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成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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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主,使不得,可千萬不能亂了規矩,咱們最好還是先等玄尊大人回來再說吧。”穆如嬤嬤恭敬而又堅決地說。

    “這還要排個先後左右?我才不信九天的規矩這麽多!”

    玉鳴在太九玄九重殿宇的最底層殿宇的外麵已待了半晌了,這時早已不耐煩。

    她覺得賠禮道歉這種事還得排個先後次序真是荒唐可笑,遂不願再等,直接扭頭就走。

    穆如阻撓不及,隻得誠惶誠恐地跟在後麵。

    既然玄尊不在,玉鳴便打算先往輕霞公主所在的茜佳閣去一趟。

    臨近茜佳閣,隻見一男子從閣內步出,男子衣玄袍,束金冠,袍上繪赤金龍紋,氣宇軒昂,風度翩翩,正是玄尊臨常琦。

    “宮主,玄尊大人怎麽也在這裏啊?”茜佳閣外,露華門後,侍女款款小聲問。

    “不知道。不過正好,這下就不必壞了嬤嬤的規矩了。”玉鳴歡喜道。

    臨常琦從茜佳閣裏出來,正門兩側手執兵器的侍衛紛紛下跪行禮,而他目不斜視,徑往露華門這邊行來,身後並無隨從。

    還未等穆如指示,玉鳴便已一個箭步竄到臨常琦跟前,極爽落地跪下,用早已醞釀好的、無限誠懇追悔的語氣說“玄尊大人在上,在下琪梧宮宮主鳳玉鳴,謹在此稽首。為昨天金府橋上禮儀不周之事道歉,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寬恕在下的無心之失。”

    這些話全是穆如嬤嬤教給她的套路模板,才不是她的心裏話呢。

    依她,她才沒一口一個“大人、小人、在下”的酸腐習慣呢!

    好在,她也算糊弄過去了。

    臨常琦瞥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便穿過露華門揚長而去了。

    玉鳴心下憤懣,暗自嘟囔“怎麽這麽倨傲!難道不應該先讓我起來嘛!”

    話雖如此說,不過看起來那位玄尊大人並未將那檔子雞毛小事放在心上,她也就鬆了一口氣,想著,也算了了一樁麻煩。

    然後又急著拜訪輕霞公主,想要早點兒擺脫這些煩心事。

    誰知,她剛來到茜佳閣門口,就被門口的侍衛擋下,侍衛說要先進去通報一聲,行吧,這畢竟是正規程序,總得要走的,等會兒而已。

    嗯……也沒用等多久,也就片刻的功夫,進去通報的專人出來了,可令玉鳴不服氣的是,茜佳閣的主人竟然回絕了她!好嘛,巴巴地趕來,結果吃了一嘴閉門羹!

    侍衛傳話道“三公主稱病,不宜見客,還請鳳宮主改日再訪,屆時,定當好生招待。”

    玉鳴心直口快“怎麽?這不是才招待過玄尊大人麽?怎麽就立刻有病了,這病怕是來得都比火山爆發還快了吧!”

    穆如眼瞅著自家呆頭呆腦的主子又在犯蠢了,趕忙上前打圓場,賠笑說“多謝仙家告知,我等這便告辭。還望仙家替我家宮主向三公主問個安好,亦願公主殿下早日瘳痊。”

    玉鳴單純,自九天歸返琪梧宮途中,一直想不通輕霞為何要給自己喂那碗閉門羹。

    雖說輕霞非玉聖所出,可按輩分算,玉鳴終歸還是輕霞的長輩,隻是玉鳴目前還沒封神,所以各個方麵都得吃點虧,一旦犯了點什麽小錯,就得到處負荊請罪。

    緞緞偷偷瞄了眼玉鳴,默了默,開始同款款閑敘起來,緞緞說“我聽說,輕霞公主再過十日便要遠嫁北海了,可是的?”

    款款回道“確實,駙馬好像就是北海蘭籍府的蘭澈神君。”

    “哎喲,這就叫人納悶了,太九玄裏那位似乎同尊貴的三公主早已互生情愫,又怎會舍得三公主遠嫁呢?”緞緞蹙起眉,假裝疑慮道,視線不時瞟向玉鳴。

    玉鳴果然在意,忍不住開口“胡說!他不過就拜訪了一下輕霞,你們怎麽就篤定他與輕霞有情?這般憑空武斷,叫他二人如何自處?”

    緞緞連忙解釋“宮主息怒!這實在不是我們的憑空武斷,而是近幾百年來,他兩個總是出雙入對,如影隨形,這可不像普通男女朋友間的關係……”

    緞緞語氣認真,不像撒謊的樣子。

    玉鳴看看她,又看看遠天的雲,心中刷啦啦下起一陣淒涼雨

    嗚嗚嗚,本宮主看上的人啊,好不容易擺脫了海王的嫌疑,結果已經名草有主啦,現在還陷入了複雜的婚戀漩渦,而我隻是漩渦外區區一個吃瓜的!

    緞緞見主子又陷入了那副生無可戀的境地,便問道“宮主啊,你又怎麽啦?”

    玉鳴衝她掛起一抹僵硬的微笑,言不由衷地說“我沒怎麽。”

    她這副樣子反倒將緞緞給逗樂了,緞緞忍著笑意勸慰她“宮主呀,您真甭難過,現下三公主即將遠嫁,到時玄尊大人就算失戀了,瞅準那個時機,您主動去對他噓寒問暖,鐵定能將他搞定!”

    高啊,實在是高!真不愧是緞緞!玉鳴再一次在心裏為她豎起了大拇指。

    更重要的是,心緒也變好了。

    可一旁的穆如嬤嬤不樂意了。

    自緞緞開口起,穆如便沉著臉不做任何言語,此刻卻氣急敗壞地掐了緞緞一把,責罵道“都怪你這個、這個、這個——”——可惡,中途詞窮了!穆如心罵道。

    但老道如她,怎會被這小小的失誤打敗?

    哪裏跌倒就哪裏爬起來,找不到形容詞就直接跳過去,直奔主題“你瞧瞧你,不引導宮主學習天規戒律也還罷了,整天就帶著宮主整些不正經的,瞧瞧,將宮主都整成什麽樣了?傻了吧唧的!”

    說罷,搖搖頭拂袖而去。

    穆如走後,緞緞仍捂著被掐的地方,齜牙咧嘴,一臉苦瓜樣。

    玉鳴呆呆地佇立著,思索了一下,轉過頭,麵向款款,不太確定地問“你覺得,她最後那句話是罵我的,還是罵緞緞的?”

    是了,穆如神母是天帝特地找來教導她天宮的禮儀規矩的,就,很多事,她不得不聽穆如的。

    說起來,穆如算是陪她很久的一位嬤嬤了,將滿一百年了吧。在穆如之前,都記不清天帝曾給她找了多少任教習嬤嬤,反正沒多久就被她氣走了。

    想當初,穆如初降啟陽山,那可也是肩負使命,雄心勃勃啊。懷著引領偶像天聖娘娘唯一妹妹步上成神之路的偉大理想,她義無反顧踏進琪梧宮,誓要從前麵無數任教習嬤嬤絆倒的地方爬起來,創造琪梧宮未來的輝煌——

    可惜……說到可惜,你大概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如今的穆如,能開口的絕不動手,能嗬嗬的絕不饒舌,凡事講一個隨緣。我講道理你不聽,行,我去看卷佛經消消氣;我叫你往東你偏往西,行,我去看卷佛經消消氣;我讓你別闖禍你偏要闖,行,請你抄卷佛經給我消消氣!

    就這樣,我們當初滿懷雄心壯誌的穆如神母,她,佛了。

    這是輕霞遠嫁北海的十天前,茜佳閣內。

    “再過十天,我就要遠別諸天了。”

    輕霞這般淒楚地說,當時,身著玄尊帝袍的臨常琦坐在上賓座上,手中翻著一卷詩冊,神色平靜,看不出內心的情緒。

    “你我二人明明兩情相悅,你又有如此顯赫的威望,若你肯於我父帝跟前反對這段婚事,我定不必遠嫁,可你,為何這般袖手旁觀?”

    忽然,輕霞這般聲淚俱下地詰問常琦。

    “三萬多年前,天帝與蘭籍府指腹為婚,以你許給尚未出世的蘭澈,這是定緣;三百多年前,你我相識於琪梧宮宮主封授宴上,因兩卷詩文引為知交,此後亦時常一道吟風弄月,雖則筆墨相諧,隻是從不知,兩情相悅竟是從何說起?”

    常琦轉頭望向三公主,略表疑惑地說。

    這下輪到輕霞目瞪口呆了,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常琦連連搖頭,口中喃喃自語“怎麽會、怎麽會……你……”

    隻見她粉嫩的臉龐上,兩行清淚漣漣不止,萬分的楚楚可憐。

    是啊,以前那種隻消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對方意思的默契,那種吟詩作對時互相唱和的和諧,原來自始至終都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怎不叫人難過。

    常琦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悲戚模樣,心下不覺生出些許惋傷,但他終歸無計勸慰,因他確實從來沒有對她動過不純的心思。

    “緣如流水,人如浮萍,人之分聚,莫不隨緣……”常琦輕聲說。

    “什麽隨緣隨心!如果要遠嫁的是你心愛的人,想必你哪怕上天入地也要挽留住吧?”

    輕霞的情緒有些失控了,她對心上人的無情感到憤恨。

    “我心早已寂滅,更無情愛之說。今念昔日友誼應邀來訪,閑敘心曲,料想日後更無這樣的光景了吧。畢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最後,玄尊說完這段話便告辭離去,徒留一個輕霞公主怔在原地,心如刀絞,也甚是可憐可歎。

    而幾天後,另一邊……

    琪梧宮宮主鳳玉鳴又雙叒叕闖禍了!

    九天眾仙神聞此消息先是側目,繼而闔目,波瀾不驚、雲淡風輕、若無其事——他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了。

    不過這次情節很有些嚴重!

    他們這才又睜開了八卦的眼睛,開始成為吃瓜群眾。

    原來,全是玉鳴胡鬧,趁著穆如嬤嬤一個不留神,就帶著自己的外甥紫玉小殿下偷偷溜到了蓬萊島。

    去蓬萊就去蓬萊吧,你說你正正經經地去跟人蓬萊島主喝喝茶、聊聊天不好麽?幹什麽要往人關押要犯的地牢裏闖?闖地牢就闖地牢吧,你幹什麽要聯合紫玉殿下砍掉人家一頭護牢神獸?這也還罷了,你說你又將前來救場的蓬萊島主的長子打成重傷算怎麽回事?

    行,連那麽隱蔽的地牢你都能找到,算你厲害;行,連那麽強大的神獸你都能砍死,算你狠;行,蓬萊島主的兒子打不過你,算他技不如人!

    但一頭名貴神獸的性命,你賠得起麽?但人家島主兒子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又擔當得起麽?當時要不是蓬萊島主及時趕到,製止了你的瘋狂行為,你若是將地牢裏的要犯不小心放了出來,那個責任你又負得起麽?

    更要命的事,這一遭,你還將咱們九天有口皆碑的紫玉小殿下給拖下了水,讓他跟著你一道被蓬萊島主告上了九天太雍殿,顏麵掃地——完了,你沒救了。

    “當時我也不知道那個奇形怪狀的水底崖洞竟然是蓬萊的地牢啊,我就見裏麵各種顏色的光撲閃撲閃的,還以為裏麵藏著寶藏呢,就想進去看看,這時候,你們嘴裏的那隻長得可寒磣的神獸就竄出來了,當時出來了四隻呢,就包圍著我們,我們還以為是吃人妖獸,就……”

    我們肆意妄為的琪梧宮主此刻就跪在太雍殿上,一臉委屈地接受著一眾神仙的批判,我們橫遭禍殃的蓬萊島主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站在大殿上,可憐巴巴地請求天帝為他做主。

    她申辯著申辯著就沒了底氣,聲音也越來越低,到最後就幹脆一言不發了。

    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帝座上的天帝陛下隻感到鬧騰得緊,腦袋瓜子嗡嗡作響——這可怎麽裁決是好呢?

    天後鳳玉聖是他的摯愛,她曾陪他並立雲端,與妖族宣戰;她曾助他平息諸天禍亂,贏得四海太平;她曾在他愁煩失意時殷勤勸慰,不離不棄……

    而這位早年流落天涯的鳳玉鳴,便是玉聖生前心心念念的唯一的妹妹,也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自她返天以來,無論犯下多少大錯小錯,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計較。

    可這一遭,禍闖得有點大,看來是不罰不行了,唉……

    因著玉鳴在蓬萊大鬧了那一場,負責教導她天規戒律的穆如嬤嬤也少不得遭受到牽連,也很被責罰了一頓。

    事後,被鳳玉鳴坑得實慘的穆如終於不幹了。

    穆如神母伏在太雍殿前,好一番撕心裂肺地哭訴,隻怪自己為何這般愚笨,費盡心力也教不好一個玉鳴宮主。

    她懇請天帝撤了她的職,另請更有能耐的教習嬤嬤,萬萬不可因自己這無能之人誤了鳳宮主的成才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