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愈要逃避，就越不給她離開。

    擠不出人群，被擋在那個空出的圈子裏，像是故意而為之，針對她。

    沐昭腦海很亂，她隻想著離開，其他的都拋在了腦後。

    她不想再看那個場景了，轉過身用手給自己騰出些空間來，要離開這裏。

    然而她奮力的掙紮，被一聲憤懣地斥責把她打回原形。

    “神經病吧？擠什麽擠，擋著老子了！”

    粗燥男人嗬出一聲後，甚至動手推了她一把。

    她雙腳無力，跌在了地上。

    沒人瞧她，各個都在熙熙攘攘著。

    目光都聚集在那屍體上。

    沐昭坐在地上發愣，回過神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周邊的聲音不斷，她腦袋有些發懵，隻知道自己依舊畏懼那副場景。

    耳邊傳來的對話湧入她的耳蝸。

    “誒呦，聽說有人看到那個老太婆被陳立衡給活活打死的，真是殘忍啊！”

    “也沒個人出去阻止！”

    “誰敢阻止啊？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就是啊，我可不想下一個也像這樣躺在那地上！”

    ……

    時間匆匆流逝，直到衙門派來的幾個手下要把人抬走。

    才看到那張臉早已慘白沒有生氣的臉，盡是青紫已經看不出模樣來了，那身襤褸的麻布衣沾著血痕和灰土，還有些暗黃爛蘑菇的殘骸。

    可那雙眼睛卻是睜開的，睜得那樣開，含著怒和恨，死死得盯著前方。

    視線是對著她的，就像是還活著瞪著她，一陣恐慌在腦海蔓延著，愈發擴大，要侵占她的理智。

    直至那雙眼被一張破布給蓋住，屍體被運走才徹底斷開視線。

    有幾隻不起眼的蒼蠅還圍著王婆子躺過的那片石地以及那些發臭發黃的爛蘑菇上飛。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倉促地一瞬間，讓人沒有來及回神，沐昭感覺自己心髒跳得很快，她倉惶從地上爬起，那時周邊看戲的人早散了，嘴裏卻還是議論著那件事。

    她豈敢想。

    匆匆忙忙離開那裏，試圖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臉，怕被什麽人給認出來。

    她害怕甚至恐懼了。

    王婆子怎麽就死了，突兀的她都沒來及適應。

    她恐懼不過是因為王婆子因她而死，雖是王婆子自作孽，卻又有一半的責任在她身上。

    那刻，她都不知道用什麽心情麵對王婆子的逝世。

    當初碰見王婆子滿臉的淤青，她想著是陳立衡不至於要了她的命，也想著她罪該萬死，可如今她真的死了，又有些惶然。

    直到今日她所見的全部，才完全認知。

    是她小看了陳立衡，把他這個如狼鬼怪般恐怖的人看得太過簡單。

    陳立衡如此憎恨她，真是那一次晚上出逃的事情導致的嗎？

    她恐懼在街上碰到他，心裏不安，隻想找出庇護的地方。

    回到丐幫，安瑜璟在院子裏坐在一顆老樹下，乘涼休憩。

    沐昭沒打算要理會他，把之前打算要做的事情都忘得一幹二淨，她依舊麵如白紙，神情惶恐。

    雙腳踩在厚實的地上，都感覺自己踩的是一張軟布，是她腿軟，使不出多餘的力氣，隻好一步一步朝臥房走去。

    她的模樣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心不在焉。

    邁著沉重的步子，蹣跚前行，步子聲似吵醒了他，他睜開眸子，含著一絲光亮，看著沐昭安靜朝臥房而去。

    當天的事，她隻字未提。

    她走到木塌前，才癱了下去，不想動，不想去想。

    安安靜靜地閉上眸子，睡了一覺。

    隻是這一覺睡得一點也不好，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噩夢斷斷續續，又似接連在一塊。

    不管那一處，都能瞧到王婆子的臉，還有那雙眼睛。

    王婆子不肯放過她，她掉入深淵時依舊伸出一隻手抓住她的腳裸，抓得緊實，要將她一同拽下去。

    那深淵的下邊，還有那麽一個人，露出猙獰的笑意。

    她夢醒了，渾身的汗水，那時天已黑，她才知道，自己已經勞累了整整一天。

    坐在木塌上，沐昭蜷著，把臉埋在膝蓋裏，即使疲乏，也不想再閉上眼睛了。

    細細回想，王婆子已經死了。

    她該慶幸的。

    可她死的卻並非自然，是死在陳立衡的手裏，她就為此自憂。

    他有多恨她，在毆打王婆子時就有多狠，替沐昭受了罪，王婆子該有多慘……

    若哪天遇到陳立衡，那該是一件多麽讓人恐懼的事情。

    “醒了嗎？”

    沐昭一怔，從惶恐中回過神來起，她抬起頭瞥過臉看去。

    才看見安瑜璟端著一碗熱飯，已經走了過來。

    那手上端著一碗冒著熱氣，散發著一股微淡清香的熱飯，還有一些煮過的青菜，能看見一層薄薄泛光的油光。

    沐昭灼灼看著，是飯而不是粥，還有用油炒了的青菜，她連忙從木塌上起來。

    那刻見安瑜璟神情平淡，問道:“看到飯這麽激動的嗎？”

    沐昭笑不出來，依舊強撐著笑，“是啊，太久沒吃過米飯了……”

    聞言，他把碗和筷子放在桌上，說道:“你快些吃吧！這是李大娘破例給你做的一碗米飯！”

    隻有她有這樣的待遇。

    那刻沐昭心裏冒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心情，她鼻子發酸，倏然覺得自己這麽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別感動哭了！”

    她倏然笑了笑，走到桌前桌下，拿起木筷，手都在微微發顫，最後才一口一口吃下肚，暖意在她的胃裏蔓延。

    那刻的恐懼和悲傷慢慢從她的腦海裏流失而去。

    安瑜璟坐在旁邊安靜看著她，問道:“你躺在榻上睡得挺死，是夢到什麽了嗎？”

    聞言，她詫異抬起臉看著他半晌，許久才問:“你怎麽知道我做夢了？”

    “聽見你說夢話了，倒聽不清在說什麽，就看你不停地冒冷汗。”

    她繼續吃著米飯，想不到做噩夢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

    “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安瑜璟頓了頓，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今日看你回來臉色蒼白，要是累了明日就好好休息吧！”

    沐昭看著他，怔怔地點頭。

    對於一種不適應，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溫柔體貼？”

    這話一出，他的臉呈現一絲尷尬之色，卻沒表現一絲不好意思。

    “作為幫主，還是有必要關心下你們！”

    出口時倒不含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