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還斷斷續續的求饒著：“不……不要吃我，不要……”

    “不要吃你？為了吃你這口好的，我都已經半個月沒有進食了，你現在叫我別吃，是不是有點不太厚道？”折厭勾唇，露出小半段白潔整齊的牙齒。

    說罷，也不等渡世反應，便十分輕巧的轉動手指，把飯團模樣的渡世扔進了嘴裏。

    “這……”蘇倦被他的動作驚得瞬間瞪大雙眼。

    折厭卻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反應，反倒仔細的咀嚼了幾下，這才心滿意足的咽下：“不愧是惡鬼，味道果然好極了。”

    “師兄你……”

    雖然折厭早就跟她說過，他不吃人類的食物，靠吃鬼為生，可說過歸說過，那種震撼，跟如今親眼看到的震撼，完全不能比。

    蘇倦深吸了好幾口氣，都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折厭卻十分優雅的從懷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仿佛進食後的必要禮儀。

    隻等這一係列動作做完，又將手中的帕子扔了，這才款款轉頭，朝蘇倦露出了一個風光霽月的笑容：“放心。”

    他這句話在蘇倦聽來，是“放心，我不會吃你”的意思。

    可實際上，折厭真正的意思是，放心，我不會像吃他一樣吃你的。

    他覺得，漢字的文化就是博大精深。

    此吃非彼吃，卻又偏偏都可以用嘴。

    妙，真妙。

    妙得他都迫不及待想找個地方嚐嚐他的飯後小甜點了。

    蘇倦雖然不清楚折厭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卻還是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

    趕緊轉移話題：“對了，現在渡世都已經解決了，那這黃泉怎麽辦？”

    她總覺得這黃泉不簡單，若是繼續留在這裏，難保不會再被第二個渡世發現，難保……

    他們可以解決一個渡世，兩個渡世，甚至是十個渡世。

    但百姓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患於未然，直接將源頭解決了。

    蘇倦這話雖然沒有明說，可她是什麽意思，折厭卻立刻就明白了，於是很快搖了搖頭：“毀不掉的，此乃天地精華而成的泉水，有困住魂魄，使其不散的功效。

    渡世也正是看中了它這一點，才會建了這個山洞，將自己的墓碑放置這裏，又困了那麽多的魂魄來滋養自己。”

    “毀不掉？那……”蘇倦的眉頭很快皺起。

    折厭卻隻是慵懶的勾了勾唇角，仿佛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眼裏：“那就由我來管。”

    “師兄是想……”蘇倦驚訝的瞪大眼。

    但不等她把話說完，就見折厭唇角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一改往日的溫柔，反倒多了幾分君臨天下的倨傲與霸道：“按理說，這黃泉既是天地精華匯聚而生的，那就應該歸上蒼管，如今卻落到渡世手中，任由他為禍人間，可見上蒼管理的本事也不過如此。

    既然這樣，那不如就由我接手，讓我來管。

    反正，上蒼管得了的，我管得了，上蒼管不了的，我亦能管一管。”

    上蒼？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折厭口中聽到這兩個字了。

    而且每一次都是不屑。

    上蒼，還有折厭如今的變化……

    有關係嗎？

    蘇倦一邊想一邊下意識的跟著折厭，眼前突然光亮一片，刺得她下意識就抬手擋住了眼睛，這才發現，他們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出了山洞。

    沒有了渡世的陣法配合黃泉，被困在山穀裏的魂魄也終於得到了解脫。

    無數的淡藍色的魂魄在山穀裏散開，仿佛星辰籠罩了這一片土地，蘇倦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美景，一時間竟看呆了。

    可一想到這美景背後所付出的代價，每一點螢火背後，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眼眶就不由得又酸澀了起來：“師兄，你說，人間真的會變好嗎？娘親想看到的人間真的會有嗎？”

    折厭歪了歪頭，不知道是蘇倦這個問題問的突然，讓他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還是正在認真思考著什麽。

    過了好半晌，他才終於把臉轉向蘇倦，語氣是難得的嚴肅：“你想有這樣的人間嗎？”

    “嗯。”蘇倦沒察覺到折厭這話背後的深意，隻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好。”折厭揚起頭，麵朝著天空的方向，聲音輕得好似冬日嗬出的白霧：“那就讓它有。”

    “嗯？”

    那就讓它有？

    他們在討論的真是同一件事情嗎？

    如果是的話，為什麽會有人能用這麽輕鬆的語氣說出改變世界這種話？

    蘇倦詫異的轉頭去看折厭，這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臉上，狼尾上，竟然沾著不少鮮血。

    這些鮮血已經失去了原本該有的溫度，隻剩下冰冷，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仿佛紅梅落入雪中。

    而他的衣服也因為剛才的戰鬥弄亂了，領口敞開了大半，露出線條誘人的鎖骨，半濕的頭發混著鮮血搭在胸前，襯得他的肌膚越發白得晃眼。

    紅色的血，墨色的發，白色的膚與僧袍……

    如今的他隻有三種顏色，卻像極了一副濃墨重彩的畫，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易碎感。

    仿佛在他麵前，連呼吸都不能太用力。

    而就是這樣的他，剛才竟然說出了這麽狂妄的話。

    真是荒謬。

    但最荒謬的是。

    她竟然信了。

    她信，隻要他想，就一定能做到。

    “幹嘛看著我發呆？”折厭輕勾唇角，不僅沒有絲毫被人盯著的不好意思，反倒大大方方的轉過頭，一副她想看，就讓她看個清楚的模樣。

    蘇倦被他的聲音拉回神，意識到自己不僅盯著折厭發呆，還被他抓了個正著，就嚇得趕緊撇開眼：“沒……沒什麽，就是看師兄臉上的血跡似乎還沒擦幹淨。”

    “是嗎？我還以為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好看得你都移不開眼睛了。”明知蘇倦說謊，折厭也沒有戳穿，隻是輕笑，聲音繾綣如飄落的梨花。

    要是其他人說這句話，蘇倦肯定會忍不住罵他自戀。

    可偏偏是折厭……

    偏偏他說的還就是真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