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城西牆根底下最大的市場。

    傳聞大楚國成立初，鬼市就已經形成。亥時到寅時萬籟俱靜，鬼市開市。影影綽綽的人或站或蹲在城牆根下，手裏拎著如鬼火的燈籠，見有人湊近，忙打上燈，貨出手，燈滅。

    鬼市的規矩，看貨不問貨，看好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轉身兩清不認賬。至於打不打眼，那就看你的本事。

    至於東西，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鬼市不敢賣的。聽聞三年前，鬼市還有人倒賣軍械。一句話，在鬼市，隻要有錢，一切皆有可能。

    陸柒柒身著粗布長衫，頭發用木簪挽起，幹淨利落。眼角處一顆淚痣，平添幾分妖魅。

    她這身打扮混跡在人群中很是普通。

    鬼市的攤主從來不吆喝也不主動和人打招呼，全憑‘客人’自己相看，看上眼的使個眼色，到旁邊議價。

    陸柒柒第一次來鬼市，很是新奇，也不著急出手慢慢地閑逛。

    她越看越覺得自己孤陋寡聞。

    黃馬褂、削鐵如泥的匕首、黑油還有馬、駱駝。

    真了不得，陸柒柒覺得自己應該早點來，這地方太對她胃口。

    正在她興奮的時候，看到前麵有一人，鬼鬼祟祟朝鬼市的一角去。

    陸柒柒不以為然，逛得差不多開始慢悠悠地往回走，剛才她看到有攤位賣藥，她決定去探底。

    天色陰暗拙火昏黃，陸柒柒走著走著，感覺不對，好像不是來回的路。

    “表哥，你怎麽在這？”

    陸柒柒頓足，這聲音好熟悉。

    “我為什麽不能在此，倒是你，不在府中伺候侯爺來鬼市做什麽？”

    遮天蔽日得老槐樹後探出一個腦袋，陸柒柒看著眼前的兩人，微微蹙眉，申氏和周聰？他們怎麽也來鬼市了。

    隻是周聰這打扮……

    暗粉色長衫，淡粉色荷包，還有繡著鴛鴦戲水的鞋。陸柒柒捂住鼻子，濃鬱的脂粉味噴的她想吐，怎麽回事，周聰怎麽這身打扮，全是粉色係……

    她腦袋嗡的一聲，一個念頭衝進腦門。陸柒柒猛地抬頭，借著忽明忽暗的月光，看到周聰翹起的蘭花指……

    她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東方不敗……

    周聰不會因為上次的事，就，就，變性了吧。

    申氏也察覺到周聰的異樣，將人拉到老槐樹下：“表哥，你，你怎麽穿表妹的衣服出來？”

    周聰的目光落在手臂上，那鮮紅的丹蔻，與他的衣服很配。

    申氏見狀忙縮回手：“表哥，你若怕暴露身份，蒙上臉或是戴幃帽即可，何必穿表妹的衣服。”

    周聰沒有回答申氏的話，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抬，最後落在泛著白光的珍珠耳墜上：“表妹，你這墜子我喜歡，是從哪裏買的？”

    “表哥……”申氏的聲音突然拔高，話落覺得地方不對，她退後一步，壓低聲音道：“表哥，你到底怎麽啦，怎麽關心起女人的首飾來。”

    陸柒柒躲在樹後，怒了怒嘴，口型道：“還能為什麽，變性了唄。”

    申氏的動作讓周聰不悅，他收回手，聲音尖細：“我過來找我師父。”

    “師父？”申氏沉思，似乎想到什麽：“可是表姨夫口中的那個人？”

    周聰蹙眉：“你知道他？”

    “自然，我也是來尋他。”自上次的事後，周升惱了申氏，唐門毒藥的事就被擱置。申氏來鬼市也是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買到唐門的毒藥。

    陸柒柒已經是申氏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他不會見你”周聰態度冷淡地拒絕。

    “為何？我有銀子。”申氏不解：“他來鬼市不就是賣東西嗎？為何不賣給我。”

    周聰耐著性子解釋：“我師父來京城尋人，並非做生意，他身份特殊不好見外人。”

    “我怎麽是外人，你是他的弟子，我和你又是……”

    “我們是什麽關係”周聰清冷地扯了扯嘴角：“表妹若是我的妻，我自然會引薦，可你是嗎？”

    “表哥，你還在怪我。”申氏捏緊帕子，麵露委屈握住周聰的胳膊：“申家雖是勳貴，可到了哥哥這已經開始衰敗，父親為了穩固申家，隻能犧牲我，我也很委屈。父母之命不可忤逆。當年我求過父親，也曾絕食，可，可侯府權利赫赫，申家也沒有法子，我若不嫁，申家全族……”

    “你到現在還想騙我。”周聰厭惡地甩開對方，退後兩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他苦笑：“你若真的逼不得已，我自不會怪你。當年我偷偷潛入申家後院著急，卻聽到你和杜嬤嬤說，侯府這樣的門楣才配得上你尚書府嫡女的身份，至於周家，小門小戶，說好聽點是禦醫，說難聽點就是給人看病的奴才，怎麽能和侯府相提並論。”

    “若不是我親耳聽到，你能如此痛快地嫁人。”周聰麵容扭曲：“你毀了我前半生還不算，居然還毀了我後半生，那晚若不是你，侯爺怎麽會在客房，我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

    周聰情緒激動，上前抓出攥住申氏的胳膊：“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自私的女人，我得一輩子都被你給毀了。”

    他瘋狂地搖晃，像是要將半生的怨氣發泄出來。

    陸柒柒與兩人一樹之隔，唯恐被兩人發現，她悄悄地向外走一步，隻聽‘哢嚓’一聲，一根樹枝被踩斷。

    “誰？”周聰警惕的大喊一聲，快速繞到樹後，見無人又四處查看。

    申氏掙脫魔爪，腦子還嗡嗡作響，聽到周聰的話，快速反應過來。她來鬼市買東西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表哥。”

    周聰低頭看到一隻小貓在腳邊，暗暗鬆了口氣，伸手抱起：“原來是你個小東西。”

    遮天蔽日的老槐樹上，陸柒柒心都要跳出來，隻要周聰抬頭，就可以看到她，不，確切是看到他們。

    就在她踩到樹枝的刹那，陸柒柒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騰空而起。

    多麽熟悉的場景。

    陸柒柒看著周聰抱著貓離開，側目道：“你怎麽在這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