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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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在走廊上等了會兒,終於見柳青放電結束,放一個護士脫離他的魔爪,她才走過去。手機響時,見是明成家號碼,便掐了。明成找她還能有什麽事,吵架唄,她現在沒空奉陪。但是她又沒法關機,不得不掐了明成接二連三打來的電話。這下,明成胸口集聚的火焰越燒越旺,又無處發泄,一口真氣把他的臉漲得通紅發燒,一路燒上腦袋。他幹脆不斷狠狠摁著重撥,仿佛如此便可讓明玉激怒。

    柳青看看明玉那部叫喚不停的手機,奇道:“誰那麽無聊?你屏蔽了那個號碼。”

    明玉搖搖頭,道:“不會,你會嗎?”

    柳青也是搖頭,想說話,但看著明玉不斷摁斷電話,心煩,奪過明玉手機大聲道:“什麽鬼?出來單挑。約個地方。”明玉不管,背著手悠閑地旁觀,不知道明成或是朱麗會說什麽。心說如果是朱麗,柳青這個花花公子不知道將如何應付。

    明成聽見是男人聲音,大驚,看看手機上麵的號碼,沒錯。“叫蘇明玉有種聽我電話,告訴她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

    柳青聽了好笑,誤以為明玉撞上什麽不屈不撓追求的男人了,此人勇氣可嘉,居然敢如此勇敢地追求這個蠻婆。他笑著道:“蘇明玉不想理你,你死心吧。你有種告訴我你在哪裏,我上門單挑。”

    明玉在一邊哭笑不得,道:“別搞錯,這是我二嫂的老公。”

    柳青需得反應一下才想到明玉二嫂的老公是明玉的二哥,心說她怎麽說話這麽拗口,但一想又笑,明玉在取笑他對她家那個美麗二嫂有賊心呢。那邊明成已經叫道:“你叫蘇明玉聽電話,有種做出對不起朱麗的事,別沒種麵對我。”

    柳青笑道:“誰對不起你家朱麗了。你家朱麗到我們公司搞審計,眼見小姑蘇明玉在場不知道回避,蘇明玉不得不公事公辦自己提出,有什麽不對?哪裏對不起朱麗?難道要蘇明玉沒原則地無視親戚審計親戚這種舞弊事情發生?你回頭教訓教訓朱麗,別以為自己是美女就可以為所欲為,蘇明玉總不至於因為朱麗來審計就辭職吧?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賊喊捉賊。”

    明成不信,如果隻是這麽簡單的事,朱麗何至於哭成這樣,又何至於如此折騰他?他大聲道:“讓蘇明玉聽電話,讓她自己說。她虧心才不敢跟我說。”

    柳青把電話交給明玉,笑道:“你二哥糾纏不清,說你虧心不敢麵對,你自己跟他說吧。”

    明玉接過電話,冷冷地道:“我確實當眾讓朱麗在她老板麵前失分,如何?”說完便又掛了電話。她才懶得與明成說明,她隻與平等的人說明,明成不配。明玉幹脆將手機調成震動,免得柳青聽見鈴聲分心。

    明成如願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如願放棄繼續打電話騷擾明玉,但立刻跳起來,果然是她。明成知道朱麗最看重她那份工作,常以自己的工作與收入自豪,也非常專心於工作,為此放棄多少娛樂時間加班加點。明玉選擇在朱麗老板麵前發落朱麗,朱麗還能不氣死?怪不得了,尋常小事朱麗怎麽可能哭得那麽厲害?如果不是明玉陷害朱麗,朱麗能對他發怒?甚至逼他簽下協議割岀一半車價?都是明玉害得他差點湊齊的錢飛了,投資啊投資,明玉怎麽總是他的克星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明成在客廳裏氣得團團轉,原本對朱麗的一腔怨憤悉數轉移到明玉身上,而對明玉的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而後又想到自從大哥周末過來一趟後,對他的信任度就大大降低,原來一直說讓他賣房買房的,現在一點不讓他搭手,這是不是與大嫂住在明玉家裏有關?明玉背後攛掇了大哥什麽話?明成毫不懷疑,隻要是從明玉嘴裏吐出來的話,對他蘇明成一定是絕對不利的。明成坐在沙發上氣得噎氣,這什麽人啊,整一個肥皂劇裏麵的奸角。

    柳青看著明玉道:“何必呢,跟這種人生氣。”

    明玉勉強笑道:“我隻是喜歡看到他生氣。你跟護士套了那麽久近乎,怎麽說?”

    柳青一把扯過明玉到僻靜處,悄悄道:“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護士的眼睛目光閃爍,一副不舍得跟我這個大帥哥撒謊但又不得不撒謊的內疚樣。但是套不出什麽話,還是老話,老蒙昏迷不醒,正在搶救中。蘇明玉,你說搶救能搶那麽多天嗎?護士有可能撒謊的話,真相是什麽?”

    明玉轉了幾下眼睛,伸出兩根手指,“撒謊?真相?老蒙活蹦亂跳,或者已死?兩種都有可能,尤其是後者,肯定有漏出些許風聲出去,否則你說集團公司那幫人能一點顧忌沒有地搶得那麽狠?他們就不想想萬一老蒙搶救過來,他們死路一條?後者的可能性還真不小。”

    “但是為什麽要掩蓋真相?誰在掩蓋老蒙已死真相?誰能因老蒙將死未死得到好處?而且,老蒙真是被我們造反氣死的嗎?”柳青爆岀一連串疑問,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時候,他與明玉兩人同時臉色煞白。

    “這事一定要搞清楚。”兩人幾乎異口同聲。明玉又緊接著飛快說了一句:“如果老蒙真的因為我們而氣死”

    “別胡說,老蒙對我們兩個知根知底,他即使氣死也隻會被他那些二奶們氣死。可是,我們接下去該怎麽做?老蒙的房間門口有護士專門把守,闖不進去。”但柳青否認的同時,眼裏也流露岀很深的憂慮。畢竟蒙總對他們兩個一直不薄,而他們的擔心又是如此真實。“硬闖?這門看上去很厚實。”

    明玉看看雕花實木急救室門,再看看既不單薄卻也並不太厚實,平時需要西裝襯墊的柳青的肩膀,忽然想到不知道那副肩膀在的話,派不派得上用場?那副肩膀,當然既不屬於虛擬的蘭博,也不屬於已經做了州長的施瓦辛格,那副肩膀的主人現在香港。但明玉很快便將雜念扔到腦後,很認真地,但控製不住臉頰抽動地道:“硬闖不行,但我們一定要弄清楚事實,否則回去也睡不著。如果被我知道老蒙敢偷偷活著一點事沒有,我罵死他,罵死他。”

    柳青愣愣地回一句:“一點不幽默。”

    “對不起,我沒天賦。”明玉很抱歉地回答柳青,“柳青,我總覺得蹊蹺。老蒙這樣的人,躺下急救後,居然連一次家屬參加的專家會診都沒有,什麽會診之類的都是醫院說了算,醫生有那麽大膽獨斷?所以老蒙急救的可能看來最小。這其中肯定有人在暗中操控,我們都當了那人布局裏麵的龍套。如果老蒙過了,操控的人看來內功深厚,我們幾個人的對抗策略可能得有所調整。如果老蒙沒事,暗手隻有是老蒙。但老蒙斷無裝死的必要,難道是孫副總在做手腳?”

    柳青沒立即答話,擰著下巴拿眼睛東南西北地看,看了半天才道:“不浪費這個腦力了,鑽進去看一下什麽都明白,我們還是先小人後君子。你在這裏等著,我去踏勘地形。接到我電話,你別接,立刻上去與看門的兩個護士糾纏,鬧得聲響越大越好。給我打掩護。”

    柳青說完便要行動,明玉卻聽出不對,伸手一把抓住柳青的襯衣,硬生生將他衣服從褲腰拽了出來,明玉忙放手,焦急地道:“這兒是十樓,你準備從外麵爬進去是不是?你不要命了?”

    柳青伸出一根手指在唇間做個噤聲動作,等一個護士從身邊經過了,他才輕道:“老蒙要是敢活著,我揍死他。沒見過這麽調戲人的。你在樓梯間等我電話,別亂晃被人趕出去。”說完毫不猶豫就鑽進一架電梯。

    等待的時間,明玉團團轉如熱鍋上螞蟻,不知道柳青準備怎麽做,雖然知道柳青這人其實是最細心的,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但是現在麵對他崇敬的老蒙的生死未卜,柳青還能如此鎮靜嗎?明玉從樓梯那兒看下去,看到柳青大步跑岀門,看到他到處張望,消失一會兒後又開車衝出去,很快回來,拎一大包回來大樓。不知道大包裏麵裝著什麽。看不到柳青時候,明玉胸口的一顆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四肢微微發抖。她此刻隻能相信柳青,相信柳青已經有所準備,會安然無恙歸來。而她必須堅守崗位,做好掩護工作,她別無選擇。

    正當要緊時候,掌中手機開始震動,明玉全身一震,柳青開始行動了?拿起來一看卻又是明成。明玉氣不打一處來,差點扔掉手機,接通就大聲道:“蘇明成,你這孬種,除了打家裏人主意你還會什麽?你他媽少得寸進尺。滾。”

    明成本想與明玉吵個明白,但沒想到接通手機便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罵的正是他最心虛最竭力否認的一點,明成火氣爆發了。家中狹小的環境再容納不下他的憤怒,他一躍而起,摔門而出。朱麗聽見開門關門聲音悄悄探腦袋出來看,見客廳空無一人,便冷笑一聲,心說原來不隻女人會離家出走,男人也會。蘇明成真是能幹。她冷笑連連地出來關了所有燈,關門睡覺。

    明玉在樓梯間裏如上足發條一般安靜不下來,她即使不走,兩手兩腳也會自己抖動,她隻有下意識地走動。透過窗戶玻璃看得到外麵漆黑的天,明玉恍惚間如看到一條腿從夜空中垂下來亂晃,但睜眼之間又消失。她知道這是幻覺。她真擔心柳青,不知道他觀察地形後想到用什麽辦法。無論他用什麽辦法,這兒是十樓,摔下去可以導致骨骼全部碎裂的十樓。而柳青不過是個沒什麽鍛煉的奸商,他所作所為全憑一口勇氣。

    手機被明玉捧在手心,她一點不敢使勁,怕捏住了手機的震動,接不到柳青的來電。她很想打個電話給柳青,咱不幹了,安全第一,另外設法破門而入,雖然知道幾乎無門可入。但明玉不敢,她怕柳青正做著危險動作時候,手機一響會提前要了柳青的命。她隻有在原地團團轉,無計可施。

    終於,手機震動了。而且這次顯示終於是柳青的手機號碼。

    不知怎的,明玉立刻鎮定下來,神色如常地過去急救室門口找兩名護士糾纏。唯有一張臉還是煞白。她在門口做出一切她想得岀的潑婦舉動,拍桌子敲凳子竭力製造聲響,非要強行衝進去。其中一個護士急了,立刻打電話報告下麵保安,讓保安過來捉人。明玉一邊念叨千萬別在柳青事畢前她被保安扔出去,一邊繼續製造聲響,鬧得護士站的護士也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與明玉爭論,明玉徹底被人鄙視。但明玉舌燦蓮花,舌戰眾護士而不落下風。直到保安終於趕到,一人一邊架住了明玉。但柳青還沒動靜,明玉無奈,不得不使出終極潑婦的招數,掙紮著不讓保安拖走,蹬腳叫罵什麽醜態都不顧了,可兩個保安的腳被她蹬了好幾下卻始終不放開她,明玉動手能力顯然不如動嘴能力,眼看就要被保安拖進敞開等待的電梯。

    忽然,圍觀的護士群裏爆發岀連聲尖叫,保安腳下一個停頓,明玉才站穩了看去,卻見柳青頂著一頭亂發出現在護士中間。明玉激動不已,聲嘶力竭地也尖叫一聲:“柳青。”柳青這才看到明玉,看到她狼狽地被保安架著,忙分開眾人跑過來,怒吼著“放開她,放開她”,搶前將明玉搶過來,兩人情不自禁緊緊抱在一起。都感到對方的身體在緊張地顫抖,也感覺到對方於自己是如此可貴。

    “沒事吧?”“沒事。”兩人又是同時問,同時答。落實對方無事,柳青立刻對保安輕道:“我要找你們負責人,找個安靜房間談話。快,否則我立刻報警。”

    保安不知所措,他們隻接到通知,說如果有人想闖這一間急救室,他們必須第一時間趕到,第一時間處理。但是對於從房間裏麵闖出來的人該如何處理,他們沒有接到相應通知,而且對方還凶神惡煞地提到了報警,不知道他在房間裏看到了什麽,難道是醫院做了什麽違法違規的事?

    保安正猶豫著,一個中年女醫生急急從樓梯上來,跌跌撞撞衝到明玉他們身邊,一手一個拉住明玉和柳青,想說話,但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來。柳青看看四周越來越多的圍觀人群,一把將保安、女醫生、明玉一起推進電梯,等電梯門關上,柳青才道:“這兒不是說話地方,我們找個安靜房間。”

    電梯被掌管電梯的阿姨開到底樓,那個女醫生才有中氣說得出話來,“去四樓。保安辛苦,你們先下去。”

    幾分鍾後,他們三人坐在一個小小會議室裏。相對沉默一會兒後,柳青對著明玉道:“我從十一樓陽台爬下來,我怕死,所以去最近的一分廠借了條高空作業專用安全帶,多費了一些時間。病床上隻有一個假人,是醫院的石膏人吧,老蒙不在。”

    明玉都不知道問哪點好,不知道柳青怎麽使用的安全帶,怎麽從陽台爬下陽台,好歹柳青下來了,安全落地。但明玉明顯看到柳青放在腿上的手一直不自然地打拍子,就跟她自己的手一樣,止不住地戰抖,隻有借打拍子混淆別人視線。她擔心柳青的性命,柳青何嚐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柳青安全回來了,可她緊張的肌肉一時鬆弛不下來,隻會戰抖,柳青也一樣。蒙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更讓人心慌。她與柳青都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可此時都是失色。她忍不住伸手握住柳青的手,不知是給柳青打氣,還是給自己打氣。她也感覺柳青緊緊回握,生死關口走一圈回來的兩個人,自覺感情不同以往。

    但必須把眼前事情搞清楚。“蒙總在哪裏?他活著還是去世?”

    女醫生猶豫一下,鎮定地道:“因為本院醫療條件不夠,蒙總今早已經被送往上海。”

    “既然人已去上海,為什麽這裏醫生護士依然隨時進出,布置得像模像樣唱空城計?又為什麽在病床上放假人?”柳青說話非常激動,說話聲音尖銳迅速,握住明玉的那隻手時時用力舞動。

    明玉相對冷靜,她按下柳青的手臂,對女醫生道:“我們是蒙總公司的主要負責人,兩人都是蒙總一手帶出,對他有相當深厚的感情,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打電話告訴你們主事的領導,我們唯一要求,蒙總這個人,我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你們十分鍾討論。如果回答不讓我們滿意,諸如想以人被轉移到上海醫院來搪塞我們,我們十分鍾後報警。蒙總是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人,他擁有的財產也相當可觀,我們有理由懷疑其中有鬼,有理由要求警方介入。請你們三思。”

    女醫生考慮了會兒,臉上有些許驚慌,尋常良民,誰都不願沒事看到大蓋帽。“我不便做決定,出去打個請示電話。”

    明玉與柳青目送女醫生出去,等門關上,柳青才激動地道:“公司裏麵,除了老蒙,誰有這麽大手筆指揮得動醫院?我現在徹底懷疑老蒙沒死,隻有他在搞鬼,他不知在後麵怎麽暗笑。”

    “他為什麽先發昏一樣地引入監理機製搞亂銷售公司,然後又異想天開地裝死搞亂整個集團公司?難道是想看看誰對他忠心誰對他不忠心?他發昏嗎?人性經得起測試?我現在也懷疑他沒死,但懷疑他是真的發昏了。”

    “如果老蒙沒死,你說他裝死還有什麽原因?鬧劇!而我們作為被他再三考驗的人,雖然目前而言可說我們問心無愧。但你自問是什麽感受?心裏有沒有覺得膩味?我實說,如果蒙總真是在考驗我,除非他腦袋真有問題,老年癡呆或者成了老頑童,我無話可說,否則,我感到侮辱。我剛才在放著假人的病床邊忽然想到,我們在為此掙紮,甚至良心掙紮的時候,老蒙在一邊偷窺著享受著上帝般的主導者的愉悅。所以我很氣憤,我的好心被人取笑了。但願老蒙能給我合適理由。否則,沒有江北了。”沒有旁人,柳青終於可以大拍桌子。他桌子拍得越來越響,說話聲音卻越來越沮喪。

    這話也是明玉想到的,但她不忍心說出來,隻有長歎。想到柳青摸黑從十一樓爬下十樓,身邊是呼嘯的晚風,稍一踏錯,醫院就得多一條急救無效的鬼魂。老蒙可想到過他們的擔憂?

    柳青卻又說:“我即使再憤怒,可還希望老蒙活著。他能活著捉弄我們,總比死了的強。但如果老蒙敢活著,卻給不出正當理由,我以後永不見老蒙。”

    明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柳青,我與你同進退。”其實兩人心中都已經確定老蒙沒事了。

    柳青勉強笑一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夠兄弟。你對老蒙的感情比我深多了,你還是別說走就走。你與老蒙,比有血緣的還親。其實老蒙對你也很不錯,他事先找借口調開你去北京,逼你遠離是非圈,誰讓你非要回來蹚這攤子渾水呢?我不該拉你回來。”

    明玉再次歎息,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刻意不去想,比如柳青才說的,老蒙確實把她調虎離山了,但老蒙難道會想不到,她聽說有大事能不回來主持大局?她是必然會蹚入渾水的。但她不深想了,對於有些人,她在意的人,她選擇眼開眼閉。

    這時,明玉放在桌上的手機嗤嗤地跳動,兩人都是一驚,柳青一看顯示,道:“外地的。”明玉才接了起來。沒想到,電話那端傳來的是熟悉的如常的神采奕奕內勁充足的聲音,“小蘇,你和柳青在醫院鬧?”

    明玉一下愣住了,兩隻眼睛死命看住柳青,看得柳青心裏發毛。“蒙總?你看來一點事都沒有?”柳青在一邊心想,果然蒙總對明玉更放心,所以先給明玉電話。

    “沒有,我在外麵完成一項收購,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幕後,再三天。你們兩個辛苦,回頭繼續保密,當什麽都沒看見。”

    “那麽說老毛也知情?”

    “對,隻有他了。不過我以為你應該也會想到,我以前對你多有提示。放心,我什麽事都沒有。”

    “你自己跟柳青解釋吧。剛剛柳青冒著生命危險從十一樓爬到十樓,黑夜,什麽保護措施都來不及也沒法做。我們最先以為有人蓄意隱瞞什麽,妄圖隱瞞什麽來謀求什麽。我把手機給柳青。”

    柳青從明玉的話語裏聽出大概,再說他剛才把想說的都與明玉說了,反而沒那麽激動,接了電話,輕描淡寫地道:“蒙總,別信江南,我有做保護。但你欠我一條長褲,一件t恤,這些都被掛破。蘇明玉與保安打架也損毀了衣服,也欠著。你沒事就好,我和江南省得內疚。”說完不等蒙總回答,便把手機拋給明玉,自己起身走了出去。知道蒙總沒事,他不想與蒙總對話了,沒意思得很。他是個驕傲的人,不喜歡被人愚弄。

    明玉重新接聽電話的時候,是蒙總在裏麵驚訝的聲音,“柳青你這孩子,柳青”

    “柳青出去了,蒙總。你沒事就好,我們可以放心回家睡大覺去了。我們會照舊好好管著公司,不會讓它運轉不下去。”

    蒙總聽著兩個人沒有一絲火氣的輕描淡寫,反而急了。他太了解這兩個人。“你們兩個聽著,等我回來跟你們好好談。答應我,你們是我的孩子,你們如果我明天就飛過來先跟你們見個麵。”

    “蒙總,不用,你過慮了。跟你約三天。期待你凱旋。”說完,明玉也掛了手機,切斷電源。她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整個人身上的力氣仿佛在剛才與保安的對峙中用盡了,已經沒力氣掛著麵具與蒙總對話,再說下去,她會發作。

    走出去看見走廊上的柳青,也是耷拉著臉,一臉疲倦。兩人緩緩從樓梯走下去,走得搖搖晃晃。走到外麵停車場,柳青雙手在身上東拍西拍,明玉看見就把自己的煙遞過去,兩人都不急著上車,坐在車頭像有癮的大煙鬼似的嘶嘶猛吸。

    柳青先吸完,依然耷拉著頭,看著腳尖道:“說說,老蒙跟你說什麽了。”

    明玉吐出最後一口煙,“老蒙說,他在進行一項收購計劃,再三天可以完事,讓我們繼續保密。如果我們有怨氣的話,他明天就飛過來先與我們私下會麵解釋。他稱呼你柳青這孩子,他說我們就像是他的孩子。”

    柳青從鼻子裏哼岀一聲,“他七八十歲的老娘現在還不知道在不在集團公司大樓挨著,孩子?無毒不丈夫啊,這點上我很不如老蒙。回去吧,當今天什麽都沒發生。”

    “你先回,我沒力氣了,現在刹車都踩不下。這幾天這幾天人給透支了。忽然回頭,才知道原來什麽都是遊戲,整個人沒勁,沒勁透了。”

    “那我陪著你坐會兒。唉,你那個開飯店的朋友去哪兒了?”柳青說話時候又伸手要煙。

    “去香港學烘焙了。大概想學西點吧。柳青,你看他好不好?”

    柳青回想了下,道:“沒啥印象。看樣子是個爽快人。怎麽樣了?要不要我幫你偵察偵察。”

    明玉嘿了一聲,道:“早呢,還在試探階段。你呢?你的女老板還在繼續嗎?”

    “吹了,老蒙逼的,我們也處膩了。都是玩得起的人,分手很爽快。”

    “你也老大不小,看看老蒙,我才知道他生了那麽多兒女出來。”

    柳青聳肩一笑,“不急,等我找到口味一致的人再說。我希望那個人首先是個女人,然後她必須美麗,需要聰明,必須單純,必須有點世故好像很矛盾的樣子。所以我總是找不到那個人。”

    明玉忍啊忍啊,還是忍不住道:“說得很像朱麗,我二嫂。”

    “結婚的人我隻遠觀。不過你那二哥不怎麽的。哪天他們離婚了你通知我一聲。”

    明玉“哈”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麽好。兩個人說說話,心情終於平複下來,各自開車回家。

    這一路,明玉也不知怎麽開下來的。幸好夜深人靜,路上車輛稀少。否則,明玉懷疑不是她追別人的尾,就是別人追她的尾。終於開到自家車庫門前,整個人就像完成一件大任務後的虛脫,坐在位置上看著車庫門發愣。她想,還是把車停在車庫門口吧,反正擋的也是自己的門,沒人投訴。她想開門出來時候,手機又震動,拿出來看,是柳青。明玉大致清楚柳青這個電話來說什麽,所以接通就道:“柳青,我到家了,你呢?”

    “在一個t形路口左轉時候差點攔腰撞一輛卡車,我自己眼睜睜看著撞過去,可是刹車就是踩不住。還好卡車司機反應快,衝上綠化帶避開。我被卡車司機臭罵一頓,給他一條香煙他才沒報警。你沒事就好。”

    柳青說得懶洋洋的,明玉卻聽得驚心動魄,身上的疲軟全忘記了,好半天才爆出一句,“我揍死老蒙。”

    柳青聽了寬心地笑,“反正我仁至義盡,站好最後一班崗,以後再也不會太相信老板,我們還是太年輕。老蒙失去我,絕對是他的損失。我等下喝點酒才能睡覺,你也不妨喝點,否則會睡不著。”

    明玉想了下,道:“我家中似乎沒有存糧。你好好休息,既然老蒙沒事,三天期限也鬧不到多亂,我們明天不用天亮就去公司守著。我累了,我也需要歇息。”

    說完電話,明玉滿腹心事地打開車門出來,沒想到柳青十一樓爬下來時候沒出事,事後卻差點出了車禍,他今晚還怎麽睡得著,喝酒不如直接吃安眠藥有效。但喝酒,起碼能讓人放鬆吧。而且,柳青會獨自喝酒嗎?這一點,明玉可不會擔心他。

    才關上車門,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明玉警覺地抱緊拎包,才一轉身,便覺勁風襲麵,她下意識地一低頭,來人一掌掃在她太陽穴上。她本來就累得雙腿無力支撐身體,順著大力被掃岀好幾步,後腦勺狠狠撞在車庫門上,撞岀轟然巨響。但她無力站住,眼睜睜看著背光繼續前行的明成雙拳交握,而她隻會軟軟地順著車庫門滑倒地上,帶出一串哐啷聲。明成找她報複來了,她現在什麽都沒有,連隨身帶著的力氣都沒有,她甚至無力逃跑,隻有消極挨打。但是,明玉不會閉目等待,她冷冷看著明成,心中滿是蔑視。

    明成攜滿腔怒火而來,邀天之幸,他今天才知道明玉的車庫,雖然依然不知道她家朝著哪個方向。但他相信明玉一定會開車回來,車庫是必經之地,所以他等。等待的時候,他將種種過往過節一一回想,想到明玉的伶牙俐齒,想到她的種種挑釁,明成心中的怒火發酵再發酵。原先還想著與明玉大吵一架,但真正見了明玉出來,什麽都不想了,上去就是一巴掌。隻覺得一掌打出,渾身無限痛快,岀盡心中被媽阻止著壓抑了近十年的鳥氣。

    他想施展身手繼續大戰,卻沒想到明玉全不是對手,無恥地賴在地上不起來,隻有兩隻可惡的眼睛依然噴著毒蛇般的幽冷火焰。他一時有點沒處下手的感覺,用力踢了明玉一腳,吼叫道:“起來,有種站起來。你今天討饒了?我給你一個教訓,嘴皮子厚道一點,別以為人人都可以被你欺負。我問你,你對朱麗怎麽了?你跟大嫂說我什麽壞話了?我要你道歉,向朱麗道歉,向我道歉。”

    明玉冷冷地道:“我看不起你。”

    明成越發狂怒,但對著已經躺在地上的對手他不太下得了手,隻好又照明玉踢了幾腳。“你忌妒我,你這條毒蛇,媽不喜歡你,你就把毒氣全發泄到我和朱麗頭上,你以為我不知道?不是媽一直攔著我,你能猖狂到今天?媽對你多好,含辛茹苦養大你,你就這麽報答她?你除了害人你還會幹什麽?你這條毒蛇,你去向朱麗道歉。”

    “豬。”明玉不屑向明成辯解,奇怪這個人是怎麽滋潤地活到那麽大還活得那麽順暢的。但她凝聚起力氣也無法起身,隻有委屈地繼續坐在地上,可已經沒興趣看明成表演,冷冷扭開了臉。她隻恨自己是女人,即使掙紮起來,也不是明成這種孬種的對手。再強的女人,麵對不講理男人的時候,依然逃不脫小女人的命運。她心裏說不出是悲哀還是對自己失望。而對明成,她都沒力氣理他。

    明成隻有再給明玉一腳。這一腳是踩下去的。但快接近明玉小肚的時候,明成忽然停頓,暴怒中的他還是知道這麽踩下去會岀人命,猶豫了一下,改踩為踢,力氣也小了許多。但是,一腳,還是一腳,而且還是男人的腳。看著癩皮狗一樣躺在地上的明玉,明成心中很有長嘯的感覺,這個張狂的女人,終於也有無力招架的一天。他覺得解氣,他想好好看清楚這個女人臉上的表情,他蹲下身,一把揪過明玉的頭發,但看了半天,昏暗的路燈光下,隻看到明玉臉上的冷笑與無視。

    明成隻覺得腦袋又開始嗡嗡地漲了起來,他不知道明玉在想什麽,騰出空著的左手又是一個耳光。這個耳光,明玉避無可避,結結實實地挨下。明玉繼續冷笑,麵對著明成冷笑,雖然頭暈暈地想發昏。明成看得出明玉承受不住,不由也跟著冷笑,盯著明玉冷笑。終於他想出一件事,冷笑道:“把車庫鑰匙給我,我明天還要把你那麽討厭的爸媽的家具搬過來,這是你自己答應的,你這毒蛇。你是爸媽生出來的,你再討厭他們也改不了你身上流的血,你有義務孝敬爸。所以你隻有把鑰匙拿出來,你今天再恨我都得把鑰匙拿出來。”

    明玉氣得眼冒金星,可除了一張嘴,她現在什麽都沒有。而明成看著明玉終於冒火的眼睛,得意地大聲笑了,非常非常暢快,那麽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在明玉麵前占了上風。至於鑰匙,他倒不是最在乎,他隻知道,自己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氣終於有了宣泄的地方。他忍不住又給了明玉一個耳光,才將明玉扔回地上。又從明玉包裏掏出一串鑰匙,湊著車庫門找到合適的鑰匙,才大笑著說聲“惡心死你”,施施然離開。

    看著明成離開,走遠,明玉眼睛裏的淚水才緩緩滑落。她什麽都沒做,隻呆呆靠著被明成略微打開的車庫門坐在地上,沒力氣起來,也暫時不想起來。撞了車庫門的後腦勺有點痛,挨了耳光的臉是辣的痛,被明成踢了的腰背是隱隱的沉。她真恨,為什麽要生在蘇家,為什麽要生為女人,而她為什麽擺脫不了蘇家。她這時非常理解哪吒,她也恨不得剔肉剔骨把這身血肉還給父母,從此與蘇家一刀兩斷。但是,這不是神話,這是生活。

    過了好久,才有兩個保安搭伴巡視過來,看見躺在地上的明玉,大吃一驚,兩束雪亮手電光一起射向明玉。明玉隻得有氣無力道:“我貧血,你們扶我一把,送我回家。”

    保安見沒大事,放心,一個人幹脆背上明玉,送她回家。明玉不由自主,自己又動不了,進門少不得鬧出不小動靜,吳非被驚醒出來看,見此大驚。打發走保安,吳非揉揉惺忪的睡眼過來仔細看,但明玉早將臉側了過去,埋首躺在沙發上。“大嫂,別擔心,可能是貧血。你方便的話,給我倒杯糖水。”

    吳非忙進去廚房泡糖水,心說怪不得明玉廚房裏別的沒有,紅糖倒有好幾瓶,看來她是常喝的。不由心疼,一個女孩子,事業做得那麽好,哪是容易的。那是拿性命換來的。她泡好紅糖水,過去客廳,從明玉微顫的肩膀,看得出她在啜泣。她拍拍明玉的肩膀,輕道:“我扶你起來喝,水溫剛好。”

    明玉不知道自己被明成扇了的臉是什麽效果,不願意被旁人看到自己的狼狽,隻得輕聲道:“大嫂睡去吧,你明天還得辛苦。”

    吳非隱隱感覺有絲異常,她看到明玉背後白襯衫上印的那分明是幾個腳印。腳印寬大,應該是男人的腳印。吳非火起,將茶杯往茶幾一放,道:“明玉,我帶你去醫院。別拒絕我,我看到你背後腳印了。都是女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明玉無語了,沒想到背後給印上了腳印。她內心掙紮良久,才道:“大嫂,你扶我起來,我先喝了紅糖水,不行再去醫院。蘇明成算是手下留情,沒太下重手。”

    “蘇明成?”吳非驚叫,“他是男人,他要不要臉?”吳非激動地扶起明玉,將杯子交給明玉,又吃驚地看到明玉的一側臉通紅,估計是被明成打了耳光。但她不問了,明玉說出被打已經勉為其難,何況是說出細節。她愣了好一會兒,看著明玉將糖水喝完,才道:“我找明成說話。”

    “大嫂不用,我不會讓蘇明成白打的。”明玉閉上眼睛,很希望吳非這就去睡覺,不要理她。她已經不願就此事多說。

    但吳非不肯,看著蒼白的明玉,她心疼。她不知道這兄妹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麽,未來又將發生什麽。她隻知道,男人憑體力打女人就是下流。她去廚房取了一包速凍小饅頭拿毛巾包了,權作冰包給明玉冷敷。又不理明玉的阻止,拿起電話接通明成家。明玉隻能在旁邊看著,無語。她心中本來已經有計劃,但現在看來得被大嫂打草驚蛇了。既然如此,她隻有改變方案,另作打算。

    接電話的是朱麗,明成已經在書房滿意地睡著,而朱麗主臥床頭有一部電話。聽見朱麗那端略帶沙啞的聲音,吳非氣極,他們還有臉睡覺。她沉著臉道:“朱麗,我是吳非。對,大嫂。叫蘇明成聽電話。”

    朱麗雖然睡得迷糊,但聽大嫂連名帶姓一起叫明成,感覺有事,忙道:“你等一下,我叫他。”

    吳非忽然不想跟明成這樣的下流人說話,她本來就因為明成拿了公婆那麽多錢的事看不起明成,此刻當然更加鄙夷,忙道:“朱麗,你轉達也行。我要問蘇明成,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麽有臉出手打女人?而且拳打腳踢一起上?”

    “他出門打人了?”朱麗驚得叫岀聲來,“他打誰?對方要不要緊?我立刻過來處理。大嫂你在哪裏?”

    吳非見朱麗看似渾不知情,心說總算還有一個清楚的。“蘇明成打的是明玉,明玉現在站都站不穩。蘇明成還是不是人?他怎麽下得了如此重手?一家人即使有矛盾,好好說清楚不行?他竟然打人,還往死裏打,你說他是人嗎?”

    朱麗的腦袋哄一下炸了,立刻明白明成這是為什麽了。本來還以為明成可能是生氣跑出去喝醉了在外麵發酒瘋,沒想到打的是明玉,那就隻能用“蓄意”兩個字來形容了。朱麗隻覺得整個人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這個蘇明成,果真不是人。

    明玉躺在沙發上見大嫂全說了出來,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她真不願自己的糗事被人知道,當時若有力氣,她早鑽進車庫隨便打發一晚算了,她一點都不想被別人知道。自己掙紮著堅強地活了那麽多年,她不願向別人示弱,尤其是向並不友好的家裏人,她在外麵遇到什麽事都是打落牙齒往肚裏吞,自己消化算數。但現在看來是掩蓋不了了,既然掩蓋不了,那就徹底解決了他。

    她自己找出手機,發覺紅糖水下去,力氣果真恢複了一點。她找到律師朋友的電話,不客氣地打電話叫醒他。“劉律師,幫忙,非常嚴重,我挨人打了。是我二哥,突襲,我沒有任何招架。證人有小區兩位保安,是兩位保安把我背回家。對,非常嚴重。我二哥姓名地址你記一下,你幫我設法今晚就把他送進去,能讓他在裏麵關多久就多久,不惜財力。他如果被拘留,你告訴我關在哪裏。”劉律師在電話裏麵了解吩咐幾句,便出門找朋友開始行動。

    明玉與明成之間的矛盾也可被稱作家庭內部矛盾,一般人不會報案,報案了沒什麽大事警察也會給你和為貴。但有熟悉程序又熟悉人的劉律師在,矛盾便可以上升到法律高度。

    吳非一時沒心思聽朱麗在電話裏說什麽,一臉驚詫地看著陰著一張臉講電話的明玉,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好不容易等明玉掛線,她才聽見朱麗在那端大叫“大嫂”,她不知道該不該與朱麗說,想了半天,才道:“朱麗,你讓蘇明成做好準備吧。”

    朱麗大驚,“大嫂,怎麽了?”

    “大家都好自為之吧。對不起,再見。”吳非掛了電話,一時茫然。這個家,一個比一個狠。明成如果有了案底,以後出國就麻煩了,對於一個做進出口的人來說,等於斷了一條財路。但是,明玉報案也沒錯,明成確實得受點教訓,他那是活該,哪有做哥哥的如此下死勁打妹妹的,打得人都站不起來。

    但吳非卻見明玉又翻出一個電話來,聽明玉冷靜得不像是處理自己事情地對電話那端的人說話,“蒙總,我小蘇。剛剛從醫院回來時候,我被人在自家車庫門前打了,後來是小區保安巡邏找到我,把我背回家。”

    蒙總警覺地問:“誰?是不是吵遺產的人打你?你去醫院了沒有?快去醫院。”

    “不是總辦吵遺產那幫人,但也有關。我這就去驗傷,但蒙總你幫我立刻與有關人員打個招呼,盡量幫我。”

    “沒問題,我會安排,你要驗成什麽都行。公司的事你這幾天別管了,好好養傷。三天裏麵倒不了。三天後等我回來,我幫你處理這件事。我給你聯係劉律師?”

    “我已經聯係,其他我自己會處理。明天開始我住院。江南公司暫時交給江北。謝謝蒙總。”

    明玉既然聯係了劉律師,知道遲早會被蒙總知道。而她本來今天對蒙總非常失望,已經萌生與柳青共進退的念頭。可今晚去驗傷又不得不需要蒙總出麵跟方方麵麵招呼,劉律師顯然還不夠。為了對付明成,她不得不動用蒙總了,她隻有選擇其一,她得對蒙總妥協。她知道,蒙總巴不得她上去麻煩,她這一麻煩,讓蒙總送個人情給她,蒙總心頭可以放下一個包袱,不用再擔心她生蒙總的氣。

    也好,最近睡得少吃得少,時時頭暈,也該住院修理了。

    吳非聽著明玉的電話,明顯感到,明玉想在驗傷上麵做手腳。但她又沒法確定,不便指明,更無立場勸明玉手下留情,隻能站在一邊,想了好久,才道:“明玉,我陪你去醫院。”

    明玉抬頭看著吳非,輕道:“大嫂幫個忙,我不想太狼狽地被人抬去醫院,救護車很快就來。你別跟去,你這兒還有寶寶呢,不方便。落實好病房後,我會讓秘書過去醫院照顧。”

    吳非看看緊閉的臥室門,遲疑了一下,道:“你需要有人陪著,你今天行動不便,需要有個女人照顧你。”

    明玉閉上眼睛,不答應吳非。她能不知道吳非想什麽?吳非又不是笨人,能不從她電話裏聽出什麽來?她當然不會讓吳非跟去,否則她還怎麽要明成好看。過了會兒,她又拿起電話,虛撥了個號,煞有介事地吩咐虛無的對方到某某醫院門口等,然後看著吳非,道:“大嫂明天走的時候把鑰匙交給司機,他會交給我。”

    吳非拿來化妝棉,輕輕給明玉擦拭臉龐上的泥灰,又給她梳了頭發,整理岀幾件替換衣服。差不多時候,蒙總代叫的救護車就到了。吳非無奈地看著明玉被抬出去,明玉既然已經有人伺候,她就不便再跟著去了,而且她確實無法扔下寶寶,也不便抱上寶寶跟去醫院,那隻有更煩人。她心中非常矛盾地想,明成應該受教訓,而且是重重受教訓,但不知道明玉會如何製造大教訓套在明成頭上,這是個大麻煩。她想打電話與明哲說說,但又想到明哲工作辛苦,如果知道這事,晚上肯定沒法安睡,她想,還是明天再說。

    她也睡不著,一個人在客廳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