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了好半晌，才終於緩過來，想說什麽，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你……”

    “你什麽？師妹現在連師兄都不叫了嗎？”折厭戲謔的笑道，可即便如此，從他臉上看，卻依舊是一片春風和煦。

    而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蘇倦也知道再偽裝就沒意思了，幹脆坦白：“師兄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什麽時候……”折厭歪頭想了想：“你猜。”

    “應該是師兄為我治療的時候吧？”蘇倦答道。

    她用這個身份和折厭見麵的次數並不算多，而他給她治療，又是她入寺的第一天。

    除非折厭在大殿上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認出她不是人了，否則的話，應該隻有那時候能發覺才對。

    折厭的手指輕輕敲的手裏的盲杖，一下，一下，不知敲了多少下，才終於噗呲一笑：“不是。”

    “不是？那……”

    難道是第一次在大殿見到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來了？

    不等蘇倦多想，折厭的聲音再度傳來：“比你想象之中的還要早。”

    “這……”蘇倦大驚。

    什麽叫做比她想象之中的還要早？

    但不等她追問，折厭就已經直起了靠在她身上的身體，淡泊道：“心情不好，不想回答了。”

    “……”果然喜怒無常。

    看來，隻能等下次他心情好的時候再問了。

    蘇倦心底暗暗盤算著，耳旁卻又突然傳來了折厭的聲音：“不過，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好奇？”蘇倦不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麽，也不敢多問，生怕暴露更多。

    折厭把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在眼裏，眼尾的笑意也越發濃了幾分。

    他這個人向來都是賞罰分明的。

    讓他不開心的，該死。

    但讓他開心的……

    也應該給點獎勵。

    “你是遊魂，渡世是惡鬼，按理說你們倆應該更能察覺到對方的異樣才是，可你難道就不好奇嗎？為什麽渡世至今沒有看出端倪，而是一直把你當人看呢？”折厭悠悠說道。

    蘇倦擔心什麽，他一直都知道。

    隻不過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發放這個獎勵。

    而現在……

    也是時候讓他的小玩具放心了。

    果然，他的話音才落，蘇倦臉上的欣喜頓時就掩藏不住了：“惡鬼？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渡世是惡鬼？”

    “不然呢？”折厭反問。

    也是，他這麽聰明的人，不騙人就不錯了，怎麽可能輕易被騙。

    蘇倦隻覺得懸了好久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所以，渡世之所以沒察覺到我有異樣，是師兄幫我掩飾了？”

    “你猜。”折厭止住笑，抬手摸了摸肚子：“折騰了一天，又說了那麽多話，屬實有些餓了，人一餓，心情就容易不好……”

    “懂了！”蘇倦非常上道，趕緊扶著折厭坐到一旁，便要給他找吃的。

    原以為這裏雖然是山穀，可畢竟是山上，就算沒有人家，也總會有一些野果和動物，要找吃的應該不會太難。

    但很快蘇倦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因為聚集的遊魂太多，死氣太重，所以這一片幾乎沒有生物。

    不，說沒有生物都是客氣了。

    簡直就是寸草不生。

    除了石頭，就是遊魂。

    他們總不能啃石頭吧？

    蘇倦有些慌了。

    她早就已經死了，所以就算不吃東西也沒關係，但折厭可是活人啊。

    要是找不到東西吃，他們又上不去，那……

    “不是說要去找吃的嗎？怎麽站在那裏不動了？”折厭含笑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話，蘇倦也立刻明白。

    折厭的眼睛看不見，所以隻能感應到這裏的氣場不對勁，並不知道這裏的情況。

    更加不知道……

    他們現在麵臨的巨大難題。

    蘇倦的眉頭皺緊，語氣裏卻聽不出有半點窘迫，反而輕快可人：“沒什麽，我好像在前麵看到了一隻雞，你等等，我馬上把它抓過來，烤了給你吃。”

    “雞？”折厭透過縫隙，快速掃了眼四周。

    嗬。

    果然是個小騙子。

    這一眼望去連根活著的草都沒有，又怎麽可能會有雞這種活物呢？

    “嗯，可肥了。”蘇倦隨口敷衍了一句，這才走到折厭跟前：“殺雞需要工具，不知師兄身上可有小刀？實在沒有，剛才那柄長劍也是可以的。”

    還要用刀？

    折厭的眉眼微深了幾分。

    好像突然就知道了蘇倦想做什麽，卻又有些不太敢確定。

    蘇倦在意他，怕他死，這一點他是清楚的。

    但怎麽可能會有人能為了他做到這種地步？

    就算是她也……

    折厭猶豫了一會，還是伸手把腰間的匕首摸了出來，遞過去：“這個可以嗎？”

    “可以。”蘇倦看了眼刀柄上的花紋，默默在心底歎了口氣。

    這不就是折厭上次殺她的那把刀嗎？

    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

    之前殺她，現在……

    算了。

    蘇倦接過匕首，便小跑到了一旁。

    她不想讓折厭聞到血腥味，也不想讓折厭知道所謂的雞肉，其實是從她身上割下來的。

    這裏一點活物都沒有，就更別說是吃的了。

    而她能想到的，唯一不讓折厭餓死在這裏的辦法，就是割自己的肉喂他了。

    幸好，她感覺不到疼痛，肉也可以再生。

    要不然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蘇倦輕歎了口氣，便撩開自己的褲腿，準備在上麵剜下一塊。

    可不等她動手，身後便傳來了撲通一聲，像是什麽東西倒下了。

    蘇倦下意識轉頭，隻見剛才還站得好好的折厭，竟然不知為什麽摔倒在了地上，而且一臉蒼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幹了。

    “你怎麽了？”見此情景，蘇倦也顧不上割肉了，趕緊就朝折厭跑了過去，慌亂的將他扶進自己懷裏。

    “沒事。”折厭順勢把頭埋進她的臂彎，搖了搖，聲音很輕，也很溫柔。

    蘇倦卻莫名有些不安。

    自從她認識折厭以來，他很少如此失態。

    不管是生氣還是其他的什麽情緒，他都能隱藏得非常好，仿佛萬事不入他心，此生無欲無求。

    可剛才……

    她分明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慌亂。

    而且是不加任何掩飾的慌亂。

    這到底是怎麽了？

    折厭……到底在害怕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