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勸說高普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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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王爺歎口氣,望著一臉死灰的高普滄道:“高伯父,我知道您在聽著。晚輩今日就想和您閑聊幾句,不知您是否願意聽?“

    見高普滄紋絲不動,景王爺稍停片刻,繼續不緊不慢道:“伯父,您在這監牢裏待得太久,恐怕不知道最近京城裏最春風得意的人是誰吧?”

    高普滄麵無表情,好似已停止了呼吸一般。珂玥擔心地望向王爺,準備起身去探老人的脈搏。王爺輕輕拉住她的衣袖,指指老爺子輕輕起伏的喉結,暗示她一切都好。

    “是曾乘風曾大人。”景王爺緊盯著高普滄麵如死灰的臉。那雙緊閉的雙目似乎眉睫輕輕跳動了一下,等了半晌,卻依舊不曾見他將眼睛睜開。曾乘風與高普滄二十餘年的舊交,這些年兩家人相處得異常和睦,高普滄入獄後,曾乘風也曾攜子多次前來探望。或許他不明白,此時此刻說起曾乘風春風得意的事有何用意,曾乘風憑借自己的本事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本也無可厚非。

    “高伯父,這些年高家危機重重,一步步走向深淵,但與高家最交好的曾家卻步步高升,您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麽異樣嗎?”景王爺試探地問道。他說的確是實情,但高普滄從未想過此節,也不覺得高家的敗落與曾家的發達有絲毫聯係。五年來他對外界的情形並不了解,高莽枝自然對他心中有氣,不會對他透露半分,而曾氏父子更不會因為自己過的越來越好而專門到他麵前來炫耀。他依舊一動不動,這種小事已無法在他的心中激起一絲漣漪。連生命都可以隨時放棄,還會在乎這塵世間誰最落魄,誰最騰達嗎?

    這句話顯然已點燃了淩雲的滿腹疑雲,他用困惑的眼神望向景王爺,很想插嘴問兩句,但又覺此地不宜發問,故隻強自將疑問吞下,緊盯著高老爺子的臉,他想看看,這位當事人是否也和他們一樣,也有過類似的懷疑。

    “那您可知莽枝現在麵臨的最大危機是什麽?”景王爺沒有深入剛才的話題,而是換了一個可能令高普滄更為動容的話題。

    “是曾乘風大人的兒子曾無庸。”

    牢房裏寂寂無聲,連角落裏的一隻老鼠都以為無人活動,出來探頭溜了一圈,高普滄輕輕一歎,那老鼠哧溜一下鑽入了被枯草掩蓋的洞中。他的嘴角稍微抽動了一下,仍是沒有回話。

    高莽枝三歲進入高家,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且這些年父子之情逐漸淡漠,但終究他的內心對莽枝是有愧疚之情的,正是因為這份愧疚,他才多年來願意選擇一種近乎於自殘的方式來折磨自己。

    “我已生無可戀,誰風光,誰落魄都早已與我無關。”在幾乎要放棄讓老爺子開口說話的希望之時,高普滄終於虛弱地開口了,嗓音低沉,語調冰冷,“王爺,何必救我,我高普滄已是罪孽滿身,早就應該被處以極刑了。”

    “義父,您不能這樣,“珂玥眼睛紅腫,一開口又是淚如雨下,”我的伯父還一直惦記著您,年前他還說要來看您呢,他還想喝您親手調製的茶。。。您,您也不能這樣丟下我,丟下攸樂啊。“縱是剛強灑脫如男子的珂玥,此時也已近意誌崩潰,使勁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嚎啕大哭起來。

    當年,八歲的小珂玥被一夥強人搶走,幸遇高普滄的茶隊經過夜秦,路見不平救下她並帶回家中養大至十三歲,小珂玥一直對高普滄以義父相稱。直到小珂玥的伯父尋上門來,才將珂玥帶回夜秦,之後每年高普滄的茶隊到夜秦,要麽是將珂玥帶回京城住上小半個月,要麽是將小女兒攸樂帶到夜秦與珂玥同住,每次小姐妹倆都是難分難舍,直到珂玥長至十八歲嫁入景王府,與高宅更近,攸樂與珂玥更是形影不離。兩個女子均是聰明至極,又極其瀟灑,很少作嬌羞女兒態,因此,景王爺,珂玥,攸樂,淩雲四人時常在一起,靜則吟詩作對撫琴描畫,動則搭弓射箭縱馬高歌。神仙般恣肆逍遙的日子尚曆曆在目,卻又恍如隔世啊。

    “珂玥,“高普滄苦笑一下,低低說道:”義父再無力庇護你,你好自珍重。“

    “伯父,連我們都覺得這曾家似乎有詭異,難道您不想弄明白嗎?”一直未開口的淩雲此時終於忍不住了,憋了許久的話衝口而出。這些年他倒是未曾去調查過曾家,但在尋覓攸樂的過程中曾多次撞見曾無庸巧取豪奪高莽枝的生意,一開始他也絲毫不能理解,明明他們應該是一家人,但為何曾無庸似乎要將高莽枝置於死地,但後來這疑問幾乎已在他心中形成一個固定的結論:曾家就是要搞垮高家!這位刑部尚書世家出身的孩子,雖然一天也未上過朝堂,但對於平靜表麵背後的波濤洶湧卻有著超乎常人的抽絲剝繭的能力。

    此時,盡管景王爺和淩雲都極力想要引導高普滄的思維,但老爺子對此話卻是毫不動容。

    珂玥拉著高普滄枯瘦蒼白的手使勁搖頭,淚珠如斷線珍珠般急急落下。

    “高伯父,當年的案子,您雖然不願意說,但我卻去刑部查過卷宗。告狀之人的狀詞滿是漏洞,且那人純粹是衝著賠償而來的。即便您一句也不願意多作解釋便自請入獄,但您就沒想過,時隔二十年,那人是如何找上門來的,又如何敢要求大額賠款,這背後難道沒有人去指使,您不想去查明到底是何人在背後操縱嗎?”景王爺望著死意已決的老人,不急不緩地問道。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老人貌似不為所動,聲音也似從幽深的地底擠出似的令人頭皮發麻。

    “高伯父,自我認識您開始,便一直崇敬您。您多次救國救民於危難之中,今日之國士當非您莫屬。您知道,大梁有多少百姓把您當救星,有多少青年才俊以您為楷模啊。。。”景王爺繼續輕聲勸慰著。

    他說的確屬實情,連皇上和已經薨逝的太上皇也是極度認可高普滄的,隻是,此時此刻,這些便如浮雲般縹緲,垂死的老人絲毫不覺與自己有半點幹係。

    “國士?”高普滄嘴角輕扯了一下:“一個殺人犯也配稱國士?王爺再莫提這兩字,羞煞我高某人。”

    “伯父,我不相信您是真的殺了人,這件事您為何從不申辯呢?”淩雲急道。他和景王爺一同查看卷宗時,滿腹狐疑,明顯那告狀之人慌慌張張,前言不搭後語,如具體在何處行凶,行凶工具是什麽,當時為何無人追究此事,為何這二十年始終不來告狀等最基本的問題都不能自圓其說,很多說辭前後矛盾,可偏偏眼前這個執拗的老人就是認了,且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多說一句當年的情形。

    景王爺瞟了一眼淩雲,麵色沉重地眨了下眼睛,暗示他不要再繼續問下去了,既然老爺子從不開口提這件事,必然是有隱情。

    “您當然配得上國士二字。您年年設十裏粥鋪,拯救黎民於困苦;您捐萬貫家財,助大梁平危局;您廣交摯友,創大梁外貿交易之窗口。無論為商還是為人,您都已時時處處做到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除孔孟之外,當推您為聖賢了。大梁不以這樣的人為國士,難道還以奸詐虛偽的小人為國士不成?”說著,景王爺似有口悶氣堵在胸口,不自覺地看向了珂玥。後者自然知道他說的奸詐虛偽之人是誰,心領神會地略點了點頭。

    “是啊,伯父,若您不是當世無雙的國士,我父親何以會如此推崇您,我們兩家又如何會結成兒女親家。“馬淩雲見老爺子似乎略吐了口氣,已不似剛才那般堅硬如冰了,趕緊補充道:”革登兄與珂玥如今生死未卜,您難道就願意舍他們而去嗎?“淩雲蹲下身子,這應該是高普滄最後的牽掛了。

    “義父,攸樂她。。。她。。。”珂玥的話幾欲衝口而出,景王爺卻悄悄靠近她,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珂玥明白他的意思,強忍住沒說下去。

    “他們多年杳無音訊,要麽早已不在人世,要麽是對我這個一身罪孽的老父親失望至極,寧願逃離,也不願回來了。淩雲,你別苦了自己,忘了攸樂吧。”說著又閉上雙目,不再多說一句。

    景王爺望了一眼滿麵憂戚的馬淩雲,又轉向高普滄道:“高伯父,這些年我們三人派出無數探子去打聽革登和攸樂的下落,就在昨日,一名探子帶來了新的消息。攸樂有著落了!”

    這話從景王爺的嘴裏說出來平平淡淡,但於馬淩雲而言卻猶如平地驚雷一般。

    “啊?”馬淩雲全身一震,脫口而出:“王爺,這,這是真的嗎?您可是在安慰我們?”他落魄的眼神在昏黃的油燈下頓時熠熠生輝,渾身都似打了雞血一般。說出這句話後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妥,驚疑不定地望著景王爺。

    景王爺卻不看他,隻是望著高普滄繼續道:“本來,我是準備等攸樂回來之後再帶她到您麵前,給您一個大大驚喜的,可如今,我卻不得不提前向您透露這個消息了。四年前,因家庭發生重大變故,攸樂到西山上去散步,不小心失足落入山崖。。。”

    “啊?”淩雲再次驚呼,這些年他到處打探攸樂的消息,雖也有時刻聽到壞消息的準備,但一旦有確實的壞消息傳來時,仍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並非一驚一乍輕浮之人,隻是在攸樂生死攸關的大事上,他卻無論如何也淡定不了。

    高普滄卻毫無動靜,在他心裏,早已做好了一雙兒女不在人世的最壞打算,還能有比這更壞的消息嗎?隻是再如何做好思想準備,此時仍不免心中一陣劇痛。

    “後來,攸樂被路過的洛神醫所救,洛神醫將她帶回神醫穀療治。她之所以這幾年都沒能和我們聯係,是因為她失憶了。。。”景王爺頓了一下,因為他看到高普滄臉上僵硬的表情終於有所鬆動了,知道已擊中了這個老爺子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但高伯父請放心,昨天接到探子來報後,本王就已安排最得力的太醫跟隨探子前往神醫穀,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馬淩雲幾欲喜極而泣,眼裏波光流轉,一掃剛才的陰霾,激動得雙手直搓,跪行兩步靠近王爺趕緊問道:“王爺,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如何沒告訴我?”

    景王爺望了望他熱切的目光,片刻後才安靜地答道:“昨日剛剛發生的事情,還未來得及說,本想等到神醫穀的消息後再一並告訴你的。”

    此時,三人都轉臉望向地上毫無求生欲望的老者,他的嘴角稍微翕動了一下,算是勉強扯出的笑容。

    “義父,我們找李深大人說個情,您到景王府去住吧,一來。。。”珂玥的話還未完,就見高普滄輕輕地擺頭,她知道這是義父的底線,除非死,否則他是不會出這大牢半步的,他要用身體的折磨來贖回自己的罪孽,至於這罪孽到底是什麽,他自己從未對三人細說過。

    順天府尹李深從前任府尹手中接下此職位時,高普滄已經入獄了,僅聽其略略提起過,說是案子特殊,當時告狀之人狀告高普滄殺人,高普滄一聽說此事便自承死罪,並自願下入死牢。告狀者卻也是奇怪的很,竟然隻為求財,高家付了一大筆錢給告狀人後,他便自行離去了,至於高普滄是否被判刑,判何等樣刑,他毫無心思關心。卷宗雖有記載,但也非常粗淺,景王爺曾經托關係找到那份卷宗,隻記載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狀告高普滄於二十五年前行凶殺人,時間地點原因均不詳,高普滄認罪伏法等寥寥數語。王爺記得告狀之人叫鞏是新,可惜後來他再派人去查找此人,卻始終未尋到他的蹤跡。

    但高普滄在這些晚輩的心目中,從來都是仁德寬厚,飽受世人尊敬的形象,從未將他與行凶殺人聯係在一起,且這件告狀之事又如此撲朔迷離,使得小輩們均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幾年高家變故實在太多太快,撥亂紛紛,整個高家就如陷在一團迷霧籠罩下的沼澤中,越是掙紮越是陷得深,所以高普滄早已存了尋死的心,但攸樂的消息明顯還是給了他一絲希望,仿若暗沉沉的黑夜終於閃現了半點星光。

    “您且耐心等待,待神醫穀傳來消息,攸樂身體康複後,我們自會帶她來見您的。”景王爺靠近高普滄一點,伸出手去輕輕放在後者冰涼幹枯的右手上。

    高普滄點了點頭,但仍閉著雙眼,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表情也相當淡然,不過此時三個年輕人已在心裏暗暗舒了口氣。

    “王爺,我高普滄何德何能,勞您大駕前來探望,實感慚愧。你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就不要再為老朽浪費時間了。“高普滄望著眼前的三個人,雖無一個是自己的血親,心中卻甚感溫暖。

    “高伯父,您何出此言呢?我應該跟著珂玥叫您一聲義父才是,可是您總是不允。“

    高普滄眼睛重新閉上,手臂稍抬,表示要送客,三人又交待了些事項給獄卒,才起身告辭。珂玥雖是極不放心義父的身體,但此時也別無他法,隻能多塞給獄卒一些銀子,請他們一定要悉心照看,千萬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一行人正欲起身告辭,一聲“高老先生”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原來是一直靜立在眾人身後的那名女子開口了。

    她顧不得馬淩雲投過來滿是質疑和阻止的眼神,大步向前,蹲至高普滄身邊。她俯下身輕輕握住高普滄的手,那手瘦削到青筋根根凸起,皮膚幹枯如稻草般毫無血色。

    高普滄半睜開雙眼,有些疑惑地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姑娘,卻見她滿眼含淚,不勝悲戚,低聲問道:“姑娘,請問。。。”

    那女子邊騰出一隻手來到自己袖袋裏去掏著什麽,邊輕聲撫慰道:“高老先生,我是景王爺派往全國的密探,專門去打探您失蹤的一子一女的。”

    聲音雖低,但依然被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景王爺捕捉到了,他忙也上前一步解釋道:“對對,就是她,她叫莫愁姑娘,就是她打聽到了攸樂的下落。”

    “是的,高老先生,您切莫放棄希望,您的小女兒除了尚在失憶中以外,目前一切都安好。”莫愁將從袖袋裏摸出的一塊帶著溫熱體溫的翡翠放至高普滄手中,“我和攸樂小姐相處了一段時間,她對於京城的一切都已失去了記憶,為了讓她更好康複,所以我並未強行帶她回來。這塊翡翠,是攸樂小姐又一次無意中遺漏在地的,請原諒我未能及時歸還,一直帶在身邊,本想親手交給王爺的,此時我就交給您保管吧。”

    高普滄望著那塊通體碧綠的翡翠,眼神中射出一絲亮光來,他顫抖著稍稍舉起那塊翡翠,一行濁淚默默滾出。

    淩雲此時已激動到無法自已,衝到姑娘身前道:“莫愁姑娘,太好了,你馬上就帶我去找攸樂,她一定會記得我的。”

    莫愁卻隻淡淡地瞟了一眼淩雲,一言不發地站起了身,和任何人都未招呼一聲便朝樓上走去。

    馬淩雲實在摸不著頭腦,急欲衝上前去問個究竟,卻被景王爺一把扯住了。

    “高伯父,您且好生休息,我們過幾日再來看您。”景王爺再次向高普滄告辭,隨後便帶著一行人離開了。

    馬淩雲好不容易忍住自己貓抓般的心思,待離高普滄遠了才問道:“王爺,您為何不讓我去找那莫愁姑娘?”

    王爺和王妃卻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這更是讓淩雲百思不得其解。

    他以為是在獄中不好開口說這些過於隱秘的事,剛出大獄,他便死死拖住景王爺的衣袖,迫不及待地問道:“王爺,神醫穀在哪,莫愁姑娘在那,您快告訴我,我現在就要去,讓我去接攸樂回來!洛神醫,這名字仿若聽說過,在民間似乎威望頗高啊。。。”

    他四處張望著,企盼那莫愁姑娘就站在順天府大牢外,但周圍卻空空蕩蕩,那姑娘來去如風般自由。

    不待景王爺答複,淩雲又顧盼神飛道:“京城的醫療條件總是比窮鄉僻壤要強的多,我可以求父親,讓父親去求皇上,讓他多派些太醫來醫治,總是有辦法的。即便沒辦法了,不能恢複記憶了,也沒關係,隻要人還在就好,能回來就好。”

    景王爺望了他一眼,沉默不語,又快速和珂玥對視了一下,二人眼中都閃著猶疑。

    “王爺,她失憶了,但見到我們,她或許會有印象的,您趕緊的。。。”馬淩雲見王爺不開口,又轉到他麵前,迫切地盯著他的眼睛。

    形銷骨立的他,此時在和暖的春日下,竟神采飛揚起來。珂玥看著這個與自己同齡的男子,身在鍾鳴鼎食之家,這幾年卻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心中著實不忍,真想將真相和盤托出,可是,真相於他而言,何嚐不是更加殘酷呢!與其讓他增添新的痛苦,不如讓他暫時保留內心深處的一線希望,這或許也是攸樂的本意吧。

    “淩雲。。。”珂玥用哀怨的眼神看了看王爺,轉向馬淩雲時,複又淚眼婆娑,“王爺恐怕是編了個謊話。。。”

    馬淩雲再次驚呆,如墮雲霧之中,笑容在臉上從凝結到消失,那絕望的神情令人不忍猝看。

    當一個人在無盡的黑暗中禹禹獨行,終於在快要絕望的時候看到遠處的一點燈光,大喜過望地飛奔而去時,結果卻發現那不是燈光,隻是一顆遙不可及遠在天邊的寒星而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