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鬼來得比我想像得還快，黃昏時分，他居然已經來了——我和槙壽郎故意在空曠的地方等的，那家夥站在一棵樹下，明明腳邊就是最後一縷夕陽，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是我見過最像人類的鬼，身上沒有任何奇奇怪怪的器官；但他身上花裏胡哨的青色花紋實在太多了，甚至臉上都有不少，連麵容都隻能看出個輪廓的那種。這家夥皮膚也不是人類的膚色眼睛也不是人類的顏色，還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一看就不正常。

    好消息，這隻鬼上鉤了；壞消息，上弦之三。

    “雪姬！現在馬上回去匯報主公！我們遇到了上弦之三！告訴他不要嚐試任何支援，會變成無意義的送死的！有給我收屍的人就可以了……”

    “你說什麽呢！柱們一起合作的話，就算是……”雪姬還不服，初生牛犢不怕虎大概就是這樣。

    “叫你去！”我怒吼了雪姬一聲，可能是我本質為鬼的原因，雪姬被這一聲吼嚇得飛遠了。

    雖然很抱歉，但我很欣慰，因為是上弦之三的話，我和槙壽郎勝算為零。

    好多年前，我在和上弦的戰鬥裏屬於被保護者，但我依然被打出了力竭瀕死，沒有真正的派上用場，是無用之人。槙壽郎麵對下弦或許壓力不大，但不曾麵對過上弦，可這中間差距不小。我們兩個實力不夠的，加起來也不夠。

    更可怕的是，這個上弦之三肯定也不比他前頭的兩隻好打——我有直覺，這家夥肯定是因為和其他鬼、尤其和無慘理念不合才會隻是第三，因為他身上鬼的氣味“濃度”很低，和排位嚴重不符的那種低。

    “紅蓮小姐，不要打擊自己的自信心！讓心燃燒起來吧！”槙壽郎也才二十多三十不到點的年輕人，雖說他並不稚嫩，但也遠遠不夠老練——我這可不是滅自己誌氣長他人威風啊！

    “不是！這隻鬼比你想像的可怕！”我握緊了刀柄，感覺到額頭上已經開始癢了，是冷汗冒出來的緣故。“一般越強的鬼，身上鬼舞辻無慘的氣味、臭味就越重，那是分到無慘的血多和吃人多的緣故。我聞得出來，他的味道很淡，和排名嚴重不符的清淡——無慘沒有訛詐別人的智商，這隻能說明，這隻鬼相當強！”

    無慘絕對沒有訛人的智商，得知我擁有過青色彼岸花的那個時代，他急慘了、各方麵都在瘋狂戰爭的那個時候，都沒有出現過任何與奇謀妙計沾得上邊的打法。他不可能找個雜魚鬼刻個上三過來訛我們，這絕對就是真正的上三！猗窩座！

    “多謝指教，我知道了！”

    “這個時候就別堅持樂觀了！”我欲哭無淚，寧願搭檔是個膽小鬼，哪怕跑了也好，至少活一個是一個。我都快要幻覺看見師兄們的死相、看見師父一夜白頭、師娘一病不起的樣子了……我感覺得到，我全身上下每一滴血都在騷動，我無法平靜如常的戰鬥。

    “看起來，是姓煉獄的青年更強；但是聽起來，是這個姓朱染的少年更老道嗎？有意思，你們兩個，要成為鬼嗎？”

    那隻鬼站在樹影裏，太陽剛才還在所以他沒有出來攻擊，然而就我剛說完槙壽郎，太陽已經下山了。我有點後悔剛才應該試著把他拉出來，但仔細一想就算我試了，他出來時太陽也沒了，而我則會錯過唯一的說話機會。

    說話也是要體力的，接下來我會連這點體力都浪費不起。雖然勝算為零，但煉獄槙壽郎的生還可能，我會強製讓它成為百分之百！

    “絕不！”

    我鄭重其事的叮囑到底還是有用的，槙壽郎也受我影響，進入了不要廢話直接幹架的模式。

    “那就隻能請二位去死了。”猗窩座的身法快得超出我的想象，我以為他這等武癡會選擇看上去更強的槙壽郎開戰，然而他卻是衝向我來，起手就是絕殺！

    我沒來及拔刀，拳師教的體術同樣是深刻入我骨髓的，我憑本能就用右手接住了他的拳頭、左掌用盡全力推在他胸口。這一瞬間的交鋒居然讓猗窩座愣了下，他趁勢退開了，並且在我拔刀的時候轉向了槙壽郎。

    “懦弱鬼！繼續來啊！”雖然我是不想多說話的，但我更恐懼師兄們陣亡的場麵再現。

    “才不，弱者隻會影響我和強者的談判。我本來是想清除你的，但是你更強的話，那就清除他。”猗窩座居然能在一邊狂轟濫炸般攻擊著槙壽郎的時候，一邊語調悠閑的回答我。

    果然……果然人類對上上弦依然是毫無勝算，我看見槙壽郎很快就落了下風，就算他及時反應試圖自救，猗窩座根本就沒用全力，他沒有勝算的。這隱約間，我仿佛又看見了戰友們相繼倒下、師兄們依次死去的場景。

    “怎麽可能讓你得逞……炎之呼吸，捌之型，星火燎原！”誰也別跟我說插手別人的戰鬥不禮貌，我不插手就又要眼睜睜的看師父的後人再死一個了。捌之型是速度極快頻率極高的連續突刺，因為非常耗體力的緣故我幾乎不敢用，但此刻除了突刺我沒有任何辦法突入到戰鬥裏，他兩身邊幾乎都是“真空”了。

    無論是什麽援兵，沒有十足把握的加入戰局絕對會被誤傷。

    不過我有把握，雖然當年的勝利名不副實、稱號也是德不配位，但是現在死在我手上的惡鬼早已數以萬計，我絕不辜負師父的教導！

    “好反應，真是令人驚歎的戰鬥天賦。呐，小子，變成鬼吧？體術也很有天賦、劍術也很有天賦的你，一定能在近乎無盡的歲月裏千錘百煉，直到觸及那無上的境界！”

    “可惜的很，我此生注定與無上境界無緣。”

    雖然無數次與那個傳說中的境界擦生而過，但我始終不曾觸及。雖然見過身邊的劍士一個個都身上冒起斑紋的模樣，見過他們忽然實力大增的現象，但我的心髒不能像他們那樣跳動，就算是會傳染的力量，也傳不到我身上來。

    “真是讓人不快的怠惰，你，根本就不想好好對待自己的天賦嗎？”

    我不想再說話了，這世上再沒有比和三觀不合的人對話更浪費體力的事，這就是個無可救藥的武癡，連對方真正的天賦到底如何都不清楚，就已經妄下了定論。

    我和槙壽郎聯手依然是在下風，雖然我們師出同宗並不需要費心去鍛煉默契就能配合，但是有些壓倒性的實力差距不是靠配合和經驗就能搞定的。猗窩座的速度太快了、力量也太強，就算是聯手也基本上是無解，防守和挨打的次數永遠比反擊要多。

    “果然，我一開始真的看走眼了，確實是你更強啊。”猗窩座一直沒用全力，而是不死心的勸說，他似乎真的是非常希望我們選擇變成鬼。“那個羽織，是炎柱的意思吧？迄今為止我殺過的人裏還沒有炎柱，答應變成鬼的也沒有。為什麽呢？你們一個要不了十年就會老去，一個坐擁天賦卻不向往至高境界，為什麽呀？”

    “鬼踐踏其他人的生命而生，是這世上最卑鄙的生物，不，根本不能稱之為生物。我等生而為人，自當有生而為人的風骨！”槙壽郎答道。

    有這樣的父親，肯定會教出更優秀的兒子，我讚賞，雖然好像是把我也罵進去了。

    “真的要這麽決絕？可惜了，兩位炫耀武力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也是向往武道頂峰的人呢。”猗窩座用一個非常詭異的微笑說著非常殘忍的話題。“既然都沒興趣的話，那就請你們去死吧，就在你們最年輕力壯的時候。”

    我想都沒想就向後一腳把槙壽郎踹了出去，隻用了一分力道，從觸感來看他也有用上“受身”的技巧，雖然是擊飛但未造成實際傷害。同時我把刀橫轉，用盡全力去劈斬。

    玖之型，奧義！煉獄！雖然消耗大得我在實戰中用不出第二回，但在我未能看見猗窩座行動的時候也隻能用這招大範圍無差別攻擊了。果然如我的直覺猗窩座的拳頭擦著我的身子過，如果槙壽郎未被擊飛那這拳就是洞穿腹腔的致命傷；而我的刀碰到了他的脖子，但也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咧……”猗窩座愣住了，顯然他也沒想到我會毫不猶豫的踢飛自己的隊友，更沒想到我會知道他用絕殺技、並同樣用奧義與之抗衡。然而他的表情很快就從愣神變成了興奮，語氣讓我非常不舒服。“真是驚喜！好敏銳的洞察力，好準確的判斷！我更興奮了，朱染，你果然還是再考慮一下變成鬼吧！”

    如果不是青色彼岸花太難找，以及我屢次錯過機會讓給更需要它的人，我才不會以這半人鬼的方式苟活至今。

    “吾輩迄今為止斬鬼之數過萬，乃是獵鬼之人，絕無背棄信念化身為鬼之理！你這無知之徒！”

    我說真的，我現在非常生氣，明明已經砍到他脖子了但是不管我怎麽努力的雙手下壓日輪刀，我都沒法讓刀刃再進一些。氣到不行的時候，連幼時舊時代的陳腔濫調都跑出來了！

    “過萬？雖然你的反應能力非常讓我驚喜，但小小少年口氣可真大啊！”

    猗窩座對著我的胸腹就是一拳，如果我避開，那我就得鬆手放開這刀；但如果我鬆手，我將失去唯一一個砍掉他腦袋的機會——我沒有第二次使用奧義的體力。

    所以我幹脆沒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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