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最後停在林煙身前。

    林煙現在窘迫狼狽的模樣，看起來跟他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周語嫣手裏端著一杯酒，她挽著江慕的臂彎，對林煙道：“你不祝福我嗎？”

    她把酒杯往前送了送，做了個要跟她碰杯的姿勢。

    林煙是江慕前妻，這個身份本就引人注意。她後來帽子被人故意摘走，頂著一個光頭，更是吸引了無數人的視線。

    此時見江慕跟周語嫣都到了林煙跟前，在場賓客幾乎都看著這邊。

    林煙站起來，拿了杯果汁。

    “我喝酒，你喝果汁是不是不太有誠意？”周語嫣指了指桌上的酒杯，笑道：“不如你也換成酒？”

    林煙沒答她的話，隻是看向江慕，說道：“我胃癌，喝不得酒。”

    哪怕一切都準備好了，可她還是不太下得了手。

    她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卻跨不過心裏那條線。

    她是個醫生，本該救人，而不是害人。

    林煙想讓江慕再逼她一把。

    江慕知道她胃癌不能喝酒，聽到周語嫣讓林煙喝酒的話時，臉色也不大好看。

    “我隻讓她喝一點。”周語嫣咬著唇對江慕道：“她害了瞳瞳，後來還攛掇哥錄我的視頻……我想給她一點小教訓。”

    都是關乎人命的事情了，可在她嘴裏卻隻是一點小教訓。

    更荒唐的是，江慕也認同她的話。

    江慕沒說話，隻是拿起桌上一杯酒，往外倒了些。然後塞進了林煙的手裏，意思很明顯。

    林煙捏著酒杯，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有些泛白。

    她道：“胃癌喝酒，酒精會導致胃黏膜損傷，造成胃黏膜糜爛充血、水腫，甚至潰瘍。我已經晚期了，江慕。”

    “死不了。”江慕道。

    這樣看，語嫣像是有些過分，但比起林煙對她做的那些，這根本算不了什麽。

    林煙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笑道：“……好。”

    她希望他逼她一把，他果然如她所願。

    江慕無端覺得她現在的笑刺眼，避開了她的視線。

    “我喝不了太多酒，就一起敬吧。祝你們白頭偕老，恩……恩愛一生。”林煙端起酒杯跟他們兩個碰了碰，指甲像是不經意間擦過他們的酒杯。

    見江慕跟周語嫣盯著她，她舉起酒杯，把半杯酒都喝了。

    酒才進腸道，就刺激得林煙疼到痙攣。

    她緊咬著牙沒發出聲音，額頭卻滲出涔涔冷汗。

    “謝謝林小姐對我們的祝福。”周語嫣舉起了酒杯，掩不住的得意。

    而江慕自今天見到林煙起，情緒就不大對。尤其她看到這場婚禮，卻仍舊平靜淡定，就像……根本不在意，這讓他心裏有些煩躁。

    他思緒有些雜亂，隨著周語嫣舉起了酒杯。

    林煙靜靜看著這一幕，手緊緊攥著。

    她是個醫生，卻要手沾滿血腥。

    不過等他們喝下，她跟她家人的痛苦就要結束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然而就在江慕跟周語嫣要喝下酒時，一道磁性好聽的男聲驟然響起——

    “江少，周小姐，還是先把酒杯放下吧。”

    林煙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見池欒一身藍西裝，自人群中走了過來。

    哪怕他跟旁人一樣，好好打著領結，扣好扣子，可身上的氣質卻讓他看起來散漫不羈。

    林煙看到他，莫名有些不安。

    而江慕看到池欒，就想到了後者那天抱著林煙的模樣。他眸色幽暗，“遲醫生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替林煙出氣？”

    “雖然你這語氣聽著讓人挺不爽的，可誰讓我醫者仁心呢？”

    池欒從江慕手裏拿過酒杯，嘖嘖兩聲，扭頭對林煙道：“在婚禮上當著這麽多人麵殺人，刺激嗎？”

    林煙瞳孔皺縮，“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池欒萬分嫌棄地放下酒杯，“你從學校偷來的那點氰化鉀，全都放進去了吧？那點量，足以弄死兩個人了。”

    聞言，所有賓客嚇了一跳，齊齊後退一步——

    “氰化鉀？這種東西劇毒啊。”

    “嗯，接觸皮膚傷口或者吸入少量粉末，都會導致人中毒死亡。”

    “她從哪兒弄的這玩意兒？我們這些吃的喝的，她有動手腳嗎？”

    林煙早就想過自己計劃失敗，江慕跟周語嫣根本不喝她放過氰化鉀的酒，也想過王老師踩了狗屎運發現氰化鉀丟了，懷疑到她頭上。

    卻唯獨沒有想過，她會在計劃即將實現時，被池欒拆穿。

    江慕看著她的反應，便知道事實怎樣了。他喉結滾動，走到林煙跟前，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想殺我？”

    江慕目光緊緊鎖著她，每個字都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他說不清心裏到底什麽感覺，隻覺得胸口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林煙做那麽多事，他頂多是給她一點懲罰，從未想過更過分的，她卻想要……他跟語嫣死？

    世界上怎麽會有她這種狠毒的女人？

    酒杯還在這裏，隻要找人檢驗一下，就知道池欒的話是真的，林煙就是死不承認也沒用。

    “嗯。”林煙下巴被捏得生疼，卻未掙紮，“就是你命大，我沒弄死你們……”

    酒精刺激著她胃部，她再也忍不住，吐出了血。

    江慕偏開了頭，血液卻噴濺到了他的脖子上跟襯衫上。他鬆開林煙，而她虛弱地摔倒在地上，捂著胃部，臉色煞白。

    他摸了下脖子，沾了一手血，她的血液還是溫熱的。

    江慕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女人，以往不論他走到哪兒，在做什麽，她的目光總是追尋著他。而現在，她仍舊會追尋著，可眼裏再看不到愛慕，隻剩恨意。

    他張了下嘴，卻沒說出話。

    明明此刻該恨這個女人的心狠手辣，可心髒卻像是被人剜了一塊，空得難受。

    “阿慕小心，誰知道她身上還有沒有其他要命的東西！”周語嫣這會兒才回過神，她把江慕往後拽了一下，驚慌失措地扔了那杯帶料的酒。

    有大批保安湧了進來。

    林煙嘴角都是血，這會兒疼得站都站不起來，卻還是有四五個人抓著她，把她緊緊按在地上。

    她的臉緊緊貼在冰涼的地上，頭被人按著，抬都抬不起來。

    隻能看到江慕的鞋離她遠遠的，跟周語嫣的鞋緊緊貼在一起。就像過去的五年，他永遠隻會護著周語嫣，而她，不過是個旁人而已。

    “媽咪，媽咪你怎麽吐血了？好多血。”

    “你們放開我媽咪！媽咪——”

    樂樂跑過來，跪趴在地上，哭著拿手給林煙擦嘴角的血。

    林煙想說樂樂別哭，一點也不疼。可她一張嘴，喉嚨裏的血嗆得她忍不住咳嗽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