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家的阿姨在旁邊尖叫出聲，而我因為一腳踹開了真相而略有些不知所措。

    死人是絕不可能開口說話的，隔門回應我的絕不是死者本人，那解釋就隻有一種非人類的力量。畢竟死亡三日卻沒有屍臭，相反的空氣裏有股詭異的香，怎麽都像是有血鬼術或者比血鬼術更恐怖的東西存在的樣子。

    “雪姬，回報主公，這個地方不止一隻鬼。”我頓時緊張了起來，直覺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伊藤家。

    “哎？可是鬼不群聚……”

    “無慘不讓鬼群聚不代表它們真的沒有任何可能群聚，若是有比無慘還可怕的力量存在呢？無慘也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成為鬼的不是嗎。”

    區區屑老板絕不可能和神明劃等號，據我所知無慘也是被某個醫生的藥變成那樣的，而那個藥方時隔七百年又救了我的命。至少那個藥方就是比無慘更為高級的存在，而藥方真正的主人……細想起來也未必就一定得是那個被殺掉的醫生。

    若我是那麽厲害的醫師，我為何不先強化了自己再去救那個沒道德的家夥？防人之心不可無，任何人都必須知道這個真理。

    “紅蓮大人，還是我去吧？這個節骨眼上差遣走自己的搭檔……”要連忙請纓，這點倒是挺熱心挺和杏壽郎相似，但可惜他飛得比雪姬要快、那就不能現在就讓他去。

    “你需要預備在更緊急的時候傳信，因為你的速度更快。”我倒是不擔心搭檔不在的情況，因為我並不止有雪姬一任搭檔。“雪姬，去吧，沒必要擔心我——畢竟我的直覺，從未失準。”

    雪姬瞥了我一眼，她早已熟悉了我的性格和決策，沒有任何猶豫和質疑就去了。

    “紅蓮，不止一隻鬼的話……”

    “先找藤屋家吧，不到晚上是無法斬鬼的，那幫狡猾的家夥從不在對我們有利的白天出現。”我知道杏壽郎想問，但我現在也沒有確切的回答，隻是直覺作祟而已。

    我沒法安慰一個剛剛失去女兒的母親，因為這個場麵我從未曆經，加上直覺作祟的惡寒之感，我隻能拽著杏壽郎的胳膊把他拉走。即使外頭仍然是豔陽，但我不由自主的感覺很冷，陽光無法消融的冷。

    鎮子的東邊確實有一個小屋子上掛著紫藤花的家紋——很小的屋子很小的院子、外頭有一圈矮矮的籬笆。

    我發現真的有這麽一戶的時候稍微愣了愣。好在藤屋裏的人恰好開門，在我發愣被杏壽郎看出來之前，屋裏的老婆婆跟我打了個招呼。

    “這個衣服……您二位也是獵鬼人吧？請進吧，雖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但有什麽需要都跟我說就是，我會盡量幫你們準備的。”

    不正常。

    不正常但是我偏偏沒有感覺到危險。

    “聽說之前我有些同伴來過，請問這個地方是有出現過鬼嗎？”

    出於謹慎我並不敢直接進屋，畢竟很多年前藤屋家姐姐居然是“虎”變的，那件事把我給嚇得不輕。就算後頭的很多年裏所有的藤屋都相安無事，我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也還是會被喚醒恐懼的。

    到如今我不是初出茅廬了，但我並非一個人來，杏壽郎是新手上路，而我比起自己更重視他的安危。

    “說實話經常有，從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起，這鎮子就一直這樣了。不過有山神大人庇佑，我們從沒有過誰失蹤遇險的，隻要晚上不出門，鬼就會自己消失掉的。”

    “自己消失？”

    “對，有的年輕人不太信鬼神的不聽話，結果就目睹了鬼，萬幸是被鬼追殺的途中，那隻鬼自己溶解掉了。”老婆婆非常淡然的說著，仿佛是在解釋一些稀鬆平常的故事。“請進來說話吧。”

    我駐足不敢動，但杏壽郎直接說著謝謝就跟著老婆婆進屋了，逼得我不得不跟上這個初出茅廬的魯莽家夥。

    藤屋的婆婆給我們倒了茶，但我根本就不敢喝。杏壽郎倒是很輕鬆的在和老婆婆交流打探情況，但我越聽越覺得不是很對勁——有山神庇護，鬼會自己消失的話，那麽要獵鬼人來幹嘛？不需要獵鬼人的地方，又為何會有感謝鬼殺隊而自願掛上紫藤花的家？

    於是我越想越不對，在杏壽郎拿起茶杯準備喝的時候，我連忙把他的手按了下去。

    “紅蓮，怎麽了？”杏壽郎還沒意識到問題，不過這也不怪他，當年的我也同樣中招過。

    “仔細一聞，這個屋子裏有焚香的味道，婆婆你是有在供奉什麽吧？”我站了起來，直接找到了我直覺違和感的源頭——神龕，神龕裏頭不是什麽菩薩佛像之類的尋常之物，而是一個我有點眼熟的少女像。

    雖然不知道這是哪路邪神，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打碎它，打碎它才能看見這個屋子真正的樣子。

    “紅蓮，動人家的神龕不好吧……”杏壽郎還沒意識過來，我就已經把少女像砸在地上弄碎了它。少女像碎裂的瞬間我聞到一股濃烈的熏香，濃烈到幾乎讓我失去意識，但香散去的同時眼前的事物也發生了變化。

    現在不是白天，而是深夜；我們確實是在藤屋，但紫藤花的家輝早已被破壞，我們眼前的老婆婆也不是人——仔細一看那是隻模樣很像老婆婆的鬼，赤紅色的皮膚和深黑的指甲都昭示著她並非人類的真相。

    “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杏壽郎的反應倒是比我快一點，立即拔刀戰鬥毫不猶豫。我本來已經握住刀了，但看他遊刃有餘的樣子，我忽然因為覺得安心而放開了手上的刀。

    沒必要我出手，我這算是被保護了呢！杏壽郎的實力比我估計的要強。

    果然，我的直覺從不失準，這裏確實不是隻有一隻鬼。居然能讓黑夜看起來像白天，神不知鬼不覺的讓我們中招，某隻鬼的血鬼術範圍比我們預判的要大得多，也強得多了呢。

    神像一砸，熏香味道散了以後，鬼的氣味就格外的明顯了。還好是目前隻發現這一隻，而且很顯然是開胃小菜級別的，破除幻境之後杏壽郎都能一刀秒掉它，沒有真正的危險。

    “杏壽郎，以後記得，不是所有鬼都講武德的，也不是每隻鬼都很笨會自己把異能告訴你。時刻警惕好，不然陷入鬼的幻境你就完了。”趁我還比杏壽郎強，我打算盡可能的多教導他一些，有一句算一句。

    就是藤屋裏的情況讓我覺得挺奇怪的，作為鬼，這個赤鬼居然沒有吃人的跡象——通常鬼的巢穴裏都會有些受害者的遺骨，因為人骨很不好處理的緣故，它們會一直被鬼藏好堆積著。但這個藤屋不大，我們翻來覆去的看了，沒有發現任何遺骨，土地也沒有被挖過的痕跡，著實是幹淨過頭了。

    “奇怪……這居然是正常的茶水？”杏壽郎和我一起查了一圈後重新留意到了茶杯，剛才他想喝茶被我按下去了，當時我懷疑杯子裏的東西，但現在幻術破了仔細一看，卻居然還是正常的茶水。

    “杏壽郎，紅蓮大人！外頭！”要忽然在外邊緊張的喊了聲，我連忙出去查看，沒有發現危險但卻看見一隻鷹在樹梢上盯著我們。它離我們很遠，但我還是能很清楚的看清它的輪廓，顯然這隻體格不小。

    “冷靜點，人家不餓，不然早就撲上來吃掉你了。”我有點無語，果然不論多少年不論什麽時代，鎹鴉都是和鷹科合不來的，就算對方隻是安安靜靜的在遠處看著，掠食者的威壓也還是會讓小動物緊張。

    “但是……”

    “但是鷹居然出現在離人類村莊這麽近的地方，怎麽都不正常呐！一般來說它們更傾向於廣闊些、更容易捕捉到動物的位置的。小心點哦，要，這裏恐怕並不是人類的村莊。”

    我倒不是故意要嚇唬年輕鎹鴉，但我對鷹的習性還算了解，野生的鷹不會喜歡人類聚集的地方，而被人馴養的鷹則不會在沒看見獵物的時候現身——要麽這兒不是人類聚集之處，要麽這兒存在那隻鷹的主人、和它主人追逐的獵物。

    “現在，既然幻術破了，那就看看伊藤家到底是什麽情況吧。”我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忽然懷疑起了來藤屋之前所見是否眼見為實。可以的話，我希望我看見的死者是鬼的幻術，畢竟年輕的生命逝去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然而就在踏出藤屋家的籬笆的瞬間，天又亮了。

    不是正常日出的那種天亮，而是天本來就亮著，午後的陽光燦爛無比，和我們進屋之前殊無二致。而且也不止是我看見了這詭異的情況，杏壽郎跟在我後邊走出屋子，也同樣被這詭異的天色震驚到了。

    我連忙回頭去看藤屋裏邊，生怕會有具老婆婆的斷頭屍首橫在其中，萬幸是藤屋裏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隻有鬼是真真切切的被斬殺並消失掉了——萬幸至少我們做的沒錯。

    不過……剛才我們是做了什麽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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