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就是這裏了。”
    跟隨著導航的指示，神穀川來到了位於水戶的黑宮道場。
    道場是一棟和風的兩層建築，座落在一片住宅區之中，就在一條可用兩輛車通行的水泥路邊。
    神穀調查過黑宮道場的一些情況。
    開設此處道場的是曾經活躍於幕末倒幕運動的一位豪傑，名為黑宮左兵衛。
    自顯流劍術曾經走鄉間教育路線，教授大批下級藩士，黑宮左兵衛便是因此受益的佼佼者。後續自顯流流派內部發生了分裂，黑宮一脈沿襲奧田派，改稱野太刀自顯流，與以自顯流宗家自居的藥丸自顯流分庭抗禮。
    所以黑宮道場所教授的劍術和神穀川從常世赤鬼老師那裏學來的劍術，流派完全是相同的。
    此外神穀還了解到，黑宮家族的劍道技藝和自己學習的劍術一樣，包含了超凡的技藝。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個家族算是屋傳的除靈師家族。
    不過，黑宮家在除靈師業內一直沒有什麽名氣，能修習到超凡劍術技藝的傳人少之又少。
    據了解，目前的黑宮道場師範黑宮綱良先生，也就是掌握了“蠶絲打”的技藝而已，堪堪突破了超凡的門檻。
    按照神穀川個人修習野太刀自顯流的體驗，這個流派的超凡劍道其實還挺好用的，不單單是為修習者提供了身體素質的強化、對怪談的兵鬥技藝，修行到中後階段，跨越過“秋毫斬”的奧義門檻後，更是能大大強化了修習者的視覺感知能力。
    像現在能自如使用“雲耀”的神穀本人，其感知能力就不輸給絕大部分強感知的怪談。
    而黑宮家沒能將野太刀自顯流發揚光大，大概是因為普通人想提升劍術技藝過於困難。
    像神穀這種常世裏的“不死人”，整天高強度和各種怪談進行生死搏殺，持續在生死邊緣感受劍意，也算是獨一份的“先天劍道聖體”了。
    “赤鬼老師希望我帶著一文字來一趟黑宮道場，他和黑宮家大概是有什麽關聯的吧？”
    神穀川這樣想著，踏入了道場的外院。
    赤鬼老師兩年前發布出來的那個限時八十年的限時任務，至今還在《怪談物語》的任務欄裏。
    而且任務還帶有特別的名稱：[後繼有人]
    在踏入黑宮道場的一瞬間，手機震動起來——
    [赤鬼委托“後繼有人”開啟！]
    [花鈴鬼校的赤鬼希望你能用他所傳授的劍術技藝，在他的後人之中培養一位可自如施展“秋毫斬”奧義的傳人，委托時限78年。]
    [此委托允許失敗，委托報酬南泉一文字與無光鍛造石已提前支付。]
    神穀簡單看了看手機裏的新信息。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赤鬼老師給的任務一開始會限時八十年了。
    原來這是培養他後人的時間。
    果然，黑宮家族應該就是赤鬼老師的後代，那麽赤鬼很可能生前就是黑宮道場的開設者黑宮左兵衛。
    而且赤鬼老師的任務允許失敗。也就是說，如果他的後人天資駑鈍，實在沒辦法培養到能自如施展“秋毫斬”的水平也沒有關係。
    還有作為報酬的南泉一文字，在神穀踏入黑宮道場開始這個委托的瞬間，便正式歸屬於他。
    這下子，神穀算是徹底明白赤鬼老師的意思了——
    “我將我的劍術，以一百魂晶近乎白送的代價傳授給你，將我僅有的佩刀、鍛造石材料也一並給你。希望你能看在我們師徒一場的情分上，到現世照顧一下我的子孫後代。”
    “如果我的後代實在不爭氣，扶不上牆，抓不住這次機會那就算了，徒弟你盡力而為就好。”
    這個“後繼有人”的委托所包含的期待，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赤鬼老師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厚道啊。”
    神穀川這樣想道。
    赤鬼能的都教了，甚至野太刀自顯流的劍術一開始還是通過近乎“灌頂”的方式傳授過來，讓神穀快速入門的。
    後續能給的東西也全給了徒弟。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赤鬼對於神穀川來說都是恩師。
    事實上“後繼有人”的委托完成了也沒有實質回報，就算不完成也沒有懲罰。而且提前支付的報酬南泉一文字，現在神穀也用不太上了。
    但赤鬼老師是神穀川在常世裏遇到的第一個友善怪談，對他提供的幫助也是雪中送炭級別的。
    算是前期常世裏少有的一點溫情。
    就算赤鬼對神穀的友善，有點“投資”的性質，但師徒情誼擺在那裏，現在徒弟發達了，回過頭照顧一下老師的後人也是理所應當。
    總是錙銖必較，“出門沒撿東西就算丟”的神穀川，這一次卻打算將這個沒有收益的委托好好完成。
    ……
    黑宮道場內。
    場館內的布置和其他道場沒有什麽區別。
    木地板場地，場地的正麵供有神位。
    一般道場在練習開始前都要行神位禮。
    黑宮道場這邊供奉的不是常見的武尊神位，而是先祖神位，也就是道場的創始人黑宮左兵衛。
    室內牆壁上有掛有師範、師範代、門下生等人的名牌。以及書法寫就的，諸如“勇者無畏”、“毅力無窮”之類勉勵性質的話語。
    “呦咦！”
    神穀川進來的時候，黑宮道場裏幾個穿著劍道服的弟子，正赤著腳，手持竹刀，邊喊氣合邊一絲不苟練習揮劍。
    黑宮家雖然掌握著超凡的野太刀自顯流技藝。
    但道場授課還是麵向普通人，主要傳授鍛煉身體、修身養性的劍道技藝。
    神穀掃視了一下道場中的眾人，目光落在角落處的一個女孩的身上，下意識凝起了眼瞳。
    那女孩正在自主進行揮劍練習，所以沒有戴防護麵罩，看起來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紮著高馬尾，眼眉之間有些陰鬱，乍一看似乎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
    “她身上的氣息……好奇怪。”
    神穀這樣想道。
    他所在意的那個女孩，練揮劍練的很專心，似乎沒有留意到他，不過很快還是有其他人過來和神穀搭話。
    過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目光堅毅的男人：“你好，我是道場的師範黑宮綱良。”
    這位便是現在黑宮道場的主人了。
    其實一般來說，一個陌生的少年進入劍道場館內部，一般會是來找人或者是來學習劍道的。
    可是黑宮先生能感覺到，麵前這個年輕人大概是為了其他目的來的。
    他身上的氣質很奇特。
    隻是放鬆且自然地站在那裏，就有一種來踢館的架勢。
    “我……”
    神穀斟酌了一下說辭。
    該怎麽說呢？
    我是來教授你們劍道技藝的？
    這話講出來，好像就坐實是來踢館挑事的了。
    不過，考慮到黑宮家也是除靈師業內的一份子，神穀有更方便和黑宮綱良進行談話的辦法——自報姓名。
    “我是神穀川，上門來拜訪的。”
    這樣說著，神穀還出示了自己對策室的證件。
    看到證件的一瞬間，黑宮綱良的表情就變了，他看了看還在自由練習的弟子，壓低了聲音：“神穀先生？你……您來我們道場是為了？”
    很顯然，他聽說過鬼神弟子的名號。
    “就是來看一看自顯流的同門嘛。”
    “同門？”黑宮綱良還是沒有搞懂眼前這位除靈界的大人物為什麽會突然登門拜訪，雖然神穀的態度非常隨意親和，但還是讓他不自覺有點汗流浹背，連對神穀的稱呼都再次有了變化，“閣下這樣說真是令我惶恐。”
    “就是同門，我和你們黑宮家有些交情淵源的。”
    神穀這樣補充著，不過也隻是點到為止，沒有繼續解釋。
    黑宮綱良也沒有對此進行追問，他本人是完全沒有接觸過神穀川的。
    但神穀既然說有交情，那就是有交情！
    對於這樣的大人物，黑宮家巴不得和他攀上點關係。
    人家既然沒有要繼續說明的意思，打破砂鍋問到底多少有點自討沒趣了，老老實實應下這份所謂的“交情”就是了。
    “黑宮先生，那一位……”
    神穀用眼神示意正在遠處獨自揮劍的馬尾少女。
    “您是說小葵？”
    “她是黑宮家的人嗎？還是說隻是這裏的門下生？”
    “葵是我的侄女。確實是黑宮家的人，不過我的兄長入贅到了葵母親的吉光寺裏，所以葵她隨母姓鶴見。葵從很小的時候就在我這裏練劍道了。”
    “這樣啊。”
    神穀川點點頭。
    黑宮家應該就是赤鬼老師的後代，那麽這位名為鶴見葵的少女，也算老師的後世子嗣，存在血脈聯係。
    沒毛病。
    至於吉光寺……
    寺廟啊，那個女孩身上那股奇特的氣息，會和母親家的寺廟相關嗎？
    感覺很有意思的樣子。
    神穀川稍微動了點心思，就算拋開鶴見葵身上的奇特氣息不談，反正都是教導黑宮家的人劍術，教導一位還有發展可能的少女，總好過教導黑宮綱良這位技藝已經差不多定形的大叔。
    “哦？哦！”
    黑宮綱良持續觀察著神穀川的表情，就算他就算再遲鈍，也注意到了對方對於自己侄女的上心。
    活了小半輩子的人，什麽沒見過，他瞬間明白了眼前這位大人物為什麽會突然登門拜訪了。
    小葵雖然平時有些話少陰鬱，像個無法接近的小刺蝟，但卻很好繼承了她媽媽的出眾容貌。
    少年少女之間發生點什麽故事都很正常。
    這就是青春。
    倒不如說……幹得漂亮啊，小葵！
    原來你就是所謂的“交情”！
    正在腦補著青春浪漫故事的黑宮綱良不自覺嘴角上揚，露出姨父笑來，隨後又被神穀的聲音拉回現實：
    “黑宮先生，鶴見葵的自顯流劍術掌握的怎麽樣？”
    “小葵她很努力的，而且天賦也很不錯。”黑宮如實說道。
    雖然不知道神穀川具體要幹嘛，但他非常配合。
    黑宮先生轉向道場內的弟子，拍了拍手：“先停下自主練習，進行對戰訓練。小葵，雄一，你們先來。”
    嘴上再怎麽說也比不上讓神穀川直接看一看對戰情況。
    道場的門下生們很快聚攏起來。
    這些弟子並不知道神穀川這個看起來大概就是大學生的少年到底是什麽來頭，反正平時總是一絲不苟的師範隻是在場館的門邊和他竊竊私語了幾句，就變得眉開眼笑起來。
    鶴見葵也看了眼叔叔身邊的神穀，隻覺得從對方身上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於是便多注視了一陣子。
    不過她沒來得及多想，便按照要求去換防護用具了。
    而侄女的視線自然沒有逃過黑宮綱良的注意。
    我說什麽來著？
    他們兩個果然有事！
    鶴見葵與名為雄一的另外一名弟子很快就換好了防護用具，於道場的中央持竹刀對立鞠躬。
    雙方同時伸出竹刀，刀刃碰觸。
    但都沒有馬上出手，而是在蓄勢試探。
    相比較為纖細的少女而言，雄一是個發育極好的壯漢，穿上一身青黑色的防護用具，站在那裏就如同一頭人熊。
    雙方的體型差別非常懸殊。
    “嗯……”
    神穀川靜靜看著即將開始的較量，他注意到雄一試探的腳步略微有點淩亂。
    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神穀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那個叫雄一的男生，麵對自己的對手不太有底氣，有些心虛。
    而鶴見葵，她的體態極為放鬆。看架勢就知道，在未發動攻擊時就連她肩膀和手臂的肌肉都不是完全緊繃著的。
    “好像還不錯。”
    神穀川在心裏初步下了判斷。
    “哈！”
    正在對峙中的雙方，是雄一先沉不住氣。
    他大喝一聲威懾對手，竹刀揮起，勢大力沉地劈下。
    啪。
    鶴見葵的手腕靈巧一抖，橫格開斬擊的同時，手裏的竹刀淩厲朝前一刺。
    “麵！”
    這一擊正打在雄一的麵罩上，瞬間便將這壯漢擊倒。
    在練習的劍道對戰之中，更多的是擊打關鍵部位得分取勝，像鶴見葵這樣能一擊將對手擊倒的，可並不多見。
    而作為內行的神穀，也看明白了鶴見葵這迅猛一擊的路數。
    那是“三尺打”。
    雖然收了力氣，但是施展地行雲流水。
    對戰的結果當然是鶴見葵取勝，隨後黑宮綱良又想給她安排新的對手，反正就是讓侄女在神穀川麵前好好表現一番。
    好歹得向他證明，自己的侄女可不是個花瓶。
    不過對於神穀而言，已經沒有再看對戰的必要了。
    “黑宮先生，雖然這個請求有點突然。但是，我能指導鶴見葵劍術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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