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明的去世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震驚而突然的消息。
    雖然身邊的人也都做好心理準備，但真正來臨的那一刻，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尤其對顧小婉和劉玉卿而言。最後劉玉卿率先鎮定過來，她知道接下來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
    陸洋也在這個時候展現出成熟的一麵。他給走廊等候的陸勇和孟曉鵬安排些瑣事，比如抓緊預定殯儀館，順便去買些祭祀用的物品。
    孟曉鵬點頭：“陸洋，小婉她沒沒事吧？要不要我讓子薇來陪她？”陸洋想到顧小婉身邊沒有陪伴也不行，他答應下來。
    此時的林子薇還在家裏悠閑的看電視劇，接到孟曉鵬的電話時有些意外，直到孟曉鵬把顧先明的事情告訴林子薇。
    林子薇這才驚慌失措的從沙發上換拖鞋穿衣服出門。顧先明竟然這麽快就走了，這是林子薇也沒有料到的。
    她特別感恩顧先明，如果不是顧先明的話，她根本就進不去煙草局。據說有個親戚想托關係進煙草局，花了五位數，最後也沒進去。
    再加上林子薇和顧小婉從高中關係就很好，兩個人的友情自然的延續下來。
    小婉，小婉，你可一定要挺住啊。林子薇不由的視線模湖了。醫院裏，陸洋和劉玉卿扶著站不起來的顧小婉。
    以顧小婉和顧先明的感情，怕是短時間內很難走出來。最後還是劉玉卿開口勸說：“小婉，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爸能放心的離開嗎？”顧小婉淚眼模湖的看向劉玉卿：“媽”劉玉卿強忍著鼻子的酸痛：“四季輪回，人生交替，世上沒有不老的人，無非是早晚而已，你要看開點，陸洋，先帶她回去吧，這麽晚小七在家裏我也不放心。”顧小婉這才想起來小七還在家裏呢。
    陸洋看向劉玉卿：“媽，那你”此時，劉玉卿和顧先明的親朋好友已經趕來醫院不少，陸建軍正在外麵跟那些親朋好友簡單的說明情況。
    劉玉卿說道：“我沒事，你帶她先回去吧，很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顧小婉在劉玉卿的催促下，想到陸佳怡還沒睡，隻好跟陸洋先離開了。
    醫院門口遇到趕來的林子薇，她們又抱著哭訴起來。最後林子薇被顧小婉勸回去了。
    林子薇答應明天再來看望顧小婉。陸洋和顧小婉回到家，沉麗娟正抱著陸佳怡在客廳來回踱步。
    她不敢把陸佳怡放到床上，擔心放下陸佳怡就會醒，那種情況下除了顧小婉誰也哄不了。
    顧小婉回到家後看到沉麗娟，她喊了一聲媽。沉麗娟注意到顧小婉疲憊憔悴的神色，關切道：“小婉，鍋裏給你們熱著飯呢，你們快去吃點。”顧小婉從沉麗娟懷裏接過陸佳怡，她搖了搖頭：“我沒胃口吃。”沉麗娟去廚房給他們盛飯：“沒胃口怎麽能行呢，多少也得吃點，要不然你們後麵的事還很多呢，沒有體力可不行。”婚葬嫁娶是最繁瑣的事情了，隻要經曆過一次的人就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為什麽人們把結婚說成婚事？因為結婚本質上就是事，但凡哪點疏漏的地方最後都成事了。
    顧小婉先把陸佳怡哄睡，沉麗娟給她端著碗過來了，示意她少吃點。陸洋在外麵匆匆扒拉幾口填飽肚子，他開車從並州回來一口飯都沒吃。
    顧小婉端著麵前的碗，眼淚不知不覺的掉進湯裏。這個家到處都充滿爸爸的身影，無論哪裏都有爸爸的音容笑貌。
    顧小婉的情緒幾近崩潰。沉麗娟從顧小婉手裏接過碗，小聲安慰著：“小婉啊，我知道你現在心裏難受，要是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別總在心裏憋著。”顧小婉看著沉麗娟，哽咽的喊了一聲：“媽”沉麗娟情不自禁泛紅了眼眶。
    顧先明這人那麽正直，怎麽就不能好好的呢，反而那些壞人個個都活到十。
    陸洋在外麵吃完飯後進來，他示意沉麗娟早點去休息。老媽明天還要繼續照看孩子呢，他和顧小婉肯定沒時間照顧的。
    沉麗娟又勸顧小婉幾句才回房間休息。顧小婉看到陸洋，把頭埋到他懷裏，壓抑著悲痛的哭聲，生怕吵醒熟睡的陸佳怡。
    陸洋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顧小婉，失去至親他沒有體驗過，隻是輕輕拍著顧小婉的肩膀。
    直到最後顧小婉哭得反胃想吐，陸洋遞給她一瓶礦泉水。顧小婉喝完水之後，情緒漸漸地穩定下來。
    陸洋說道：“小婉，咱爸肯定希望你好好的，要是這樣下去，他放心不下你，他替我們忙碌大半輩子，讓他安安穩穩的走吧。”顧小婉聽到陸洋這番話，心裏強行振作起來：“我知道。”陸洋：“要不要先休息會兒？接下來還有很多要忙的。”顧小婉搖頭：“我睡不著。”陸洋：“那我們躺下聊聊天吧。”顧小婉輕輕點頭，以前這個時候她都會去洗漱的，今天實在沒心情洗漱。
    陸洋跟顧小婉盡量聊些輕鬆的話題，基本都是他工作的話題。比如堅果科技e版本要推出了，係統都有什麽新功能，還有就是人人網已經上市了，下一步上市計劃就是堅果科技。
    他會在未來兩年內計劃退休，然後帶顧小婉去旅行，去看海，去爬山，去草原，全國各地的旅行，最後再去歐洲遊玩等等。
    顧小婉安靜的聆聽著陸洋關於未來的規劃。她問道：“那公司以後你就不管了嗎？”陸洋握著顧小婉的手：“賺錢是永無止境的，到我這個地步，賺再多的錢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顧小婉忽然說道：“對了，爸爸把你叫到房間的時候，他單獨給你說什麽了？”陸洋：“沒說什麽，就是讓我以後多幫幫你，他說把你交給我了，讓我多哄著你。”顧小婉眼眶情不自禁的濕潤了，爸爸臨走前還是不放心自己。
    也許是顧先明擔心以後陸洋對顧小婉失去新鮮感，也許是顧先明擔心以後陸洋會拋棄顧小婉。
    陸洋：“咱爸還說你了。”顧小婉：“說我什麽？”陸洋：“說你有點矯情，讓我以後多讓著你。”顧小婉抿了抿嘴：“你才矯情呢。”這晚，陸洋陪顧小婉說了很多很多話，從晚上十點聊到淩晨三點，最後顧小婉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陸洋卻很清醒，他悄悄抽出被顧小婉枕著的手臂，揉了揉發麻的胳膊。
    窗外傳來野貓叫聲，春秋兩季的野貓總是格外活躍。他拿起手機，開始處理公司的辦公郵件以及各個短信。
    接下來的幾天，陸洋變得格外忙碌，他要照顧顧小婉，還要奔波於顧先明的葬禮籌備。
    顧先明生前的交際圈子很廣泛，來賓也很多。顧小婉在經曆最初的悲痛後，逐漸適應失去爸爸的痛苦，由林子薇陪著她。
    陸建軍負責居中協調，把親朋好友都安排得很圓滿，孟曉鵬和陸勇也是跑前忙後。
    沉麗娟負責在家裏照看陸佳怡。一周過後，隨著葬禮的結束，顧小婉抱著骨灰盒埋在她們的老家陽河縣。
    這是顧先明的生前遺願，他想落葉歸根，陪伴著父母。顧先明年輕時，父母並沒有給他提供多少幫助，反而成為他的拖累。
    老母親身體不好，顧先明始終放心不下，因此拒絕了無數個異地借調的任命。
    他在一次酒後曾對陸洋說過，如果當年沒有家庭的羈絆，級別至少還會高兩級。
    因為他有大學生的學曆，在他們那個年代，大學生是非常稀缺的資源。
    尤其老母親年紀大了，守在老家不肯搬家，這點跟陸洋外公和外婆是同樣的心理。
    這是顧小婉為數不多的再次回到爸爸的老家。遠處是空曠的田野，麥苗已經長到小腿，還有無數個墳堆以及那些孤零零的柳樹。
    很遠的地方有低矮的村落，炊煙鳥鳥升起，悲傷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
    她好奇究竟會是怎樣的人家才會住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去超市和商場購物都很不方便，平時靠什麽為生？
    晚上刮風的時候，會不會感到害怕？劉玉卿看著泥土把顧先明的骨灰盒填平，眾人逐漸堆起一個墳頭。
    她知道屬於自己的愛人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以後就剩下每年清明時的燒紙。
    陸洋把貢品遞給顧小婉，示意她給顧先明上貢做最後的告別。顧小婉就像一個牽線木偶，被人指揮著上貢。
    作為無神論者，她心裏很清楚，無論自己給爸爸燒麵額多大的紙錢，無論給爸爸帶多少好吃的，爸爸永遠都吃不到了。
    這些不過是心裏的慰藉罷了。眾人收拾完後，陸建軍安排親戚朋友們上車。
    七八輛汽車組成的車隊突然出現在貧瘠的農村，還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
    陸建軍給村裏的支書塞了一條煙，讓他平時幫忙照看點顧先明的墳頭。
    村支書拍著胸口給陸建軍保證沒問題。他說他和顧先明是本家，當年帶老父親去明江看病，還是顧先明幫忙開車送的他們，還買了水果去看望他們，這份恩情，村支書始終記著。
    結成的善緣，冥冥之中都會有人還。顧小婉坐進車裏，她從倒視鏡看著屬於爸爸的墳頭越來越遠。
    爸，我們要回去了，以後我和媽會經常來看你的，就是你在這裏會不會覺得孤單呢？
    應該不會孤單，因為有爺爺和奶奶陪著你。雖然我對爺爺沒有什麽印象，可是我對奶奶還是有印象的。
    她臥病在床的時候，總會把零食給我吃，她說她咬不動，其實我明白，她不是咬不動，隻是舍不得吃而已。
    爸，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我也會照顧好媽媽的。就像你說的，會在天上化作星星看著我。
    爸，你沒有走完的路，我會替你走下去的。爸，您多保重。隨著汽車拐彎駛入主路，倒車鏡裏顧先明的墳頭再也看不見。
    顧小婉的眼淚濕潤了，隻不過這次她沒有像前幾天那樣放聲哭出來。回到明江已是中午，陸建軍在飯店宴請這些前來幫忙的親朋們。
    顧先明的葬禮規模很大，缺少人手的話肯定是忙不過來的。你賺的錢多，不代表你的影響力和人緣就好。
    而婚禮和葬禮是最能體現出影響力的場景之一。劉玉卿端起酒杯找眾人敬酒表示感謝，感謝他們的幫忙。
    其中角落的酒桌上，染著栗色長發的徐曉筱正抱著徐淮和陸佳怡玩耍。
    沉麗娟在旁邊看著孫子和孫女。徐曉筱是前兩天來的明江，她聽陸洋提及顧先明的事情，特意從羊城趕來的。
    徐海榮和鄭莉也來參加顧先明的葬禮了，不過他們參加完葬禮就回羊城了，徐曉筱想在明江繼續待兩天。
    林子薇和孟曉鵬看著徐曉筱懷裏的徐淮，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陸洋的兒子，說真的，徐淮長得很像徐曉筱，尤其是那雙純澈的大眼睛。
    看陸佳怡和徐淮玩得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他們心裏冒出一個疑問，徐曉筱為什麽要來明江？
    是因為顧小婉還是因為陸洋？顧小婉並沒有把她和徐曉筱之間的事情告訴林子薇，而陸洋也沒有給孟曉鵬說過。
    在林子薇的印象裏，顧小婉和徐曉筱井水不犯河水已經是非常寬容了，沒想到竟然還敢來明江。
    因為現在的賓客很多，林子薇也不好多問什麽，隻好低頭給孟曉鵬發短信。
    孟曉鵬表示：我以前聽陸洋簡單說過，好像徐曉筱和小婉兩個人達成和解了。
    林子薇：為什麽要原諒徐曉筱？她插足小婉的愛情難道很好嗎？孟曉鵬：這你要問小婉和陸洋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先來，誰後到，現在連孩子都這麽大了，去糾結這個話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午宴結束後，眾人也都給陸建軍和劉玉卿告別，人群漸漸的散去。劉玉卿站在門口送走親朋好友後，長舒一口氣。
    屬於明麵上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剩下心裏的事情了。她至少要用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來從顧先明的悲痛中走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顧小婉和陸佳怡的支撐，劉玉卿早就對生活失去興趣。以前劉玉卿對蘇軾那首詩的感觸沒有那麽深，現在她逐漸理解當初蘇軾寫下那首詩的心情。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以後她那些心裏話應該給誰說呢？唯一親近的是顧小婉，可她不想讓閨女跟著自己陷入悲傷4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