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別時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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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時雨(上)
被狐女這麽一提醒,周淩這才想起,光聽她在這裏訴說了半天妖狐的故事,自己卻忘了問最重要的事情。
“那,你快告訴我,我姐他們怎麽樣了!”周淩焦急的問道。
“人類嘴上都是關心著自己的同類,可就算是你這個未經人事的小孩童,還不是在這留戀與我的溫存,不肯離去嗎?嗬嗬。”
狐女輕輕地笑著,身旁的小狐狸也眨著大眼睛一幅饒有興趣的樣子傾聽著二人的對話。
“你這……妖女!要說就說,在這裏糊弄我是什麽意思!”周淩氣鼓鼓地舉起雙拳,故作凶狠又有些心虛的說道。
“嗬嗬……”狐女又是一陣酥人的笑聲,許是身受不輕的傷,又說了這麽多的話,身體乏了累了,便道,“方才你可曉得,那虛空碎口是何物,被吸入進去又是何後果?”
“等等……”周淩打斷了她,“你為何會知道剛才村中所發生的事情?”
狐女一愣,想了一下,便道:“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莫非你和那鬼東西是一夥的?”周淩說道,旋即又撓了撓頭,“不對啊,你是妖,那人是鬼,種族都不同,不能是一夥的吧……”
“誰告訴你種族不同就不能是一夥的了?千百年來,多少人類借助妖族的力量去完成~人類想要做的事,多少次我們與人類站在同一側,可惜人類居心叵測,隻是窺覬異族力量,而從未把真心交於他人。”
“算了我跟你說這個有什麽用呢,你要知道,我若是想要害你,你早就被我殺了。”
周淩木訥地點頭,算是被說服了:“那……那扭曲的入口倒底是何物呢?”
“你的娘~親所建的教派,供奉崇敬的是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司夜一族’。”
“這個世間,你們人類和我們妖類生活在這陽世,天地萬物,有陽必有陰,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著生靈死去後的陰間。”
“陰間亦有人和妖,還有幽冥地府裏的鬼差鬼使,人類總是以陽為正,陰為反,認為地下的世界是陰暗的,肮髒的,其實人類自己的世界才是最複雜最不堪!”
“那神靈呢?”周淩細細一數,似乎沒有聽到她提起人類所虔誠供奉的神明。
“神?那種比人類還高高自居的種類,不過隻是仗著自己所處繁星之上,自封自閉的一個愚昧的種族罷了!”
“呃……”周淩還第一次聽有人在自己麵前如此褻瀆神靈,一時不知說什麽附和著好。
“而林卉她們所修的術,則是超脫陰陽兩界,在混沌之外,忘川匯入無盡虛空之海的邊緣,有一個小小的世界,就連我族最有資曆的千年老狐也不曾探知那裏一二。”狐女繼續說道。
“我當年隨在中原遊蕩的時候,偶遇奇人,從他口中才得知在我的認識之外有這樣一方天地。”
“那裏並不屬於陰間鬼界,那裏有神魔有妖仙有厲鬼幽靈,當然也有人!”
“至於你~娘~親林卉她們所供奉的冥主,怕也隻是個給這個那司夜一族作往返三界跑腿的差使,因為據我所知,身處那一界的人多少是有禁錮在身,不得自由來往於各界各處。”
“那你是說,我的姐姐爺爺他們都被吸入了那個世界裏?”周淩心裏泛起陣陣恐懼,驚忙問道。
“你的姐姐並沒有被牽扯進去,而是被‘好心人’救走,另外那個女孩也是被高人施救,現在應該很安全。”
周淩聽說姐姐和芊雨都沒有事,稍稍安神,連忙又問道:“那爺爺呢!?”
狐女麵色複雜,本來看淡生死的她,對這孩子卻總是不能表現的那麽冷淡,輕輕歎道:“周老爺子怕是被卷入漩渦中,消失不見了。”
“什麽!”周淩一個驚起,頭又撞在了大樹上,震得落葉“嘩啦啦”的紛紛落下,嚇得一旁蜷縮著的小狐狸炸毛跳了起來,警惕著看著這個人類。
“是的,方才危機之時,我將你救下,便顧不及救別人了。”
周淩深深地咬著嘴唇,緊緊地攥著拳頭,連指甲都深深嵌進肉裏,淚水在眼裏打轉:
“那你告訴我,進入那個旋渦,會……會怎麽樣……”
狐女安撫了一下小狐狸,從身後拿出了一柄質地不凡地長劍,遞給了周淩。
那長劍靜靜地躺在他的手裏,似乎還殘留著周寒之前手掌的溫度。
七星劍,劍在,人卻不在了。
“一進那虛空入口,就是脫出所處的世界,前往異世的途上了,縱使肉體不湮滅在這時空之隙裏,人怕是再難返回。”
狐女抬起頭,似乎是懼怕看見他的表情,就靜靜地看著烏雲後的隱月,在誰也沒看見的時候,輕輕地悄悄地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珠。
良久,男孩壓抑地哭聲傳來,逐漸變大,最終擴散至整片森林。
小狐狸仍舊好奇地眨著眼睛,但又不敢上去打破這種奇怪的氣氛。
突然,小狐狸抬起頭,
天空中,飄起了雨絲。
……
山中的雨說下就下,行進的商隊急急忙忙地撐起傘具,在泥濘的土地裏艱難前行。
“他娘的,剛安頓下來,結果頭兒不知抽了什麽風,突然急匆匆地讓我們不再前行,原路返回!”
大豐商行的一行人緩緩地走著,為首的老李頭抱怨道。
“我看頭兒不知去見了什麽人物,回來時匆匆忙忙地,好像抱著一個孩子,你說這荒山野嶺的,一夜之間突然多出來一個孩子,奇不奇怪!”
另外一個行腳的車夫和老李頭攀談著。
“噓……我看這裏麵不簡單,看那姑娘也有個十幾歲了,我還記得老豐原來的那個孩子,若是活著怕也是這般年紀吧,會不會是……”
老李頭頗有深意地說,那車夫卻不敢回應了。
車隊中間,商隊大當家豐天臣在和旁邊的管事不斷囑咐著什麽事,臉上盡是疲色。
他們後邊,一個婦女牽著一匹馬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
“大當家,我們不去那小流村賑發‘廣輪散’的話,就算即刻返回京內,上麵怪罪下來,怕是車馬糧草餉錢都打了水漂了。”
“嗯……我又何嚐不知道。”豐天臣緩緩的說,“方才隊伍歇腳的時候,我前去前方村落探察,發現那裏變成了一片廢墟,應是昨夜天降災難於此。”
“我細細的想,這應該是上天之意,我們行商走鏢的,一看風水,二看天時,凶煞之物不接待,天中異象不行鏢。這天災就是對我們的警告,提醒我們此行應該折返而並不該繼續前行。”
“唉!就聽大當家的吧!”管家重重的一歎,掏出一把算盤,去一旁車上記賬算錢了。
豐天臣也輕輕歎氣,放緩了腳步,和那婦人走在一排。
那婦人看了一眼他,不忍的說:
“老豐,我們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瑛啊,這天道有恒,冥冥中都是定數,十幾年了,在這荒山僻壤,又遇見一個與我們孩子如此長相相近的人,難道不是天意嗎?是天意,讓我們不再前行,是福是禍,就隨他去吧。”
“當真是那道士把這孩子給了你?”那婦人也回頭看了看閉著雙目的女孩,眉清目秀的,惹人憐惜。
“沒錯,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那道士的話,他告訴我這山中天災異象對我來說,可能是機遇。”
“後來我前去熱河村鎮上探看,在那裏又遇見了他,他似乎是在等我一般,交給我這個似乎受傷昏迷的孩子。我一看,這不是我們之前因病夭折的孩子嗎?!”
“我先前忙於事業,忽視了你們母女,現在上天給了我一個機會彌補這一切,難道不是最好的機遇嗎!”
豐天臣精神煥發,興奮地說道。
被稱作小瑛的婦女不語地看著身旁相伴自己半生的男子,看著他操勞家族整個商行~事務所生的白發,心裏覺得,也許真是上天憐惜自己,自己的女兒得以失而複得。
隻是想起小流村吃不上飯的難民,自己又是隱隱的不忍。
“那些廣輪散怎麽辦?”婦女想起來又問道。
“匆忙之中,還沒有歇腳飲馬,就這樣駝運回京,少不了被上麵責難,不如當作飼料,喂馬好了。”
“哦……”婦女應了一聲,抬頭仰望著天空。
陰沉的天色催人歸去,紛落的雨滴,擾擾不休。
人間的瀟瀟落雨,在這綿延的森林山脈中,總是難停難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