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幫忙的事情，雲居晴香的表情正色了幾分。
    男友的事情確實令她頭疼。
    “謝謝你能過來，小螢。”
    “嗯嗯，這樣還差不多。”鬼塚鬆口氣，“還有，阿川也是來幫忙的哦。晴香姐知道的吧，他很厲害的。”
    小巫女說後半句話的時候，有種莫名的驕傲感，連下巴都抬高了幾分。
    “也謝謝你，神穀君。”
    “不用這麽客氣。切螢把你當成姐姐，所以你也是我的姐姐。”神穀擺了擺手。
    “嗬嗬，你們兩個關係真好呢……”
    雲居晴香還打算和鬼塚、神穀說點什麽，這時候瀧口家裏卻突然傳來了騷動。
    三人同時轉頭看去。
    身後的庭院裏，有人在爭執。
    “……我和那個糟老太婆可沒有任何關係。”
    “奶奶已經離世了！這個時候，最起碼這個時候，咳咳咳……你就不能把你頤指氣使的表情收起來嗎！”
    “……”
    一個青年在同一個中年婦女爭執衝，院子裏有不少人在勸慰拉住雙方，避免矛盾進一步激化。
    “那是瀧口孝史？”
    神穀川凝起眼眸，目光落在那個正被人拉扯，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的青年身上。
    他基本可以確定，那個青年就是雲居小姐的男朋友瀧口。
    得出這個結論不靠別的，就憑對方現在的狀態——
    借助[秋毫斬]的技巧，神穀能在他身上看到濃重的不祥黑氣繚繞。
    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香道法術的研究者，大概都是通過嗅覺來判斷異常的……而雲居小姐說能在瀧口先生的身上聞到令人不安的氣味，想必就是那些了。”神穀在心裏繼續這樣想著。
    庭院裏的爭執結束的很快，雙方大概是不歡而散了。
    那穿著豔麗，完全就不像是來參加葬禮的中年婦女隻留下一句：“你愛怎麽樣就怎麽吧！”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瀧口家的院子，坐上門口停著的一輛黑色奔馳車，徑直駕車離開。
    “阿巴。”
    不過在女人走之前，神穀的身邊快速閃出一個小小老頭的身外身。
    在主人的眼神示意之下，斥候分身行動迅速，直接上了那輛奔馳車跟著一起走了。
    神穀川倒是沒看出來那個中年女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但可供消耗的小小老頭不用白不用，跟上去看看又不會有任何損失。
    這一趟本來就是為了查看瀧口孝史的異常而來，神穀進入工作狀態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抱歉，失陪一下。”
    雲居小姐朝著神穀和鬼塚致歉，微微鞠躬，而後快步走回到了院子裏，去到了男友的身邊。
    “那個是晴香姐的男朋友吧？”小巫女用手肘碰了碰神穀，湊近了小聲問道，“阿川，你怎麽看？”
    “他身上那股氣息很不對勁，確實像是有大麻煩的樣子。”
    “我也感覺到了。”
    兩人意見一致。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之後，神穀和鬼塚再一次見到了雲居晴香，這一次是和瀧口孝史一起的。
    後者看起來已經冷靜了下來。
    “孝史，這位是鬼塚，這位是神穀，都是我的朋友。哦，鬼塚是神奈川巨瓊神社的神子，他們神社很厲害的。”雲居小姐這樣介紹道。
    瀧口先生大概還並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個挺厲害的除靈師，不過他多少已經了解，雲居小姐和一些難以解釋的超凡力量有接觸。
    另外瀧口的身體情況，雲居晴香也不是第一次和他本人提起。
    再加上這一次到琦玉鄉下，他的身體明顯比平時更加虛弱。找有神社背景的人，直接來這裏看看，也是提前和瀧口打過招呼的。
    “你們好。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剛才的是我的媽媽，她和奶奶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咳咳咳……”
    瀧口孝史沒精打采強擠出一個笑容，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一句話說完就開始劇烈咳嗽。
    其實對於女朋友的安排，他略微有點抵觸。
    就是，為什麽一定要選擇現在呢？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他奶奶的葬禮才對。
    可是，瀧口到底也沒有駁斥雲居晴香的一番好心，畢竟也是在為他的身體考慮。
    隻要這兩位看起來特別年輕，且神神秘秘的朋友不要影響到葬禮的進行，他還是能保持禮貌的。
    “瀧口先生你的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嗎？”
    神穀川這樣問道，其實這也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
    離得近了，不單單是那股不詳的黑氣，甚至能在瀧口孝史的眉心額頭處看到濃重的死氣。
    如果可以的話，神穀很想來上一句——
    “這位先生，我看你印堂發黑啊。”
    “咳咳……是老毛病了，我這人一直有些體弱多病的。不過昨天回到琦玉以後，好像確實身體更加虛弱了。你們為這種事情特意來一趟，真是叫我有些誠惶誠恐。”
    “你是晴香姐的男朋友，這都是我們該做的。”鬼塚開始說些必要的客套話。
    邊上的雲居晴香這時候插話，直奔主題：“孝史，能給他們講一講你的情況嗎？”
    “嗯。”
    瀧口先生點點頭。
    ……
    瀧口孝史其實並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雲居小姐的推測，他的異常很可能和琦玉老家這裏有一定關聯，所以他就大致講述了自己和神水村的一些事情。
    瀧口孝史的童年，是在神水村裏度過的。
    他由自己的奶奶帶大。
    瀧口的父親，在他不記事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對父親沒有太多印象。
    但可能是隔代親吧，奶奶對孫子的照顧一直無微不至。
    在他的印象裏，母親很早就改嫁了，基本也沒怎麽管過他，而且母親和奶奶的關係很不好。
    而要說神水村，瀧口也說不出這裏有什麽異常。
    在他的記憶裏，他隻是正常在這裏度過了童年。
    “從小我就比同齡的孩子要多病一些，奶奶經常會帶著我去村子的神社祈福。可能真的是奶奶的祈願奏效了吧，我雖然多病，但還是順利活到了現在。”
    “後來縱使我長大了，離開了神水。奶奶她……肯定也一定在這裏一直默默為我祈願。”
    “現在或許是奶奶不在了吧，沒有人再為我向神明祈禱。可能是因為這樣，我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才會像現在這樣開始垮掉？”
    瀧口孝史這樣說著，咳嗽聲中帶著些哽咽。
    從小父親離世，母親又不太負責任。
    由奶奶一手帶大的瀧口孝史，對奶奶想必是充滿依戀的。
    而那位老人家離世，一定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悲痛。
    畢竟按照他的原話，奶奶是這個世界上他真正意義上的唯一親人。
    “祈願的神社在哪裏呢？”神穀川問道。
    “在後山那邊，離家這邊有些遠，每次走過去都要花很長時間。”瀧口孝史一邊追憶，一邊講道。
    兒時同奶奶一起去神社祈福的記憶還是很美好的。
    瀧口孝史記得自己一直被奶奶有些粗糙的溫暖大手牽著，走得累了還可以趴在奶奶背上撒嬌。
    等到了神社，奶奶在裏麵祈福，瀧口就一個待在外麵自己玩耍。
    春日的野花、夏日的蟬鳴、秋日的落葉和冬日的細雪，山裏的一切都讓兒時的瀧口感覺到由衷的開心喜悅。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奶奶的祈福結尾，總伴隨著類似於木魚或者鼓麵的“邦邦邦”敲擊聲。
    邦邦邦——
    這種聲音一響，就代表可以回家了。
    瀧口很喜歡這個聲音。
    因為每次回家路上，奶奶都回帶他去小點心店，用十円錢給他買一個敷果子吃。
    “奶奶是一直希望我可以健康長大的，咳咳……”瀧口孝史悲戚起來。
    之後，可能是講得動情了，他講述的事情主要都圍繞自己剛去世的奶奶。
    說奶奶總會給他炸好吃的天婦羅；說奶奶總會在院子裏親手給他理發，剪出來的發型土氣但很可愛；說小時候放假，總會和奶奶一起去田間……
    說到最後，瀧口孝史終於反應過來，抬手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眶：“抱歉，好像說了很多無關緊要的事情。”
    神穀川和鬼塚小巫女都搖頭，並且讓他節哀順變。
    幾人交談過後，瀧口先生便回到大堂那邊去了，雖然難過但奶奶的葬禮還需要他繼續操持。
    雲居晴香暫時和神穀以及鬼塚待在一起，她看著男友的背影到了屋子裏，才有些憂愁地輕輕開口：“你們能感覺到吧？他的狀態很不妙。”
    “嗯。”
    雲居晴香：“我感覺他身上那股氣息的源頭一定來自於神水村，但我現在不太敢離開他出去調查。總覺得如果他脫離我的視線，就會發生什麽很糟糕的事情。”
    確實。
    看瀧口先生眉宇間縈繞的那股濃重死氣，就是他下一秒突然暴斃，神穀川都不會感覺到太意外的。
    “晴香姐，我和阿川不是來了嘛。我們會好好在神水村調查看看的，瀧口先生會沒事的。”小巫女出言安慰道。
    神穀和鬼塚沒打算繼續在瀧口家待下去，而是表示要去村子裏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辛苦你們了，我一定會好好答謝你們的。”
    雲居小姐向著二人鞠躬，但臉上的憂慮情緒卻沒有減少。
    之後她便跟隨男友回到屋子裏去。
    這個時候，雲居小姐還是不太放心讓瀧口孝史脫離她的視線。
    ……
    神水村裏。
    神穀川和鬼塚小巫女兜兜轉轉。
    “阿巴，阿巴。”
    小小老頭的本體跟在主人的腳邊，訴說著什麽。
    大致就是匯報了一下瀧口母親那邊的情況。
    瀧口的媽媽離開神水後也就是開車朝著東京方向走，目前沒有任何異常。
    “阿川，你怎麽想？”邊上的小巫女這樣問道。
    神穀隻是搖頭：“不好說，完全沒有頭緒。但我也感覺瀧口先生身上的異常，和這個村子脫不開幹係。不過貌似這裏的其他人都很正常，沒有看見誰身上有類似的不祥氣息。”
    “嗯。瀧口先生身上的氣息那麽奇怪，能順利長大都像是奇跡。或許，真的是她奶奶一直以來的祈福起效了？”
    “也許吧。”
    “接下來，要不要去神水這裏的神社看看？”
    瀧口先生的自我講述中，唯一有可能涉及一些超凡力量的，好像也就隻有那座一直祈願的神社。
    鬼塚的想法和神穀是相同的，現在隻能先去哪裏看看情況。
    看看那座一直以來保護瀧口先生長大的神社，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神水村很大，所謂的後山離瀧口家還挺遠的。
    沿著鄉間的土路，呼吸著鄉下青草和泥土的氣息。神穀二人通過幾次問路，便走到了後山附近。
    “阿巴嗚唧。”
    剛到山腳下，小小老頭便抬頭環視，並且出聲給了預警。
    倒不是他感覺到危險了。
    以神穀和鬼塚的實力，上這座山完全沒有什麽問題。
    自家的斥候就是從山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他不太舒服的氣息，不過作為一個沒有任何“神明”性質的怪談，小小老頭靠近其他神社寺廟也會感覺到不舒服。
    同斥候簡單溝通了一陣子，見小小老頭似乎無意躲回鳧鳥銅配中，神穀便讓他不要離開自己太遠，隨後和鬼塚一起上了後山的板石階梯。
    由小小老頭感知氣息走在前頭，朝上攀登了好一陣子。
    一座荒廢的神社出現在麵前。
    石質的鳥居看起來有些蒼白，上麵背陰處生長著滑膩的青苔。
    距離鳥居不遠，就是神社。
    麵積不大，也就是一間小屋子，而且看起來年久失修，顯然是很久都沒有人打理過了。
    “誒？”鬼塚圍著神社繞了一圈，“這裏供奉的是貴船大明神？”
    “貴船大明神？”
    “是啊。”小巫女看著神社裏的圖騰符號說道，“就是水神還有龍神，暗淤加美神。”
    貴船大明神即為暗淤加美神。
    神穀對這位神明是有印象的，不過不是好印象。
    因為他在裏世界活動時，曾從阿尹努的蜘蛛母神那邊聽說過——
    從火神迦具土血液中誕生的神道教龍神暗淤加美神，是在神戰中倒向黃泉根之國一方的高天原神明代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