣。
    她問道：「陸洋，那我該怎麽辦啊，該怎麽辦啊？」
    陸洋：「我聯係過醫院，我們盡快去看，如果國內治不好，那我們就去國外治，無論花多大的代價。」
    顧小婉絕望中看到一點曙光。
    好像現在新聞上總是報道醫療領域的進步，什麽靶向治療，什麽化療等等。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去找我爸。」
    陸洋：「咱媽那邊你打算說嗎？」
    顧小婉腳步頓住了。
    媽媽跟爸爸感情一直很好，他們從貧窮到富有，互相攙扶，相濡以沫。
    顧小婉很羨慕爸媽這種感情。
    書上經常說什麽七年之癢，人到中年夫妻之間沒有愛情，可是她從爸媽身上看到那種濃濃的愛情。
    每年的七夕，爸爸都會送媽媽鮮花。
    她曾問顧先明，為什麽不過月14的情人節，而是七夕呢？
    顧先明笑著解釋，情人節是西方才有的節日，我們中國人隻過屬於咱們的七夕。
    而媽媽也從來沒有要求過爸爸送什麽禮物。
    節儉，低調，務實，是她們家的主旋律。
    顧小婉想到媽媽以後可能失去爸爸，眼淚再次湧出來。
    她不知道媽媽能不能承受這個結果，就像上次陸洋溺水昏迷，顧小婉就經曆過一次。
    有時她特別恨陸洋，恨陸洋帶給自己不完整的愛情，可是恨的極致又是無法割舍的愛。
    直到今年下半年，顧小婉參加工作以後逐漸適應現在的生活方式。
    陸洋幫顧小婉擦去眼淚，眼淚又不受控製的流出來。
    顧小婉淚眼模湖的看著陸洋。
    「陸洋，你說我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辦啊？」
    顧小婉畢竟還年輕，閱曆沒有那麽豐富，碰到這種事就慌了神。
    以前無論家裏發生什麽事都是顧先明來處理，現在屬於她的後台塌了，仿佛讓顧小婉失去了信仰和依靠。
    陸洋：「這件事瞞不住的，我們先去看咱爸吧，等回來再跟咱媽說。」
    顧小婉點了點頭，隻能這麽做了。
    陸洋拉著顧小婉上車，等顧小婉係好安全帶後，他說道：「你今天肯定沒心思去上班，跟你們領導打個招呼說一聲。」
    顧小婉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拿出手機
    給領導請假。
    領導對顧小婉印象很不錯，很爽快的就同意了。
    陸洋開車直奔顧先明的機關。
    路上的時候，等顧小婉情緒穩定下來，他給顧小婉介紹顧先明的病情以及發展的危害。
    這些資料也都是陸洋昨晚在網上查詢到的結果。
    顧小婉聽說快則一兩個月，慢則一兩年的時候，心痛的無法呼吸。
    不知不覺間，爸爸病情竟然這麽嚴重了。
    她有自責和懊悔，每次爸爸下班回來想找自己聊天，因為她太困，總是推到明天。
    我們最容易忽視的就是自己的家人，真正離不開的也是家人。
    想想小時候，爸媽找我們聊天，我們想著跟小夥伴玩耍，比起在家陪伴父母，我們更願意去周遊五湖四海看看名山大川。
    我們一路前行，越跑越快，忘記了背後那個曾經教會我們走路的父母。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顧小婉就哭了四五次。
    他們來到顧先明的單位後，被工作人員告知顧先明在忙。
    最後顧小婉表明自己跟顧先明的關係後，秘書這才去辦公室匯報。
    不一會兒秘書客氣的領著顧小婉和陸洋前去老顧的辦公室。
    陸洋和顧小婉進來，發現陸建軍也在。
    顧小婉先喊了陸建軍一聲爸，然後轉頭看向顧先明。
    顧先明看到閨女微紅的眼睛就猜到陸洋肯定把這件事告訴了小婉。
    唉，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麽呢。
    顧小婉哭著問顧先明：「爸，為什麽會這樣啊？」
    陸洋反應很快，直接把辦公室的房門關上。
    顧先明看到顧小婉哭泣，急忙安慰道：「別哭啊，先坐下來歇會兒，陸洋，後麵有水，你自己倒點水。」
    陸建軍勸說道：「老顧啊，醫院那邊陸洋都聯係好了，過去看看吧，最起碼聽聽專家怎麽說，明江再怎麽說，醫療條件也是有限的。」
    顧先明笑著搖了搖頭。
    陸洋能找的關係，他怎麽能找不到呢？
    當初陸洋轉院去協和還是他幫忙安排呢。
    顧先明告訴他們實情：「這件事我問過了，協和那邊的朋友給我兩種方案，一種是化療，這種方案屬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那種，頂多延緩一年半載的，我不想在醫院裏躺著過那種日子，與其那樣，還不如安安穩穩照常生活呢。」
    顧小婉聽說會是這樣結果，再也忍不住了。
    爸爸現在就坐在自己麵前，看起來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顧先明繼續道：「因為病情進展得很快，也許還能活3至6個月，這意味著我得把今後二十年要對你們說的話，隻能用幾個月的時間說完，這還意味著我向眾人告別的時間到了。」
    老顧神情看不出來什麽，甚至還有些雲澹風輕的模樣，這讓陸洋覺得好似是一場夢。
    他掐了掐自己，媽的，不是夢。
    顧小婉如果不是被陸洋扶著，怕是早就沒有力氣了。
    顧先明看向陸洋和陸建軍：「你們不用太為我擔心，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些，都回去吧。」
    顧小婉站起身，有些倔強的說：「爸，不行，你必須要住院，比起你，我更相信醫生的話。」
    陸洋也跟著說道：「是啊，就算這家醫院不行，我們換一家醫院行不行？國內不行我們就去國外。」
    顧先明看到閨女和陸洋焦急的神色，知道如果自己不答應肯定過不去，他最終答應下來。
    雙方既然達成共識，接下來就是實施階段。
    陸建軍問：「你現在的
    職位，要不要請個假？」
    顧先明從抽屜裏麵拿出文件：「上麵已經批準我提前退休了，要明年月份才會正式下發文件。」
    陸建軍悄悄鬆一口氣，這樣是最合適不過的，顧先明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支撐他這麽高強度的工作了。
    廳級退休，這個待遇已經算是絕大多數人的頂峰了。
    顧小婉：「那我媽呢？」
    顧先明：「我下班給你媽解釋吧，你們都先回去吧，我處理完工作的交接手續。」
    陸洋知道顧先明在單位還有很多事，他拉著顧小婉從辦公室裏麵出來。
    陸建軍待了沒多大會兒也從裏麵出來了。
    他安慰顧小婉幾句，叮囑陸洋記得照顧好小婉，隨後便離開了。
    陸洋和顧小婉坐回車裏。
    顧小婉經過剛才的情緒發泄後，現在逐漸恢複冷靜。
    人都要有一個慢慢接受現實的過程。
    顧小婉問：「陸洋，你覺得我爸他化療的幾率高不高？」
    陸洋拉住顧小婉的手：「咱們先別考慮那麽多，你也別太焦慮，我們都不是醫生，還是先把家裏安頓好，我這邊多聯係幾家醫院，我們多看幾家，不行的話就出國去看。」
    反正他現在錢多得沒地方花。
    顧小婉微微點頭，事到如今，隻能如此了。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中午，陸洋提出帶顧小婉去吃飯，顧小婉沒胃口。
    他勸道：「總要吃點東西啊，要不然你的身體再累垮怎麽能行呢？」
    顧小婉忽然說道：「我們去明江一中校門口喝板麵去吧。」
    陸洋：「還開著嗎？」
    顧小婉：「開著呢，前段時間我和子薇經常起吃，就是漲價了，最初兩塊錢一碗，現在漲到四塊錢了。」
    陸洋開車帶顧小婉前往明江一中。
    街道兩側的風景依舊，曾經的商店依然在營業，這讓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陸洋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裏了，四年的時候感覺過得真快。
    他和顧小婉來到板麵館。
    顧小婉嫻熟的跟老板娘打過招呼，她要了兩碗板麵，擔心陸洋吃不飽，又給陸洋要的燒餅。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吃著，味道還是老樣子。
    他們聊起曾經高中時代的趣事，回憶起曾經的那些畫麵。
    顧小婉的情緒也好轉不少。
    下午，陸洋和顧小婉回到家中，劉玉卿和沉麗娟領著陸佳怡遛彎回來。
    陸佳怡看到媽媽後，興奮得舉起小手：「媽媽…媽媽…糖。」
    顧小婉彎腰從小推車裏抱起陸佳怡。
    「怎麽又吃糖呢？不是說不許吃糖嘛？」
    陸佳怡很聰明，故意把棒棒糖藏在身後，以為這樣顧小婉就不會發現。
    這個舉動逗得劉玉卿和沉麗娟笑起來。
    陸洋看著閨女，她現在長得越來越像顧小婉了，尤其是眉眼和臉型，清澈的眼睛透著靈氣，抿嘴笑得時候跟顧小婉簡直一模一樣。
    陸佳怡看到旁邊的陸洋，好奇得打量著陸洋。
    沉麗娟指著陸洋：「他是誰呢？」
    陸佳怡想了一會兒，忽然喊道：「爸爸！」
    陸洋心裏很欣慰，玩具總算沒有給你白買啊。
    他從顧小婉懷裏接過陸佳怡。
    嗯，小家夥好像重了不少。
    劉玉卿問起陸洋什麽時候回來的。
    顧小婉臉色微微一變，她知道媽媽還不知道爸爸生病的事情。
    該
    怎麽告訴媽媽這個消息啊。
    陸洋說道：「淩晨回來的，本來想看你們的，擔心你們都睡了。」
    劉玉卿以為陸洋回來就是因為想閨女了，她沒多說什麽，轉身去準備晚飯。
    陸佳怡小嘴很甜，一口一個清脆的爸爸，把陸洋叫得心裏暖暖的。
    他用略帶胡茬的下巴去蹭陸佳怡的臉蛋，把陸佳怡逗得咯咯直笑。
    顧小婉美目溫和的看著這一幕。
    她能感受到這種血脈的親情，現在爸媽老了，以後她和陸洋也會慢慢變老，閨女也會長大，以後要嫁人，生孩子。
    春去秋來，四季交替，像極了我們的人生輪回。
    每個人都將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和歸宿。
    顧小婉決定以後不給陸佳怡樹立那麽多的學習目標，也不會給閨女報那麽多興趣班，更不會要求閨女成為什麽樣的人。
    她隻想讓閨女健健康康長大，哪怕以後閨女沒有遠大理想和抱負也無所謂。
    隻要閨女開心就好。
    晚飯的時候，劉玉卿看全家難得聚齊，她讓沉麗娟給陸建軍打電話一起過來吃飯。
    本來以為顧先明要很晚才回來，今天六點多就下班回家了。
    嬉鬧的陸洋和顧小婉因為老顧的回家，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陸洋和顧小婉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唯獨陸佳怡沒有察覺到這些，興奮得去找姥爺，嚷嚷著讓姥爺抱抱。
    顧先明彎腰去抱陸佳怡，也不知是扭到腰，還是肝髒的疼痛，顧先明的動作有些吃力，眉頭也緊緊皺起來。
    陸洋注意到老顧的表情，急忙過去幫顧先明去接陸佳怡。
    顧先明強忍著疼痛抱起陸佳怡。
    顧小婉後知後覺看到這一幕，她急忙說道：「爸，現在小七很重了，您就別再抱她了。」
    顧先明：「沒事，以前你六七歲了還讓我抱著呢。」
    陸洋跟在顧先明的身邊，生怕顧先明用不上力氣而摔倒。
    劉玉卿看到陸洋和顧小婉的樣子，笑著問道：「你倆這是怎麽了？看你們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沉麗娟把廚房最後的湯底端出來，示意陸洋和顧小婉去洗手吃飯。
    顧小婉突然很擔心媽媽，如果媽媽得知爸爸的身體狀況，會是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