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紅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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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秸稈堆上,沈明月聽空氣中的蛙鳴聲。

    她是見過花弄影的,在兩人都還小的時候,但是又不敢確認,於是看向花逐月,想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隻見花逐月閉上雙眼,雙手撐在腦後,嘴裏叼著一根秸稈,隨意哼唱著家鄉的樂曲。

    月亮高懸天際,點點星子落在翻開的回憶中。

    沈明月學著男人的樣子,伸手一抓,鬆開手,螢火蟲拖著尾燈,漸漸飛遠“那後來呢,又是為什麽,你們兄妹二人分道揚鑣,一個效命於光明煌火,一個追尋黑暗煌火。”

    “既然是火光,在光明中可見黑暗中也可見。其實本來是沒什麽差別的。隻不過蘇諒和我們的親人都被燕渡山的手下殺死,為了複仇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而已。”花逐月吐出秸稈“你就這麽關心我們的事情,不考慮一下為什麽我帶你回煌火派。”

    這確是一個問題,從兩人第一次見麵起就沒有得到解決。如今驟然被花逐月提起,沈明月愣在原地,勉強點了點頭“你說……”

    “或者說不是沈明月,是你這具身體額外的身份。”

    小姑娘右眼眼角有一處微不可查的傷疤,冰涼的手指來回撫摸。

    沈明月的睫毛眨了眨。

    “你見過花弄影的眼睛嗎,又大又圓,像是一隻貓兒,本來你的雙眼也是一輪圓月。可惜你非要和沈大小姐一起離開。”

    “一起離開?這麽說來我在你們眼裏都是兩重身份。”

    花逐月長歎一聲“算是吧,我們不知道如今是該叫你沈明月還是我們的皃和。”

    “皃和?”

    “在我們的語言中是月亮的意思,你本身自然不是這個名字。”

    沈明月仍舊不解其意,胡亂的點點頭,她不敢去看美人的臉,深陷的眼窩中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有對小女兒的寵愛,有對叛徒的痛恨,甚至還有一絲絲憐憫。她連忙岔開話題“我花逐影叫你父親,又有什麽緣由。”

    “這倒沒有什麽,無非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兄弟已經變成了一個男人,但又無法否認血緣關係,隻好以另外的一個人進行替代。”

    花逐月一躍而下,似一張紙,飄飄然然的墜落在地。

    可臨近地麵時,他眉頭緊皺,控製著自己身體,扭動成一隻長蛇,巧妙的變幻方向,直到從草垛中,揪出一個頭上綴滿亂七八糟草屑的男人。

    他鉗住對方的下巴,用力掰開“還真是個啞巴,這舌頭茬如此整齊,是被刀割開的經年老傷。”

    啞巴車夫立刻點頭如小雞啄米。

    那意思十分明顯,就是他並非有意聽兩位大人交談,隻是不小心路過,湊巧又聽了一耳朵。

    花逐月從這人頭上取下一條根莖,順手把人推給沈明月,冷笑一聲“你會信這是無心之失嗎?”

    “自然不會。”沈明月向後撤了一步,車夫每人支撐,立刻摔倒在地。

    此處有一顆小石子,正好磕在他的額頭上,車夫抹了一首寫。

    狠辣神色一閃而過,很快就擺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望著啞巴車夫蹩腳的跑步姿勢,沈明月折斷一根莖杆,笑著問道“不知道法蒂瑪大人可聽見了嗎?”

    “聽見什麽?”

    “利刃出鞘是聲音,隻要再快一點,我怕是在沒有機會看到您了。”

    一雙普普通通的農家夫婦,身手不凡,若是混跡江湖也定會輪上個鴛鴦雙俠之類的名稱。

    若是往常,小月牙早在想著如何逃脫,但今日有花逐月在旁,底氣倒是足了不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就殺出一條血路,殺不出做兩隻拔毛的鵪鶉,還能上架被人過過嘴癮。

    花鵪鶉還不知道小姑娘心裏怎樣編排自己呢,此時不展眉頭。因為比起小月牙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水平,他顯得耳聰目明。

    這一處村落更加安靜,幾聲蟲鳴破開這種寂靜,消失後一片死寂。

    除了院子六種不同的呼吸外,再無任何人跡。

    不對,六個?

    花逐月掰著手指數了三遍,終於意識到不尋常的地方。車夫夫妻,他與花弄影,外加一個小月牙。

    怎麽數都是五個人。

    敵暗我暗,下下之策。

    連道兩聲不好,花逐月帶著沈明月回到房間,插上門,急匆匆地跑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妹妹的鼻息。

    這一顆心才擱回肚子中。

    花弄影揉著眼睛,抱著哥哥的腰問道“父親,都說了多少匾額,夜裏不要在大漠中遊蕩,容易被流沙卷走。”

    “好,我再也不去了。”

    “父親,每次都這麽說。”因為尚且病著,小姑娘變得格外黏人,“為了懲罰父親,就罰,就罰父親給我唱搖籃曲。”

    “山有風,海有浪,送我見阿娘;金步輦,銀月傳,送我尋阿娘。”

    聽著這首熟悉的歌謠,沈明月猛然睜開眼,因為這並非大漠中的樂曲,而是一首中原的童謠,年少時母親總在耳邊溫柔哼唱。

    她搖了搖頭,此時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門外想起不合時宜的腳步聲。

    王大娘敲扣著門扉,柔聲道“宮裏頭來得貴人,我新作了兩塊點心,你們開開門,快來嚐嚐好不好啊!”

    “六個人。”花逐月的聲音在身後立刻想起。

    沈明月會意,端起一盞小油燈,走到門口,請了清嗓子“王大娘,這麽晚了,我們已經要睡了,有什麽點心明天再吃不行嗎?”

    “這是小米碾成粉,或者牛乳蒸得,別處可吃不到這種味道。”

    透過微弱的燈光,兩人已經能發現王大娘拍門的手越發急促,一把尖銳的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沈明月又往前一步,正準備說點什麽與門外人打太極。

    忽然,王大娘的身形晃動,手中捧著的東西骨碌碌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黑紅的血跡門縫中滲透進來。

    緊隨其後的是銀亮的橫刀,直接砍斷門栓。王大娘的屍體直直地倒在地麵上。

    一個白衣的男子撩起衣服下擺,聲音陰柔“你和床上那個小姑娘是沈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