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陳靖抿緊薄唇，不願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他想要逃避這個真相，卻根本逃不了。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蘇倦將真相說出來：“你以為將員外公子的名字寫在鬼書上，看著他的肉身被紅火燒死，他就真的死了嗎？不，死的隻是他的皮囊而已。

    而你將采藥老漢的名字寫入人書，讓他的肉身得以複活，但活的卻隻是他的肉身，並非他的魂魄。”

    “什麽意思？你是說員外公子的魂魄沒死，而才讓老漢的魂魄也並未真正的活過來？那活過來的究竟是誰？”陳靖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可是到如今，就算他不願意承認也已經沒用了。

    “你覺得活過來的是誰？”蘇倦輕嘲了一句，這才又接下去：“你從未救過任何人，隻是把員外公子的魂魄換入了采藥老漢的身體裏罷了。

    從旁人看來，采藥老漢好像活了，可實際已經死了，那就多端的員外公子好像死了，其實……隻是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罷了。”

    “這……不，不可能，如果現在活著的真是員外公子，那他怎麽可能不回自己家？怎麽可能不證明自己的身份？還要繼續留在這破屋中受苦呢，這可不是他的個性啊。”陳靖搖頭，試圖反駁蘇倦。

    一直以來，他都把維護人間公義當成了任務，他覺得自己就是正義的使者，就是這人間的判官。

    可如今蘇倦卻告訴他，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錯的，他……

    隻要他如何能接受？

    “因為那火已經燒掉了他體內所有的記憶，如今的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是員外公子，再加上所有人都說他是采藥老漢，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當成了采藥的老漢。

    不過你那把火可以燒掉他的記憶，卻燒不掉他的本性，所以即便他已然成了另外一個人，以另外一個身份活著，卻還是改變不了他人渣的做派。

    也就是說，你不僅沒有救活那名采藥老漢，還把惡霸送到了他家裏，害了他的一家。”蘇倦一字一頓的吐出。

    陳靖也因此整個人頹廢的後退了一步，幾乎站不穩：“怎麽會這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做這些的意義又是什麽？我究竟懲罰了誰，又讓誰得到了公正？”

    “你並沒有懲罰誰，也沒有給任何人公正，甚至還給那些無辜的人帶來了災難，就像你剛才看到的，他們正因為你備受折磨。”

    蘇倦說罷，頓了頓，也很快又接了下去：“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以一善換一惡的事情？善人的性命和惡人的性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想等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我還可以帶你再去看一看那位賣湯圓的老漢，看看他現在究竟在做些什麽。”

    “好。”陳靖也是個不撞南牆不死心的性格，所以一聽蘇倦這話，也立刻點了點頭：“要，快帶我去見他。”

    雖說他已經看到了采藥老漢的情況，可他心中始終抱著一絲僥幸的幻想。

    或許采藥老漢隻是一個意外，或許湯圓老漢會不一樣，或許……

    蘇倦早料到陳靖會做這樣的選擇，所以也很快讓折厭把他們帶到了湯圓攤前。

    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刻的湯圓攤竟然已經不見了，就連那個賣湯圓的老漢也身披著麻衣，躺在了布莊門口。

    他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棉被，麵前還放著一個空碗，要不是他們之前見過他，也認得他是賣湯圓的老漢，如今見此情景，真會把他當成是霜花鎮的叫花子。

    “這……怎麽回事？他為什麽不好好賣湯圓，要躺在那裏？”陳靖不解的問道。

    “你繼續看下去就明白了。”蘇倦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所以隻得跟陳靖一起站在原地，繼續觀察。

    所幸的是，他們的對話才結束沒多久，布莊的老板就從店裏出來了。

    隻見老板滿麵愁容的看了一眼躺在店門口的老漢，這才輕歎了口氣：“早知道當日我就不該為你求情，不該多管這閑事。”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可是在你的店鋪外麵被打的，可你卻隻是幫我求情，隻是幫我墊付了醫藥費？你以為這樣就算完了，這樣就能撇清關係了嗎？

    打發叫花子呢！

    我不管，我如今已經被打殘了，你得對我負責，得伺候我的吃喝，還得給我銀子花才行。”聽到布莊老板這話，賣湯圓的老漢也立刻反駁到。

    那日賣湯圓的老漢被打死又複活以後，布莊老板忙前忙後的為他找大夫，還為他墊付了醫藥費。

    原以為他是正好看到了這件事情，出於自己的良心，盡一份力。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賣湯圓的老漢竟然也因此賴上了他，竟然一連幾日都躺在他的店門口要吃要喝，要銀子花。

    原本他布莊的生意還算不錯，可自從碰上了這個老賴以後，布莊的生意便直轉而下，再這樣下去……

    布莊老板又歎了口氣，或許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話，也明白自己是拿這個賣湯圓的老漢沒辦法了，所以隻得搖搖頭，轉身進了自己的布莊。

    而站在不遠處的陳靖見到這一幕，也大概明白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見他眼中的怨恨逐漸化作了震驚與難過，他原以為自己執行了心中的正義，懲惡揚善，做了連劫樓都做不到的事情。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所做的這一切竟然都是錯的，是與他所想完全相反的。

    他想救人，可最終是害了人，甚至害了那些本應該與這件事情無關的無辜人。

    如果他沒有一意孤行，沒有複活那個采藥的老漢，那他的家人就不會遭受訓斥和毒打，即便家中無男人，也至少可以活的輕鬆一些。

    如果他沒有複活這名賣湯圓的老板，布莊的老板至少可以好好做生意，他本就是一個好人，懷著一顆善心，應該有好報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