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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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瀟湘小築,吳江被小廝一路引進了最為別致風雅的房間後便收了麵上的焦急之色乖乖退了下去。吳江無奈的歎了口氣,隨後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隨手關上了房門,坐在了蔡筱雲對麵。

    “你們要尋我,就不能換個理由嗎?”說著,吳江無奈的歎了口氣,端起早已備好的熱茶喝了一口,“一個兩個的,隻會用生病做借口。”

    “得了得了,知道了知道了。”蔡筱雲一臉不耐煩的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裏的團扇,“得了,把你臉上的人皮麵具拔下來吧,整天戴著那玩意,你也不嫌悶的慌。”

    “我親手做的,特意拿針紮了毛孔,透氣。”吳江的聲音頓時沒了那副滄桑感,反而聽上去年輕了許多,“寧遙那丫頭,原本就畏寒,為了裝病竟假意落水,一路上把我下了個半死。”

    “那丫頭去尋你了?她說了什麽?”蔡筱雲放下了手中的團扇,端起了一旁泡好的茶飲了一口。

    “她被人監視了,想叫我安排你們見麵。”

    “哦,是誰不要命了?”

    話語間,蔡筱雲的眸間寒氣四溢,沒了往常那副閑散模樣。

    “不清楚,但可以斷定,同那位五皇子脫不了幹係。”

    “五皇子……燕池……”蔡筱雲拿起團扇搖了幾下卻越搖越慢,最後又被她放了下來,“你可還記得他的母妃顏言。”

    顏言……提起顏言,吳江腦海中忽然便浮現出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子的麵容。想當年,他們幾人也曾結伴而行闖蕩江湖;也曾一起鋤強扶弱,懲奸除惡;亦曾一起四處遊曆,濟世救人……

    憶起往事,吳江不由麵露惋惜之色,搖頭歎氣“顏言一輩子向往自由,卻為了那個人甘願被困在皇宮那個牢籠裏,最後卻是慘死宮中,可惜了,可惜了。”

    “他的外祖父顏淵,曾是當朝左相,自顏淵死後,左相之位便一直空懸至今。”蔡筱雲輕笑了一聲,“當初顏言死後沒多久顏淵也死了,那時燕池已經長到了七歲,是到了記事的年紀了。”

    說著,蔡筱雲的手指不停的摸索著茶杯的邊緣,看著那茶水,漫不經心的低聲呢喃道“你說,他可知道他母親的死因了?”

    “皇帝當初為了一己之私,連心上人都可以利用,一個兒子又有什麽是不可以利用的?”吳江口中滿是不屑,“怎麽,聽你這意思,你要插手?”

    “我早就已經插手了。”蔡筱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歎了口氣,轉念間便斂眸調轉了話題,“我請你幫我調的藥調得怎麽樣了?”

    “諾,你看看。”說著,吳江從藥箱中取出了一個木盒遞給了蔡筱雲,“你明明可以自己弄偏偏要請我辦忙,你啊你,自己動手又不會掉你半兩肉。”

    “唉,能者多勞嘛。”蔡筱雲確認過東西無誤之後便妥帖收好了,又取了一錠銀子放到了吳江麵前,“剩下的錢,再配一副蒙汗藥。”

    “這銀子能從你錢包裏被拿出來,還真是稀罕啊。”吳江拿過那錠銀子,驗過真假之後便收進了懷中,後又疑惑道,“我還以為你要問我要一味見血封喉的毒藥呢。”

    “殺人可是犯法的,我可是大大的良民。”蔡筱雲鬆了口氣,最後再次拿起了團扇,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再次將團扇扇得飛起,“你動作快點啊,我著急用。”

    “我辦事,你放心。”說著,吳江又取了另一個藥瓶給了她,“這個可是我在深山裏找了半個月才找到的,隻需一點點,無論什麽人都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有副作用嗎?”

    “自是沒有。”吳江想了想,又道,“最多就是會有些嗜睡,不過隻有七天的時間,你放心用。若還有別的並發症,給對方喝點米醋便能解了這藥性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得好好想想對策,你告訴她,待我處理了那些暗樁,自回去尋她的。”

    “那你慢慢想吧,有事就差人來尋我。”

    吳江離了瀟湘小築,鎮南將軍府裏,待確認了屋裏再沒他人,寧遙方睜了眼,尋到了吳江留下的那幾味藥材,最後輕笑了一下,將那幾味藥材收進了荷包裏,才回了床上繼續裝睡。

    次日清晨,吳江再次進了鎮南將軍府替寧遙複診,在切過脈之後,便道了句已無大礙,照留下了藥材之後,便離了鎮南將軍府。待到半晚見到蔡筱雲,寧遙便知道,那些暗樁此時已經不會再繼續監視她了。

    “此番我離府,長則一年,短則數月,府中事宜還請雲姨暗中幫襯。”

    “這個你放心。”蔡筱雲點頭道,“還有一事,許能助你擺脫那位五皇子燕池燕非淵,你可想聽聽?”

    “雲姨請講。”

    “他的母妃顏言,是當年左相顏淵的獨女,你從這個方向查,應該就能知道為什麽會有人要監視你了?”

    “顏言……淑妃?”寧遙頓時眉頭緊鎖,“淑妃之事我也有所聽聞,她的確死得蹊蹺。”

    關於淑妃之死,坊間一直有各色傳言,寧遙依稀記得,當年淑妃死前,她曾經見過一麵,隻是那時她年幼,對於淑妃的記憶已經隻剩零星半點,她唯一記得的就是,當時淑妃的麵色很是難看,待她學醫後想來,那是將死之人的麵容。

    “雲姨,您可認識淑妃?”

    “認識啊,怎麽了?”蔡筱雲端過蝶香剛端進來的藥,拿勺子攪著將湯藥吹涼了些,隨後遞給了寧遙,“快喝了吧。”

    “那淑妃可是身體孱弱之人?”

    “不是啊,她自幼習武,武功那叫一個好。”蔡筱雲眉頭微皺,又催促寧遙端藥,“快把藥喝了,這裏麵的藥材,可都貴得很呢。”

    瞧著蔡筱雲態度堅決,寧遙也不便推辭,隻得接過藥碗將那藥喝了,後便見藥碗遞還給了蔡筱雲。蔡筱雲說淑妃自幼習武,想來身體應該很好才是,當年見到她時,她也不過才二十多歲,正是年輕的時候,怎會又那般將死之人的神色?

    既然不是身體自身的原因,那麽,便不排除是被人下毒的可能了。這件事,看來確實值得她更加深入調查了。

    看著寧遙喝下了藥,又將該同她說的也都盡數說了,沒了繼續留下的理由,便離了鎮南將軍府。

    次日,寧遙因病告假不去上朝,下朝之後皇帝便下了聖旨,說是京郊皇家園林風景極好,請寧遙到皇家園林中修養。迎接寧遙的隊伍就那樣浩浩蕩蕩的在萬眾矚目之下出了城,待隊伍遠去,圍觀的人群中便有一小廝匆匆離開,進了右相府。

    “你可看清楚了?被接走的,確定是寧遙?”右相摸著胡子,明顯不信,皺著眉頭朝小廝確認。

    “屬下看得很清楚,的確是寧遙。”小廝跪在地上,看那身形,明顯是個高手。

    “行了,你收拾收拾,連夜出發,無比要追上子故,跟在他身邊,護他周全。”說罷,右相便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待那小廝離開後,才丟了手上的書,手再次撫上了胡子低聲呢喃,“居然真的病了。”

    被人抬進了京郊的皇家園林,寧遙在床上躺了一會,便有個人推門進了屋,聽見那人的聲音,寧遙心下一驚睜了眼,便看到了一個無論身高體型還是容貌都與自己分毫不差的人,隨後起身下了床。

    “將軍,東西都準備好了,請吧。”

    寧遙仔細看著她,隨後便笑了起來“你們準備的,還真是充分啊,就是不知道身手如何。”

    “將軍說笑了。”“寧遙”朝著她恭敬的行了禮,態度恭敬卻也算是不卑不亢,“將軍武藝超強,豈是我等能比?”

    “哼,恭維的話便不必說了,東西呢?”

    寧遙跟著來人取了東西檢查過後便換了衣裝,改了容貌,從暗道出了皇家園林,到了官道的驛站買了馬匹,連日夜行,跑死了馬後又動用輕功,如此交替,終於是在十天之後進了涼州城。

    涼州地勢平坦遼闊,是河西最大堆積平原,因著絲綢之路,成了西北商埠重鎮。因涼州地處漢羌邊界,民風剽悍,悍不畏死。

    寧遙從前便一直很想到這涼州城看一看,苦於一直沒有機會,如今到了這涼州城,卻沒了心情。寧遙一時有些感歎天意弄人,倒是可笑。

    於是想,寧遙笑了一下。既是笑天意弄人,又笑自己如今既然傷春悲秋了起來。自幼旁人就說她天性涼薄,她也從來都不會向今日這般如此感性,倒是有些可笑。

    牽著馬在涼州城轉了一圈,最後繞道進了涼州城內最大的一家青樓的後巷,敲開了後院的門,將一塊玉佩遞給了前來開門的小廝,那小廝接過玉佩後關了門,過了一會兒後便又開了門,將玉佩還給了寧遙,隨即將她請了進去。

    一路從後門進了中院,寧遙瞧著裏麵和江南的風格差不多的建築和布局,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怎麽也想不通,為何同蔡筱雲那般愛財如命的人,為何獨願意將銀子花在建築上?

    被小廝一路引進了湖心亭,在亭中坐了好一會兒,青樓裏的媽媽才珊珊來遲。看著她同之前的蔡筱雲一樣的穿著打扮和那同樣被搖得飛起的團扇,寧遙頗為頭痛的扶額,暗中歎了口氣。

    “哎呦,我來遲了,大人久等了!”女人故意掐著嗓子說話聲音尖細,直直刺進了寧遙耳中,待走近後便自顧在寧遙麵前坐下,搖著扇子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了,才接著道,“在下青嵐,不知大人此番前來,所謂何事?”

    “也沒什麽大事,隻是奉命前來查賬。”說著,寧遙看著青嵐,瞧她麵露難色沉思了片刻,又接著道,“怎麽,可是有什麽難處?”

    “這……大人可還有別的什麽令牌?”青嵐尷尬的笑了笑,“查賬本這等機密之事,您雖有樓主的玉佩,可若是沒有樓主特製的令牌,是沒有權限查看賬本的。”

    “是嗎?那你如何證明不是你起了異心,背叛了樓主?”

    “姑娘,你這話就不對了。”青嵐瞬間嚴肅了起來,“樓主與我可以救命的恩情,莫要將這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我頭上。”

    “看來這賬本我是查不了,也罷,既然來了涼州,那我便待幾日再走吧。”寧遙做出一副失落的模樣,隨後挑眉道,“是我言語間多有得罪,還請媽媽見諒。”

    “大人說笑了,我知道大人也是為樓主著想,我們共事一主,我自然是理解的。”青嵐看著寧遙笑了,隨後又喚來了丫鬟,吩咐她帶著寧遙到了空著的雅間。

    在青樓裏落了腳,寧遙便一直在床上閉目養神,直到負責監視自己的人離開後,才離開了房間,去了無名給她的地址。

    一路尋問到了目的地,裏麵卻成了一做空宅,一番查看過之後並未有什麽發現,便又到了宅子對麵的茶館坐下,隨後朝茶館的小廝打探消息。

    據茶館小廝所言,那位老兵在這兒已經住了數年,卻在數日前趁著夜色搬走了,距時間推算,正好在無名離開之時,許是察覺到了無名的跟蹤調查,以為遭到了追殺,才連夜離開的。

    可是,給她提供線索的人,是如何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核實了他的身份的?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又斷了,寧遙不由又皺上了眉頭。

    當初居庸關一役,他的父親曾派出一名親信前去燕京搬求救兵,隻是他剛走不久,居庸關便破了,之後那名親信便一直下落不明,死亡名單上亦沒有他,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改名換姓活了下來,事後便一直派人前往燕京調查,卻沒有半點線索。

    若是想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就必須找到他。

    罷了,隻要知道人活著便好,隻要他還活著,便不愁找不到蹤跡。

    喝了茶付了茶錢,寧遙便回了青樓的房間,卻正好撞見青嵐帶著人瞧響了她的房門。

    “大人,您在屋裏嗎?我吩咐人替你準備了飯食。”

    聽到她的聲音,寧遙低眸想了片刻,決定還是不給蔡筱雲添麻煩,隨即便開了門將她迎了進來。

    “青嵐媽媽怎麽來了?”寧遙將人迎進了屋,做出了一副深睡將醒的模樣。

    “哦,大人一路奔波也是辛苦,我特地讓人準備了些飯食給大人送來。”青嵐看了一眼被掀起一角有些淩亂的被子,轉頭又道,“大人可是小睡剛起?”

    聽她問的話,寧遙心知她中途定是尋過自己,來得氣勢洶洶便是認定了不在屋裏才親自前來的,隨即臨時胡謅了個理由。

    “確實是睡過一覺,許是一路奔波辛苦,居然睡死了,倒是讓青嵐媽媽見笑了。”

    “那大人便好好休息。”

    青嵐將飯食放下後便帶著眾人離開了寧遙的房間。看著青嵐等人離開,寧遙看了一眼她送來的飯菜,取了銀針一一驗過確認無物之後才勉強吃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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