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擔心我教育不好南南嗎……你快點醒過來，以後由你來教育他好不好？”江慕後悔了，他以為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的。

    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隻需要她再忍一段時間就好，為什麽最後還是沒留住她？

    如果她沒做羊水穿刺，沒有流產，不來醫院，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或者他剛剛接到語嫣電話後，不把她一個人留下，是不是就可以及時抓住她的輪椅？

    要是他做事再謹慎些，檢查好她的輪椅，她是不是就可以在那輛行駛的車子前停下？

    “林煙……林煙……”

    江慕摸著林煙的臉，手止不住顫抖。

    他離開前她還好好的，怎麽就成了這樣呢？

    “先生，人已經去世了，請節哀。”急救室隨時要用，林煙現在要被帶出去，護士想把轉移床推出去，可都沒能靠近。

    “別碰她！我……自己來。”

    江慕伸手想合上林煙的眼，卻仍舊合不上。

    是啊，她那麽恨他，怎麽會讓他合上她的眼？

    他手托在她身下，把她抱了起來。

    林煙的屍體已經冷了，這會兒從胳膊到腳都是僵硬的。被他抱在懷裏時，身體直挺挺的，隻有血液順著她的身體不斷滴滴答答淌落在地上。

    南南轉動著輪椅跟著，他知道死亡是什麽意思，可卻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壞女人總是讓姑姑生氣，他早就想讓她死的。

    但她真死了，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而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很難受。

    江慕抱著林煙出了急救室，經過的地方引來一陣騷動。

    林煙死不瞑目，雙眼圓睜，滿是是血的樣子看起來太過瘮人。

    “已經十二點過十五分，元旦了……你看，好多人在放煙花。”

    江慕無視那些人異樣的目光，抱著林煙走出了醫院門口，不斷有煙花在天空綻放，然後流星一般消散。

    他記得她很愛煙花，剛在一起第一年，她生日時他把她帶到野外，放了很多煙花。她站在夜空下看煙花，而他隻能旁邊看她。

    她的眼睛比星星還要亮，麵上染著紅暈，比三月桃花更動人。

    ——“我很喜歡，謝謝你。”

    江慕還記得林煙當時說這句話的樣子，她靦腆地笑著，踮著腳尖害羞地吻他。稍一觸碰，就想逃離。

    她實在太害羞了，主動吻他已經是極限。

    隻是唇瓣稍一觸碰而已，林煙的吻沒有半分技巧，卻撩撥得江慕不能自已。他拽回她，囚禁在懷裏，吻得氣喘籲籲情動不已時，他怕嚇壞了她，努力克製著自己。

    “我們以後生個女兒。”

    江慕記得自己當時這麽說。

    他已經是她的初戀，可他尤覺得不夠，他從未參與過她十六歲以前的生活。

    他想跟她生個女兒，像她，然後看著女兒一點點長大。

    ……

    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可如今想起來，仍舊像是昨日一般。

    林煙身上的血流到了江慕身上，又染紅了身下的雪。

    他們明明那般相愛，為什麽最後卻走到了如今這種地步？

    “林煙……林煙……”

    煙花綻放中，江慕一遍遍喊著林煙的名字，可她卻再也不會醒來了。

    南南轉動著輪椅，吃力地跟過來，小小的人兒縮在一旁，麵上染著茫然。

    她死了，以後是不是就沒有人欺負姑姑，姑姑就可以跟爹地開心生活了？

    可是爹地為什麽看起來不開心，他自己也完全高興不起來呢？

    雪還未停，一片片飄落在地上，遮掩了車禍留下的血，也藏住了無盡髒汙。

    有車子在江慕身前不遠處停下。

    車門打開，楊琴先下了車，然後過去給坐在車上的人開車門。車門打開，韓嬌嬌下了車。

    “淩晨一點，也不知道江少這時候非叫我過來幹什麽。”

    楊琴嘟囔著，聽聲音很是不滿。

    韓嬌嬌一向看不起這個繼母，翻了個白眼道：“你不是跟我說了，林煙車禍進醫院，所以江少才叫你過來的嗎？四個小時前就叫你過來了，你非要參加完奶奶的壽宴再過來。”

    親生女兒住院了，她這個繼母還有心情參加壽宴。

    得虧這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否則她非得跟她斷絕母女關係不可！

    楊琴聽出她話裏的不滿，帶著幾分討好道：“她又不是第一次進醫院了，反正又死不了，不著急。倒是你，都這個點了，還特意陪我過來，也不加件外套，現在冷不……”

    沒等她說完，韓嬌嬌瞪大眼睛打斷了她的話，“阿姨，你看江少懷裏抱的那個人是誰。”

    她懷疑自己看錯了。

    楊琴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林煙臉時，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大晚上的瞪這麽大眼，跟死人一樣，不怕嚇到人嗎？”

    她對林煙處處看不順眼，不論林煙做什麽，她都感到厭惡。

    “我都說過江少結婚了，他妻子現在是語嫣，讓林煙要點臉離江少遠點，她這是沒把我的話放在眼裏！”

    楊琴說到林煙，一改之前的諂媚，隻剩下一臉不滿。

    她走過去，伸手想拽林煙，“趕緊下……”來。

    隻是還未碰到，江慕便抱著林煙躲開了。

    江慕雙目猩紅回頭，這才發現來人是楊琴，麵色不由得愈發陰沉。他咬牙切齒道：“為什麽她死了你才來？”

    早在車禍剛發生時，他就通知了楊琴，為什麽她到現在才來？

    如果她剛才守著林煙，喚回些林煙對塵世的留戀，是不是林煙就可以像之前那幾次一樣撐下來？

    這個想法冒出來，讓他更加怨恨楊琴。

    江慕滿目戾氣，聲音冰冷刺骨，楊琴嚇了一跳。回過神後，她才發現林煙此時正對著她，還是大睜著眼的樣子，而她的身體早就僵硬了。

    血液啪嗒啪嗒掉落在楊青的鞋子上，又染紅了地上的積雪。

    楊琴對上林煙大睜著的眼，腦子嗡得一下空白，身體也像是被黑夜裏這份冰冷浸染了，四肢變得冰冷。

    “林煙……”她心髒劇烈跳動著，磕巴道：“怎麽會……”

    怎麽就死了？

    林煙得了胃癌晚期，撐了那麽久都沒事，醫生都說是奇跡，她怎麽突然就死了呢？

    韓嬌嬌跟過來，看清楚林煙的樣子，嚇得花容失色。

    她迅速背過身，隻覺得心情複雜至極。

    之前被她怨恨又道過歉的女人，就這麽死了……

    江慕看著楊琴發紅的眼，她好像跟他一樣難過、後悔。他看著她吃驚過後不願相信林煙死訊的模樣，心中升起微妙的感覺——

    有人跟他一樣後悔，他覺得痛快。

    楊琴以前對林煙不好，就連剛剛還在對林煙一副嫌棄的模樣，活該現在後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