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慕晨停了一下，稍微反應很快便明白了這趟語境之下她的意思，想笑來著，臉上的表情有點嚴肅“別總這麽想，你和她立場不同，意見當然會有分歧。”

    如果她豁達一些，或者些微耍點小心眼，母親其實很好說話，她多一點耐心都不肯拿出來給她，婆媳關係當然會有問題。

    孫岩玫大概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這樣，早都應該習慣的，卻難免還是失望。

    “嗯，我媽那人還是有點古板的，我回頭說一說她。”

    話落覺得自己話重了，原本孫岩玫興致不高，這時候還要與她講道理，這女人大概在心裏已經翻來覆去的對他拳打腳踢無數次了。

    孫岩玫忽的清冷扯了扯唇角“不用了。”

    這是第一次明知宗慕晨不過就是客套一下，孫岩玫當場下他臉，人還是不要這麽虛偽的好，做不到的事甭承諾。

    宗慕晨側臉，想說什麽，在看到孫岩玫遞給他的後背，看到陽光下她那對卷曲而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看到她愈發消瘦的側顏線條、蒼白的唇……

    終歸，所有話卡殼，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逼自己咽回全部據理力爭的道理。

    ==

    薑家。

    距離孫岩豪去世已有半月之久，孫岩玫一趟武漢之行長時間不見消息，飯後，薑媽媽再次來到女兒的房間。

    “卉卉。”薑媽媽在床沿邊落座，從得知女婿不能回家之後，女兒一天天消瘦，再也不見半點笑臉，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兒子女兒不一樣重，可一樣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時間差不多了，媽托人預約了市裏最好的產科醫生，她今天有空。”

    不是著急逼她做決定，著實是孩子不能等，再過些時間他逐漸成型，想要不要他，會更難的。

    薑安卉木訥的視線轉到母親臉上“媽，您就真的一點都容不下我和孩子嗎？”

    薑媽媽張嘴就想要反駁，不是自己容不下，她才三十歲，為了她的將來考慮，這個孩子不能要。

    可這樣的話說過很多次，自己生的，女兒其實已經動搖了，不然孫岩玫承諾自己會帶走孩子的時候，她們不可能沒有達成共識。

    但如果支撐女兒的決定缺少一個正當的理由，這缺德的角色，她來演就好。

    “是。”薑媽媽咬牙，就讓所有人都認為是她容不下孩子，這個惡心她來當“他不應該這時候來，也不應該投到你的肚子裏。”

    薑安卉瞬間淚目，淒淒慘慘的啜泣，媽媽也愛你，可就像外婆說的那樣，你來的很不是時候，媽媽對不起你。

    這一次，薑媽媽沒有再給女兒反悔的理由，她一錘定音“醫生我已經說好了，你收拾一下，我們這就走。”

    薑安卉木木的，沒有點頭也沒有反對，她看似柔軟卻也不是沒有自己的主意，如果真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她和孫家的交集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寡淡。

    她其實已經想的很通透了，道理上次就跟孫岩玫說過，她首先是自己才是媽媽，如果連她自己都活不好，孩子生下來隻會跟著她受苦。

    所以，就這樣吧，且最後聽孫岩豪一次，這個孩子，不要也罷。

    “不好了，曉靈……”

    孫家仿佛一棟從根基上鏽蝕的宅子，已經經不住任何的風吹雨打，所以當門外傳來不好了三個字的時候，似乎條件反射，老兩口整個人都在發抖。

    孫岩玫的二嬸氣衝衝的快步出門，瞧見來人，怒火中燒“我說二嫂子，你怕不是有毛病，這種時候給這瞎嚷嚷什麽呢！”

    來人是孫岩玫的堂伯母，孫岩玫的爺爺輩兒和她家是親兄弟，這人宋曉靈和孫岩玫的二嬸一向不喜歡結交，素來在村上東家長西家短，街頭巷尾都能看見她嗑著瓜子嘴巴巴巴不停的身影。

    “不是……薑家，是薑家。”

    一路跑來，身體又胖，二嫂子彎腰喘著粗氣，“薑家人太過分了，他們叫了車，要去醫院。”

    孫成祥和宋曉靈聽到了二嫂子的話，第一感覺不是關於女兒孫岩玫不好的消息，兩人具是心下一鬆，又一想事關薑安卉，老兩口前後腳急匆匆的慌忙走出家門。

    “大哥大嫂，你們等一下。”

    用腳指頭想，二嬸子知道薑家這時候去醫院所為何事，村子裏都傳遍了，有說薑家不厚道的，也有說他們可憐，孩子沒了爹不要才是對的。

    芮珍聽到過對門的鄰居瞎咧咧，但還沒有細想過這一茬，許多事設身處地依然料想不到攤在自己身上會怎麽選，不過這一件，大概率上她都會選擇留下這個孩子。

    “帶上口罩和手套，別讓人家挑了理去！”

    芮珍追在孫成祥和宋曉靈身後，親手幫他們做好防護，三個人連同堂嫂子一塊趕到薑家。

    薑安卉已經上了車，七座商務，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除了司機，薑媽媽一人陪薑安卉上醫院，遠遠地看到孫家的人，她白眼翻上天，哐啷一聲重重的關上了車門。

    “走，我們現在就走，不要理睬他們。”

    司機是同村的許東良，他在寧城上班，過年回家被困到了衛城，原本他今天不樂意走這一趟，薑安卉的堂哥薑楓亦親自給他打電話，兩個人是同學又是好朋友，他拜托了許東良自然不能拒絕，但還是沒忍住嘟囔了薑家兩句。

    “你們家都是些什麽人，牆倒眾人推都沒薑安卉這麽狠的！”

    薑安卉和孫岩豪的那一段，他們同齡的這些人，哪個不是門兒清，真就搞不明白這女人怎麽想的，多少年的感情了，這人才走幾天，說變卦就變卦。

    薑楓亦不待見叔叔嬸嬸是一回事，護薑家的短又是另外一碼事。

    “德行！”他低罵許東良一句“跟你有半毛錢關係，輪得到你說三道四的！”

    許東良一巴掌抽自己臉上“算我多話，但就這一次，下次你們薑家的事，小爺我堅決不插手。”

    兩人互相嫌棄了幾句，掛掉電話即便如何不情願，許東良拿鑰匙出門，親自送薑安卉和李翠蓮上醫院。

    孫成祥看出了薑家的意圖，連最後勸說的機會她們也不想留給他。

    心有不甘的男人張開雙臂擋在路中間，想要一句話不說就走，從我身上碾過去。

    村子裏這幾年才修了更加寬闊的水泥路，以許東良的技術大可以繞開孫成祥從旁邊開過去，想到孫岩豪，想到自己助紂為虐這一趟為了結束掉一條無辜的小生命，怎麽著都不肯炫技從孫成祥和宋曉靈身邊飛車離開。

    一腳刹車下去，車子在距離孫成祥五米之外停了下來。

    孫成祥維持雙臂展開的動作暫時沒動，宋曉靈步履很快衝到商務車跟前拍打車窗。

    “卉卉，你先下來行不行，媽有話和你說，我求你了，你留下這個孩子，我們不會讓孩子打擾你未來的生活，真的，求你了留下他好不好？”

    “不要開門。”

    外麵敲打的厲害，薑媽媽回頭看了女兒一眼，她單手杵著腮幫子，眼淚早已經默默地淌過整張臉頰，薑媽媽愈發不耐煩的暴躁。

    一邊囑咐許東良不要打開車門，她重重的按下車玻璃，“宋曉靈，你們有完沒完，都到這一步了，你們還想耽誤我女兒到什麽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