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到家時，樓下一個叫蘇平夏的女生剛給他們送來水果餡的月餅。

    蘇平夏二十四歲，剛大學畢業，跟林煙算是同行，是個實習醫生。

    她個子不太高，長相清秀，但看起來很有活力。

    “哇，你都胃癌晚期病得隻剩皮包骨頭了，還這麽好看。那你健康時，得多好看啊。”

    蘇平夏拉著林煙的手，唏噓道：“林煙，你跳樓之前可得想好啊。下輩子投胎，可就難有這麽完美的皮囊了。”

    她滿眼驚豔，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林煙，“……”

    她第一次被人勸別輕生，理由有點奇奇怪怪。

    蘇平夏自來熟又熱情，待了一個小時，確定林煙沒有再跳樓的心思，才拍拍屁股走人。

    “哥，我有收入了。”林煙把跟池欒簽的那份合同拿到周津跟前，彎彎眼睛道：“你跟樂樂想吃什麽，盡管點，不用給我省錢。”

    因為沒有收入，他們這段時間省吃儉用，她一直很過意不去。

    “一天一千，你做什麽，給你這麽多錢？”周津還沒看清合同，林煙就拿走了。

    “就是當一個臨床誌願者。”林煙收起合同，敷衍道：“免費給我治病，還有錢賺。”

    她不想說那麽多，讓他擔心，但誰也不是傻子。

    “給人試藥？我們不要這錢，你立刻去找他，取消合作！”周津不信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倒不是覺得對方是騙子，而是覺得林煙當誌願者不會那麽輕鬆。

    “已經簽合同了，哥。”

    “一天一結算，你現在還沒拿錢，實驗開始之前說不定可以退出。”

    周津想去搶合同，但林煙仗著他行動不便，走到了一邊。

    他麵色鐵青看著她，“林煙！”

    “我已經胃癌晚期了，我們手裏有幾萬，但根本不夠我治病，也不夠我們的開銷。”

    林煙聲音很輕，“現在我可以免費治病，還有錢拿。說不定我被治好了，還能看著樂樂嫁人，南南娶妻呢。”

    周津咬牙看著她，她衝他笑了笑。

    他挪開視線，絕望地用雙手捂住了臉。

    他知道，這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

    晚上，他們也跟其他家庭一樣，餐桌擺得很豐盛。

    樂樂許久沒見這麽多好吃的了，吃得很開心，“媽咪能治病了，以後就不用晚上疼得睡不著了。”

    “嗯。”

    林煙沒跟她說，她還是不能喝止疼藥，而且喝了也沒用，還是會疼得睡不著。

    她給樂樂夾了可樂雞翅，“多吃點。 ”

    “媽咪也吃。”樂樂站起來，給她夾了好幾筷子菜，還有一個小雞腿，“老師說，多吃點，身體會強壯，不容易生病。”

    “嗯。我也吃。”

    林煙看到周津擔憂的眼神，刻意多吃了些，“哥別擔心，我身體沒你想得那麽差。”

    周津點了下頭，埋頭吃飯，沒說話。

    飯吃到一半，林煙便去了衛生間。

    她趴在馬桶邊，剛剛吃的全都吐了出來，還吐了很多血。胃裏一陣陣刀絞似的疼，她疼得跪趴在地上，身體止不住抽搐，卻硬捂著嘴沒發出聲。

    林煙緩過這一陣後，才衝掉馬桶裏那些血跡，又去洗了把臉，微笑著走了出去。

    周津就站在衛生間門口，他在擂台上差點被打死的時候沒哭，這會兒眼睛卻紅的。

    見狀，林煙頓了一下，安慰道：“哥，我沒事。”

    “嗯。剛才你吃不少了，別吃了，家裏快養不起了。”周津沒拆穿她，

    “嗯。”

    兩人重新坐回餐桌上，卻在這時，林煙的手機響了。

    “林小姐，我現在就在你門外，江總讓你去麗苑。”

    林煙沒開免提，但是她跟周津距離很近，他能聽到李助理的聲音。

    “不去，掛了！”周津奪過手機就要掛斷。

    李助理卻像是早就料到這一出，威脅道：“周先生之前打黑賽那些事還有記錄，要是被警察知道，得去監獄裏待一陣子吧。”

    “我去。”

    林煙拿回手機，把電話掛斷了。

    樂樂看情況不對，這會兒也沒心情吃飯了，“媽咪。”

    “沒事，媽咪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林煙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

    “不行。”周津臉色難看道：“我現在反正也掙不了錢，去監獄待幾天也……”

    叩叩叩。

    李助理等得不耐煩，已經開始敲門了。

    “哥去監獄，不怕我跟樂樂在外麵被欺負嗎？”林煙道。

    周津想到直播公司那些人的豪橫行徑，還有秦知堯那些瘋狂粉絲，一時啞然。

    “我很快就回來。”

    林煙拿著包，開門，跟著李助理一起離開。

    不是不想反抗，隻是她的反抗根本沒有用處。

    車子很快到達麗苑，林煙被帶到了餐廳。

    江慕跟南南都在餐廳裏坐著，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但父子倆既沒動筷子，也沒說話。

    “她還活著，你可以放心了。”江慕瞥林煙一眼，對南南說道。

    南南皺著小臉，別扭道：“我才不關心她！”

    話這麽說，可他想到在網上看到的那些視頻，還是看向林煙，支支吾吾道：“他答應給你治病了嗎？”

    “……嗯。”

    林煙聽到他關心自己，很高興，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撒了謊。

    她走上前，“中秋快樂，南南。”

    林煙想要摸摸他的腦袋，但看到南南抵觸的模樣，又把手縮了回去。

    “現在可以吃飯了？”江慕視線落在南南身上。

    南南沒說話，隻是拿起了筷子，低頭吃飯。

    “多吃點。”林煙坐下，哪怕桌上食物的味道讓她胃裏難受，她還是強壓下了這份不適。

    能來見南南，她很開心。

    林煙給南南夾了好幾筷子菜，叮囑道：“你太瘦了，要多吃點。怎麽不吃胡蘿卜？胡蘿卜對眼睛好，不要挑食知道……”

    啪！

    南南把筷子重重放到了碗上，“你煩不煩？你吃什麽給自己夾，不要把自己不想吃的的給我！”

    林煙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不知所措，“我……”

    她隻是不知道下次再見他是什麽時候，想多關心他一下。

    “你在裝好媽媽，他在裝好爸爸，你們演得累不累啊？！”

    就像姑姑說的那樣，如果他們關心他，他當初根本就不會丟，也不用被秦知堯養大！

    他不想壞媽咪死，卻也無法原諒她。

    南南怨恨地看著他們，轉動輪椅離開。

    林煙想追，江慕嘲弄道：“你追上去做什麽，惹他更生氣？”

    聽此，林煙眼中盡是不舍，可沒再追上去。

    南南討厭她這個媽咪，她比誰都清楚。

    江慕看她這樣，皺了皺眉，胸口略堵。但很快，他挪開視線，把一份文件扔到了她跟前。

    “簽了。”他道。

    林煙拿過來，見上麵寫著離婚協議書。

    她以為他今天把她叫過來，是因為今天中秋，他想要她陪著南南一起過。

    原來，是為了這份離婚協議書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