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不公平嗎？”豫光冷冷的說道。

    蘇倦的眉頭輕蹙：“就因為覺得不公平，所以你便做了這些事情？”

    “是，這世間的公正早該有人主持了，而我希望我就是那個人。”豫光毫不知悔改的說道。

    聽到這話，蘇倦也瞬間激動了起來：“公正？又是所謂的公正？你看看山下那片火海，想想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百姓，這難道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公正嗎？

    一個真正為百姓，為人間著想的人，難道不應該用自己的畢生所學為百姓，為人間做點有用的實事嗎？”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哪個沒有犧牲？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隻要我的大事成了，隻要我能讓上蒼妥協，我就能創造更好的人間，也能讓百姓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原本我都計劃好了，我甚至為這個計劃付出了一切。

    如果不是你們破壞了我的計劃，如果不是……”豫光說到這，也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很快笑了起來：“不，就憑你們怎麽可能破壞得了我的計劃呢？

    嗬，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我說這些的目的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畢竟你也清楚，憑你的能力，根本駕馭不了這麽強大的結界，就算有功德花的幫助，捏撐不了多久，我說的沒錯吧。”

    豫光的話音落，蘇倦心底也不由咯噔了一下。

    真不愧是對這方麵研究到了極致的專家，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如今的情況。

    蘇倦竭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但不等她多想，豫光便又接了下去：“不過可惜啊，那些惡鬼可都是我這些年精挑細選，特意為折厭準備的。

    所以別說是來幫你了，恐怕就連他都自身難保……”

    這話落下的同時，他也很快又打出了一擊，這一擊的力量明顯比之前那一擊要大得多，就連蘇倦身上籠罩的光芒一瞬收斂。

    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光芒就又恢複了，蘇倦咬緊牙關護著結界，也不再與豫光多說了。

    他的身份和他這麽做的理由她已經知曉了。

    而她的心思也已經被他看穿了。

    既然如此，那再多說還有什麽意義？

    反正，她答應過折厭要幫他守住後背，她就一定會做到，哪怕是要她飛灰湮滅，她也一定要做到。

    她要讓他知道，她不僅可以依靠他，更可以讓他放心的把後背和脆弱交給她，他們可以成為彼此堅強的盾，亦是獨立雙麵的矛。

    結界一次又一次的被衝擊，光芒也一次又一次的暗了下去。

    可每一次暗下，都會又被瞬間點亮。

    蘇倦幾乎將一口貝齒咬碎，嘴角滴血道：“來啊，且看是你攻得快，還是我守得快！”

    黑夜逐漸被黎明撕破，陽光照在山頂上，給人終於看到希望的感覺。

    蘇倦感受到了一絲暖意，但更多的，卻還是渾身的疼痛和麻木。

    見天亮，豫光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於是愈發展開了猛烈的攻勢，在這樣的攻勢下，蘇倦的雙腿也很快撐不住的軟了下去，膝蓋磕在了冰冷堅硬的石麵，疼得刺骨。

    血從她的口鼻一滴又一滴的滴落成線，很快便染紅了她的袖擺，她顫抖著雙手，就著跪地的姿勢緊握著手中的匕首，護著結界。

    曾有人說過，守護的結界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結界，為護人而生。

    她如今既然有了想要守護的人，那她便有了溫柔又強大的守護力量。

    沒錯。

    她可以的。

    她一定可以的！

    蘇倦不斷在心裏安慰著自己，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快咳出了一灘血。

    不僅如此，豫光與她的距離也越發近了。

    看著那不斷靠近的黑影，蘇倦背後頓時就起了涼汗。

    怎麽辦？

    她現在應該怎麽辦？

    很顯然，豫光是要正麵攻擊了，而如今這樣的她，真的能扛住嗎？

    就在蘇倦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滿天飛雪突然從天而降。

    這……

    蘇倦生怕是自己快撐不下去了，出現了幻覺，趕緊側臉用肩頭的布料擦了擦眼角濕潤，這才又朝飛雪的方向看去。

    是霜泠！

    “霜泠！”蘇倦聲淚俱下喊道，眼淚再也止不住，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了滿臉，濕潤的臉被山風吹過，皮膚似刀割般生疼。

    但她卻一點都不在意。

    她如今心中隻有激動、感激、慶幸。

    天無絕人之路。

    霜泠落在蘇倦身旁，又在了眼一地猩紅和狼狽不堪的蘇倦，愧疚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夏城的陣法我已經交給夏陸嶼去守了，這裏就交給我吧。”

    “是交給我們。”蘇倦一身白裙皆被血色染紅，身上更是布滿了泥濘和腥汙，可她說這話的時候，唇角卻是勾著的。

    她抓緊匕首，緩緩閉上眼睛。

    從此不再看，也不再聽，外麵的事情就交給霜泠了，而她隻需拚盡全力護好腕上的白骨佛珠即可。

    她，他們，都將戰鬥到最後一刻，不死不休。

    死也不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雖說有霜泠攔著，可畢竟打鬥無眼，蘇倦又就在邊上，難免被波及。

    原本隻是豫光的力量，就已經讓她吃不消了。

    如今是豫光加上霜泠的力量……

    蘇倦咬牙死撐，早已淚流滿麵，但也挽回不了她的力氣終於耗盡了的這個事實。

    她渾身痛得蜷縮成一團，用手捂住口鼻,仍是無法阻止血液從七竅流出,滿鼻腔的血腥味讓她幾欲作嘔。

    她兩眼發黑，第一次如此害怕，怕得渾身發抖。

    她知道，她的大限快到了。

    她知道……

    “豫光，收手吧，如今功德花還差一朵才能成功，而這功德花隻有折厭能養，就算讓你搶到了，又有什麽用呢？”看出蘇倦快撐不下去了，霜泠也趕緊急切的說道。

    因為豫光離得較遠，所以他回答了什麽，蘇倦並沒有聽見，但……

    她卻捕捉到了霜泠話中的重點。

    如今功德花還差一朵才能成功。

    還差一朵？

    隻要湊齊功德花，折厭應該就能借功德花的力量對抗豫光了吧？

    但……這最後一朵她要去哪裏找呢？

    對了，她不就是鬼嗎？

    雖說她並非惡鬼，但如果她甘願用自己化作功德花的話……

    反正她也快撐不住了，不如就在最後替折厭再做一點事情，也讓自己可以死得有價值一些。

    想到這，蘇倦就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匕首，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功德花，拜托了，就幫我最後這一次吧。

    “你在做什麽！”見蘇倦這動作，霜泠也頓時被嚇得驚呼出聲。

    她想阻止，卻終究是晚了一步。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蘇倦的身體逐漸透明，逐漸和白骨佛珠中的功德花融為一體。

    成了。

    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朵花。

    終於成了。

    漫天漫地的白花在山間綻放，山頂的金光越來越亮，猶如萬千隻白花形狀的螢火蟲。

    因為功德花散發出的金光，山下所有的惡鬼被瞬間湮滅，其他人的身上也不再有髒汙和血腥味，他們的魂魄從此變得幹淨且純粹，就連豫光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霜泠愣了好半晌，才終是回神，朝山下喊道：“您快回來，蘇倦她……”

    不等霜泠把話說完，折厭便迅速趕到了。

    隻見他快步走到蘇倦化花的地方，眼中溢滿了淚水，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是蘇倦為他換來的。

    這是蘇倦用自己的性命為他換來的。

    所以……

    他絕對不會辜負。

    也一定會按著她的心意去行的。

    折厭很快念下一段咒語，隻見漫山遍野的功德花迅速飛起，卻並沒有往天上飛去，而是直挺挺的落到了地上，在地上畫出一條直線,，像是水麵一般照出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兩個世界完全一樣，但一個是真實的世界，另外一個卻是水中倒影，鏡中花月。

    世界在這一刻被徹底翻轉了，成了對立的黑白雙麵。

    一時間，整個天空也黑了，不再有太陽，隻有一輪彎彎的血月。

    “這……這是怎麽回事？”豫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不是說集齊功德花，就能利用功德花返回上蒼嗎？不是說……”

    “蘇倦曾經說過，希望這個世界能有公道可言，因果報應，讓好人行善能有好報，讓惡人不敢輕易作惡，我答應過她，一定會辦到，就一定會。

    自此以後，這人間不再隻有上蒼，還有我地府，活人可由上蒼來管，但死鬼我管定了。”折厭一字一頓的說道，飽含他對蘇倦的深情與對她承諾的堅毅。

    豫光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你……你既然用如此珍貴的功德花建立了一個地府？難道你就不想回上蒼嗎？難道你就甘心留在這種鬼地方？”

    “上蒼有什麽好？”折厭反問，腦海裏也快速浮現出了那晚與蘇倦並肩站在山頂的情景：“有她在，人間也好，地府也好，對我來說都是最好的。”

    而如今，他既然已經掌管了地府，就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蘇倦找回來的！

    他要讓她親眼看看他為她創建的世界，他要她親眼看看她的心願是如何被實現的。

    蘇倦，別怕，不管你的魂魄散成多少片，是化作了百花，還是化作了清風，我都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

    如你所願，這個世界也一定會越來越好的。<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