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她像平時那樣伶牙俐齒的反駁，恨不得……

    蘇倦本來就委屈到了極點，如今又被折厭這麽一說，頓時也鼓起了勇氣：“說那種話的確是我錯了，但我今天也解釋，也跟師兄道過歉了。

    雖然我也知道，有些傷害是道歉也無法彌補的，可師兄也不能說剛才那種話來傷我的心啊。

    我對師兄是什麽感覺，什麽態度，什麽心意，師兄如此聰慧的人難道看不出來嗎？

    我什麽時候嫌棄過師兄的眼睛看不見？什麽時候覺得伺候師兄麻煩了？

    如果行動都不能證明的話，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來給師兄看，師兄才能相信？”

    蘇倦越說越覺得激動，眼淚也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豆大的眼淚砸在折厭纖長的指節上，一滴又一滴，砸得他整個人都不自覺的顫栗了起來。

    明明受傷的人是他，怎麽她還委屈起來了？

    最重要的是，他剛才分明還一肚子氣，甚至幼稚的跑去喝了酒，可如今她一委屈，一掉眼淚，他反倒先心疼了。

    這是奇怪。

    折厭歪了歪頭，怎麽都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幹脆反問：“瞎的又不是你，你哭什麽？”

    原本隻是想弄清楚這件事情，沒想到他這一問，蘇倦反而哭的更加厲害了。

    一邊哭還不忘一邊哽咽道：“我還巴不得瞎的人是我。”

    蘇倦這話是不過腦，下意識便脫口而出的。

    可傳到折厭耳中，他的心底卻猛顫了一下：“你說你巴不得瞎的人是你？你……願意替我瞎？”

    蘇倦原本是沒這個想法的，可如今被折厭這麽一提醒，雙眼也立刻亮了起來：“師兄為什麽這麽問？可是真有什麽方法能讓我替師兄瞎？”

    “如果有呢，你願意嗎？”折厭再次追問。

    “願意。”而他的話音落，蘇倦便毫不猶豫的答下了。

    “嗬，是真的願意？還是隨口誆我的？亦或者是覺得，自己有再生的能力，就算瞎了也沒關係，還能重見光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勸你最好別抱不切實際的想法，你那個再生能力隻能修複後天的傷害，而我是天盲，完全不同。

    瞎了，那就是永遠瞎了。”折厭冷笑的說道。

    蘇倦卻毫不在意：“那就瞎了唄，反正這個世界我早就已經看過了，多看一會，少看一會，又有什麽關係呢？

    更何況我連這條命都是師兄救的，如今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師兄給的，不過一雙眼睛，沒什麽舍不得的。”

    蘇倦說罷，又很快追問到：“師兄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突然問我願不願意？可是阿澤找到了什麽換眼睛的方法，隻要找雙好的眼睛給師兄換上，師兄就能重獲光明？

    如果是的話，那事不宜遲，師兄現在就把阿澤叫過來吧。

    別說是一雙眼睛了，就是哪一天師兄想要我的性命，我也願意雙手奉上。”

    折厭如此厲害的人，又怎麽會看不出她剛才說的都是真話呢？

    所以沉默了良久，才終是緩緩吐出了一句：“為什麽？”

    “還能是為什麽？當然是因為我心悅師兄啦。”蘇倦飛快說道。

    總不能說，是因為她要還債吧？

    以她對折厭的了解，如果還債的事情被他發現，那……

    他一定會覺得她這些日子都是在騙他，後果也絕對不堪設想。

    “心悅。”折厭輕念了一下這兩個字，才又追問道：“心悅一個人就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嗎？甚至連自己的眼睛都可以不要？”

    “師兄沒有心悅過人，所以不明白這是什麽感覺吧？何止是眼睛可以不要，所有的東西都可以不要，包括性命。”蘇倦好聲好氣的解釋道。

    努力讓折厭看到她的真心，努力讓折厭明白，他對她有多重要。

    可折厭的思緒卻快速飛到了另一個方麵上。

    何止是眼睛可以不要，所有的東西都可以不要，包括性命？

    原來心悅一個人是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的，那他也可以為蘇倦做這些，是不是就表示他也心悅蘇倦呢？

    折厭想不明白。

    他從未心悅過什麽人，也從未覺得什麽人如此重要，你能讓他付出一切，甚至犧牲自己。

    蘇倦是第一個，他也是第一次。

    而這種感覺……

    就是心悅嗎？

    折厭思考了良久，也沒找到答案，幹脆暫時放棄思考，抬手輕輕撫上蘇倦的臉，連聲音都瞬間溫柔了不少：“好了，別哭了，你哭起來的樣子怪醜的。”

    折厭原本是想勸蘇倦別哭了，可他這話出口，卻反倒讓蘇倦覺得更紮心了。

    他這是勸人別哭的態度和方式嗎？

    把她氣哭了，還說她醜？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可生氣歸生氣，蘇倦也不禁暗暗的心底鬆了口氣。

    折厭這態度，應該就說明他已經不計較之前的事情。

    也就是說，她哄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過……

    雖然哄人的目的達到了，但她這心裏還是有種大起大落的感覺，激得她雙眼發脹，就連眼淚都好似決堤了一般，不管她怎麽控製也停不下來。

    她努力，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肩膀卻還是一抽一抽的，叫人心疼。

    她以為折厭的眼睛看不見，隻要不發出聲音，就不會被發現。

    可她哪裏知道，折厭就這麽近距離的看著她，安靜看著她哭，看著她忍住，看著她……

    一顆心就好似被人拿捏在手裏，伴隨著她哭的節奏被狠狠掐緊。

    很難受，卻又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仿佛隻有好好哄她，隻有讓她停下來，別再哭了，他才可以得到解脫。

    這一刻，折厭突然覺得非常有趣。

    他習慣了自由，獨來獨往，遇人殺人，遇鬼殺鬼，從不被阻擋，也從不把任何阻擋放在眼裏，更加不會受任何人，任何事情的牽製。

    可如今，他竟然被掌控了。

    還是被一隻小蠢貓哭起來的醜模樣給控製了。

    真有趣。

    “為什麽要哭？”折厭仔細欣賞了好一會，感受那種心髒被人牽動的痛，這才開口。

    聽到折厭這話，蘇倦先是嚇了一跳，也明白自己是瞞不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