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 黑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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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鏘!

    童子切霎時間出鞘,銳利刀芒於一片汙穢之中切割出一道絢爛的光軌。

    同時,茨木之手也從神穀川延展開來,碾壓而出,並且還順勢拔出了極大極沉的鬼切。

    “唔!?”

    站在一旁的白輝夜完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就是突然看見神穀擺開了戰鬥架勢,忽然感受到神穀身上的氣質如同他攜帶的兩柄寶刀一般,從原本的收斂內藏,變成了鋒芒畢露。

    是另一個自己殺過來了嗎?

    雖然搞不清楚狀態,但輝夜依舊有樣學樣,手忙腳亂把蓬萊玉枝舉過頭頂,招架防禦。

    可等了一會,卻又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白輝夜心裏困惑,小心地又看了神穀川一眼,這時候卻看見後者把剛剛揚起的兩柄名刀全都垂了下來。

    “輝夜,你剛才沒聽見什麽嗎?”

    “抱歉,好像沒有。我應該……聽見什麽?”白輝夜也戰戰兢兢將蓬萊玉枝放下。

    “好吧,那我明白了。”

    神穀川剛才並沒有呼喚過東渡者的名諱,但卻莫名聽見了那熟悉的囈語。

    而現在那種異樣的感覺已經平息。

    仔細想想,剛才的情況和之前呼喚東渡者會發生的情況好像也確實有不同。

    要是真的呼喊了那位“老秦”的名諱,降臨到身邊來的囈語是非常密集的,且身邊的人也會受到影響。

    可就實際情況來說,剛才於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僅僅隻有零星。

    身邊的白輝夜對此也沒有任何感知。

    看來這兩種情況並非是一回事。

    東渡者的力量不像是受到召喚,千裏迢迢降臨出現的。

    它完全是跟隨著剛才那一小團汙穢黑氣,從夜食分界的那一邊主動溢出來的!

    而神穀,大概是因為他之前喊過三次東渡者的名諱,冥冥之中已經和那位秦人老鄉建立起了某種聯係,所以才能清晰感知到剛才的零星囈語。

    “神穀川,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嗎?”白輝夜弱弱提問。

    “嗯,具體的之後再細說。但我現在好像知道了,這堵夜食高牆背後到底是什麽樣的所在了。”

    事到如今,神穀當然已經明白過來,夜食力量所封鎖的到底是什麽地方。

    絕對是那裏沒錯。

    先前與暗淤加美戰鬥的“見”過一次的,曾同時囚禁著詛咒龍神與東渡者的那個地方!

    關於“那個地方”的細節,神穀川雖然直觀“感受”過,但仍舊所知甚少。

    隻知道那地方有許多不可名狀,難以描述的古老神秘虛影存在。

    而那些虛影……

    即便曾經隻是瞥過一眼,但給他的感受也非同一般。

    神穀川是要坐上高天原神位,成為鬼神共主的男人。

    在他的世界觀裏怪力亂神皆是存在的。

    可就算這樣,有上次的經曆後他還是會覺得——

    覺得那些虛影所代表的東西,或者說在那片囚禁神明的領域投射下虛影的那些東西,祂們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曾經的龍神,大概是因為祂能夠咒殺神明的能力實在太過吊詭,頗受忌憚,所以才會被某些神明想方設法囚禁到那個地方去。”

    “龍神待在那裏,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出來。但祂受那個地方的影響好像不算太深,最起碼祂降臨在成堆青柳身上的時候,神石町周圍並沒有響起那種囈語聲。”

    “而東渡者……祂似乎已經一定程度上和那個地方融為一體了。”

    “祂到底是怎麽到那個地方去的?又做了什麽呢?”

    之前困擾著神穀的一些問題被解開,但隨著而來的,是更多無法解答的問題。

    神穀曾接受過東渡者的協助,就是截殺暗淤加美神那會。

    那場戰鬥的最後,東渡者老鄉似乎是通過龍神與青柳之間的鏈接,用某種方式把龍神真實的血肉和骸骨一並送到了現實。

    差不多是以戰利品的形式送出來的。

    雖說迄今為止,神穀川與那位老鄉都沒有進行過任何有效的交流。

    但這一行為舉動是能夠說明問題的——

    東渡者同樣想從那個地方脫困。

    而祂所求助的對象就是神穀川,並且還把龍神的血肉骸骨作為事成之前的訂金進行了交付。

    如果東渡者足夠的講究和體麵,大概幫祂辦成了這件事情以後,神穀這邊還會再收到一筆豐厚尾款。

    可現在顯然不是將這筆交易落實下去的好時候。

    前方的區域,是真的應該以後再來探索。

    那個地方,光是簡單“感受”了一下就讓神穀無比忌憚。並且同樣也被身為三貴子之一的月讀命所忌憚,甚至月讀命很可能為了能夠徹底封鎖那裏而隕落了。

    “光憑直覺來說,如果我沒有真的成為鬼神共主,沒有成為級的神明登臨高天原上的王座……在此之前,還是先不要踏足那裏比較好。”

    神穀很有自知之明地這樣想道。

    而且就現在東渡者的詭異又不可名狀的狀態而言,很難說把祂放出來會發生什麽。

    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作為依仗,神穀是真的不太想靠近“那個地方”。

    所以說啊,不是我不想救你,也不是我拿了訂金不辦事啊,老鄉。

    是沒那個實力你知道嗎?

    而且,神穀他也有理由說的。

    破開麵前的夜食封印,隻有利用天之尾羽張才能辦到。而羽張的碎片我雖然已經收集了三片,但還差最後一塊拚圖。

    等我未來將羽張收集齊了,一定來拉老鄉你一把。

    羽張尚未被集齊這種事情是客觀存在的,老鄉祂如果真的講道理,那應該能夠對此體諒。

    至於現在……

    講真的,神穀川甚至想給夜食分界的封印做加固。

    在他有能力“救援”老鄉之前,棺材板釘死!

    “輝夜,我們走吧,先離開這裏。”

    確認過夜食匯聚而成的分界依舊堅固,神穀川快速下了決斷。

    在月之暗麵,白輝夜表現地非常馴從,也沒問什麽,很幹脆點了點頭:“哦,好。”

    ……

    神穀川帶著白輝夜原路後撤,打算靠近到月宮與暗麵的交界附近去。

    小神姬還有再次嚐試淨化暗麵汙穢的打算。

    而且,她這一趟是為了徹底了解自己的身世,才進入到月之暗麵裏來的。

    可跟隨神穀進來這麽久,白輝夜還沒有見到另一個“黑化”了的自己。

    至於神穀這邊,經過剛才的調查,他已經清楚這些汙穢是從困住東渡者的“那個地方”來的。

    那一側的汙穢氣息想必非比尋常。

    即便有夜食的分界擋著,依舊能夠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滲透過來月之暗麵,又通過日積月累,將月之暗麵變成了現在所看到的這樣。

    這一信息,讓神穀的心裏不免又生出些猜想來——

    或許製造出夜食分界的月讀命本身也很清楚,那海量的夜食力量確實封鎖住了“那個地方”的直接威脅,但卻攔不住汙穢力量的緩慢腐蝕滲透。

    或許不管是白輝夜,還是黑輝夜,本身都是月讀命為了處理這些滲透過來的汙穢而留下的“工具”。

    兩個輝夜姬具體被賦予了針對汙穢的何種使命,現在還無法正式確認。

    但如此一來,就能夠解釋為什麽白輝夜能如此自然地處理掉汙穢了。

    她本來就是為此而生的。

    “輝夜,你確定你能重新淨化這些汙穢了嗎?”

    回到月宮與月之暗麵的交界附近,神穀這樣問道。

    “真的,我們月之民不會撒謊。”

    麵對問話,小神姬倒是信誓旦旦。

    見她這樣講,神穀給出了應允:“好吧……那和剛才一樣,你要是感覺身體不適,就及時停下來。一定量力而行,適可而止。”

    神穀川此行來月之暗麵的目的,無非就是那麽幾個。

    首先,最重要的是驗證月之暗麵的“核心威脅”是否還被月讀命的力量封印著。

    這一點在看到洶湧如同汪洋的夜食分界後就可以下定論了。

    其次,他還需要對暗麵這裏的汙穢黑氣,還有潛藏在這裏的黑輝夜進行處理。

    二者都屬於月之暗麵裏淺層次,但對與月宮而言又真實存在的威脅。

    按照先前與月之民們立下的約定,隻要解決掉這兩個威脅,神穀川就可以名正言順成為月宮的宮司。

    所以,淨化的工作還是要做的。

    從白輝夜的身體周遭再一次激發出那種帶有寧靜涼意的純粹華光。

    聖潔的輝光觸及黑暗,和之前一樣將那些汙穢腐朽融解吞噬。

    在此過程之中,神穀川隻是安靜地守在輝夜的身邊,靜靜觀察。

    就這樣大概過了十幾分鍾,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將目光從白輝夜的身上移開,看向遠處。

    月之暗麵的汙穢黑氣,經過了兩次的淨化,雖然明顯有變淡一些,但依舊還是帶著那種沉甸甸的壓迫感。而距離兩人稍遠的位置,有汙濁的暗流開始湧動起來,盤踞在那邊的黑色,像是濃稠的滴露一般匯聚。

    “輝夜,停下。”神穀川開口,叫停白輝夜的淨化進程,“有東西過來了。”

    “嗯?”

    輝夜聽話地停下動作。

    順著神穀現在的視線方向看去,那個方向的黑色氣息開始瘋狂地旋轉、交織,並且逐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色旋渦。

    旋渦中心,仿佛是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淵。它旋轉得越來越快,發出低沉而詭異的嗚咽聲,周圍空氣、光線乃至聲音,都在接近它的瞬間被無情地卷入其中。

    隨後,有東西從旋渦裏出現。

    隻見一道纖細嬌小的身影從一片濃鬱的黑色之中拉扯出來。

    赤紅如火的裘衣,烏黑色的墨玉枝,烏黑的姬發式,頭頂懸著絳紫色的龍首玉,還有那張生得同白輝夜一模一樣的臉龐。

    一切的一切,都被那些汙穢腐朽的氣息包裹繚繞。

    那個黑色的輝夜姬。

    進來暗麵這麽久,她終於現身了。

    與上次見到黑輝夜的時候一樣,她在意的似乎隻有白輝夜,基本無視了神穀川:“你居然敢自己到這裏來……”

    “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白輝夜連忙朝著另一個自己喊話。

    可黑輝夜顯然不是一個可以進行交談的對象,她眼裏看不見任何理性的,唯有深邃而冰冷的無盡怨恨。

    “居然敢到這裏來,那你……就永遠留下來!”

    不由分說,黑輝夜發起了攻擊。

    她的火鼠裘衣飄揚,手裏的烏黑玉枝條發出混沌聲響,頭頂的龍首玉同步轉動起來。

    與白輝夜一樣,同時調動這三樣寶物,黑輝夜的身邊也瞬間迸發出光輝來。

    不過不是那種寧靜而純粹的月華光芒,而是一種極其晦暗的光,被扭曲的暗影所侵蝕,散發著幽暗而深邃的力量,和充斥在暗麵的汙穢深深呼應。

    “待在我身邊,保護好你自己。”

    神穀川再一次呼出茨木之手,並且拔出了兩柄斬鬼名刀,同時還不忘對著白輝夜這樣交代道。

    眼見黑輝夜出手,他自然也不會作壁上觀。

    既然交談無果,那就準備攻堅!

    真有什麽話,全留到把黑輝夜拿下再說!

    “留下來!”

    黑輝夜尖聲嘶吼著。

    汙穢的黑色氣息湧動,一抹不祥的暗紫色暗光從她的身上滑出,夾帶著無盡的寒意與毀滅之力。其所過之處,纏繞,凝結空氣,將觸及到的一切皆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瑪麗!”“犬神!”

    神穀川很幹脆地將兩尊神明式神全都召喚出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不知從何而來的紅霧,在一瞬間沸騰炸開。

    血腥的紅色霧氣強硬衝撞上輝光與暗影交織的黑色汙濁,居然發出巨大而澎湃的聲響來。

    這聲音像是玻璃碎裂,又像潮水衝刷。

    而在這種恐怖的衝擊噪聲裏,還夾雜著硬質鞋跟踩踏地麵的聲音,刀刃摩挲的聲音,縹緲而稚嫩的兒歌聲。還有一種類似於神社裏,連注繩上鈴鐺搖晃撞響的空靈聲響。

    一襲華麗的紅黑色洋裙從血色霧氣的深處搖曳出來,蓬鬆的裙擺拖地,獵獵飄揚。

    幾乎是同一時間——

    “嗷——!!”

    夾雜龍吟的巨獸咆哮聲響徹月之暗麵。

    極龐大,極滲人,又極威嚴的黑影遮天蔽日,從神穀川的身後盤踞而出。

    利爪和獠牙閃爍著寒光,粗獷虯結的肌肉聳動,猙獰異常。升騰的業火,腐朽的瘴氣,陰潤的龍蛇之息,在鱗片與長毛之間躁動狂舞。

    暗麵這邊,目前來看好像隻有黑輝夜一個敵人,大概也就是A級的神明而已。

    但她的身上很可能有一條原屬於月讀命的骸骨,而且看起來暗麵裏尚未被淨化的那些汙穢,皆能夠被她所用。

    這裏是黑輝夜的絕對主場。

    對上她,神穀會不遺餘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