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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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春時節,南方多雨,越往南,雨水越多,空氣也滲著雨水的氣息。

    尋常的商隊,將北方特有的黍米運送往南。

    商隊過了北方大齊軍的防線,順著官道直奔帝都。

    路上也有其他的商隊,大都提心吊膽,不過隻要經過嚴密的檢查,沒有任何的問題後,無論是南還是北的軍隊倒是都不會為難他們。

    如今這官道上隻見商隊,不見行人,尋常的百姓眼下是不會出門的,更別說南下北上走親訪友,無不是躲在家中以求安生度日。

    戰爭是屬於上位者有野心之人的專屬,尋常百姓沒有盼著戰亂的,因為吃苦的終究是他們。

    距離帝都越來越近,路遇的軍隊也越來越多。每逢軍隊必會遭受嚴格的檢查,檢查過後才可以繼續上路。

    有時遇上的軍隊檢查格外嚴格,連那車上的貨物都得卸下來。每每遇上這樣的,領隊的就會掏出銀子孝敬孝敬,如此,那些兵士才會滿意。

    這商隊當中除卻搬貨運貨出力氣的夥計,還有孔武有力練過功夫的護院,以及三個專門負責在路上做飯的婦女。

    做飯的婦女都是這隊伍中夥計的媳婦兒,夫妻一同走商隊,賺的也要多一些。

    而這次,做飯的婦女升到了四個,其中有一個體態臃腫,臉色蠟黃的,頭上還裹著花布巾。

    沒錯,這個人就是孟攬月。

    盡管是跟著商隊走,但是也得做一番打扮才行,在腰間纏了好幾圈的紗布,讓自己的腰肢看起來粗壯些。又穿著不合身的布裙子,臉上用藥汁塗抹了一番,頭上纏著花布巾,她早已沒了以往的模樣,一看就是個幹粗活的婦女。

    坐在裝貨的車上,孟攬月瞧著前頭,粗布衫短打扮的夥計二十幾個,其中有一個坐在車轅上,在這後麵遠遠看著就與旁人不一樣,他脊背挺得太直了。

    忍不住笑,這一路來白無夜能偽裝的如此成功也是讓她頗感詫異。先不說這環境了,就是穿的衣服臉上又抹了東西,都是他難以忍受的。

    尤其看他現在,必定是繃緊了神經,否則也不會整個人都繃直的。

    但他表現還算好,若真碰上了軍隊,他會立即刻意的把身體縮回去,倒是不起眼。

    這個商隊除卻他們倆,其他的都是夏家商號裏的人。他們不知她和白無夜的身份,隻知是要進帝都的。是上頭夏老板安排的,所以他們也不多問。

    而且,他們倆出現在這些人麵前時就是這形象,所以這商隊裏的人倒是也沒懷疑。

    護衛也各自做了偽裝,通過各種方法混進帝都。他們可以用任何一種法子,畢竟沒有那麽惹眼。

    而白無夜和孟攬月,他們倆若是不動動心思,不做偽裝的話,是很難進入帝都的。

    畢竟,他們倆的臉在帝都算得上榜上有名的。

    驀地,前頭的人回過頭來,孟攬月微微歪頭看著他,然後揮了揮手。

    前麵的人過多了看了她兩眼,隨後收回了視線。

    忍不住笑,白無夜的臉也是黃糊糊的,好像得了病似得。

    隊伍距離帝都越來越近,孟攬月和白無夜也開始和商隊裏其他人擠在了一塊,這樣不至於讓人容易注意到他們。

    遙遙的,瞧見了帝都的影子,如此巍峨,不愧是天子腳下。

    這是第二次來這個地方,心中一股氣無端的升騰而起。想起第一次來帝都,從街上走過,那些人說的話,字字都在心中。

    官道上的軍隊也越來越多了,重兵器在手,但凡通往帝都的人或隊伍,都得遭受嚴格的檢查。

    這個商隊也不例外,兵士檢查的特別嚴格,每個人都要被他們盯上一陣兒,即便是沒做過壞事的,也被他們盯得心裏發毛。

    孟攬月和其他三個婦女待在一塊兒,學著她們的樣子低著頭,害怕驚懼的模樣。

    對於她們這些女人,那些兵士查的倒是不嚴。

    很快的,商隊經過了檢查,這才繼續上路。

    隊伍上了護城河,開始幾步一停,進城檢查的隊伍排了很長很長,城門口的禁軍很多,每一個進城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

    靜靜地等待著,終於,將近半個時辰之後,隊伍才走至城門口。

    孟攬月心下不免幾分忐忑,不過觀察著身邊那三個婦女,學著她們的樣子,她倒是沒露出太多的馬腳來。

    禁軍果然是一個挨一個的檢查,搜身,然後觀察一下容貌,仔細的盯一會兒,才會放人。

    終於輪到隊尾,輪到禁軍檢查四個婦女。

    禁軍都是男人,他們倒是沒有對婦女動手腳,隻是過於嚴苛的用眼睛檢查了幾遍,沒有問題,便放她們進去了。

    進入帝都,街上人不多,早已不似上次來帝都時的景象了。

    那時街上可是人滿為患,不過也應該是因為白無夜和孟攬月回來,所以這帝都裏的百姓都跑出來看熱鬧。

    商隊順著長街順利的朝著夏家的商行行去,街上來往的人不多,大都表現的幾分不安。顯然南北戰爭對帝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不隻是上麵的人,連著百姓也是一樣。

    盯著那些來往的人,孟攬月緩緩的深呼吸。雖說百姓一向是無辜的,可是在某些事情上來說也是最可恨的。

    一些傳言經過他們的添油加醋,就變成了可以殺人的利刃。若是心裏承受能力差的,就會被這利刃輕易殺死。

    垂下眼簾,坐著商隊的馬車,又轉過一條長街,進入一條稍狹窄的街巷,然後在一個後門前停了下來。

    從車上跳下來,孟攬月看了看,這後門之前就是一棟樓,院子很大,而且從裏麵出來不少人。

    出來的人都是商行內的夥計,開始搬運貨物。

    挺拔的身影走過來,雖是挺拔,可是一臉的黃,還穿著灰色的布衫,再怎麽挺拔也是沒用。

    瞧著他,孟攬月就忍不住笑,“五哥,你真好看。”

    聞言,白無夜麵色更冷了,看了看她的臉,本想抬手勾住她頸項的,但手抬起來卻又拿開了,顯然是下不去手。

    笑出聲,她拉住他的手,“咱們往哪兒走?”

    “離開這兒。”看了她一眼,後又移開視線,不忍看。

    拉著她離開,順著不寬大的街巷走,白無夜顯然十分熟悉這裏的路。

    跟著他走,孟攬月一邊環顧四周,房子雖說都很好,但沒有什麽聲音,安安靜靜的,根本不像帝都。

    帶著她,兜兜轉轉,終於在一家客棧前停下了。客棧門麵很小,顯然沒什麽生意。

    進入客棧,裏麵隻有一個掌櫃的和一個小二。

    給了錢定了房間,小二便引著他們倆上樓進了客房。

    進入客房,孟攬月這才鬆了一口氣,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街上還是一樣,人不多,這裏可不像是天子腳下的帝都。

    “趕緊洗洗吧。”白無夜的聲音傳來,顯然他是受不了臉上塗得東西了。

    聞言不禁笑,轉身走過來,一步步走至白無夜麵前,然後猛地抬起雙臂一把抱住他的腰,“五哥,好想你啊。這段時間咱們倆一直都沒在一起,你想不想我啊?”

    看著抱著自己的人,白無夜的上半身緩緩向後躲避,但是他越躲,孟攬月便越往他身上靠,樂得很。

    抬手戳在她腦門兒,阻止她惡意靠近自己,白無夜深吸口氣,“別再鬧了,難聞又難看,快洗洗。洗幹淨了我就抱你。”

    笑不可抑,鬆開他的腰,孟攬月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你多好看似得,不如你照照鏡子去,看看自己有多難看。”還嫌棄她,他也不怎麽樣。

    聞言,白無夜輕咳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就在此時,小二送水進來了,溫熱的水泛著熱氣。

    小二把水放下就走了,白無夜身體沒轉過來,手卻是過來了。拎著孟攬月,“快去洗。”

    看向他,白無夜立即放開他,然後又轉過身去,躲開她的視線。

    忍不住笑,孟攬月不再看他,然後洗臉。

    把頭上的花布巾摘下來,然後仔細的清洗自己的臉。臉上塗抹的是藥汁,所以也很好清洗。

    洗幹淨了臉,孟攬月站起身,“五王爺快來清洗吧,瞧你都要吐了似得。”

    不過片刻,白無夜也洗幹淨了自己,不過臉上有胡渣,看起來還是有幾分邋遢。

    “洗幹淨了也可以正臉對著我了吧,我說你難看呢也是逗你的,五哥人長得好,怎樣都不難看。”知道他愛麵子,說他醜他不樂意了。

    看著她,白無夜幾不可微的皺眉,“把纏在身上的東西拿下來。”臃腫的像個大冬瓜。

    “纏了一路都習慣了,你這麽一說,我才覺得有多難受。”站起身,脫下外麵的布裙,裏麵是纏了多圈的紗布,一層又一層。

    動手解開,一圈又一圈,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把它們都拆了下來,果然舒服多了。

    “這一路走的這麽順利,不得不佩服夏老爺。生意人,就是精明。”僅剩中衣,一身輕鬆。

    看著她,白無夜緩步走過來坐下,“餓了麽?傍晚時分,護衛就會陸續趕到。若是不想吃這客棧的東西,可以等到他們來了之後再吃。”

    “也好,還是護衛做的好吃。咱們什麽時候去找汪詡啊?已經迫不及待看這帝都生亂了。”把頭發拆開,孟攬月邊說邊搖頭,長發也隨著她的動作而輕甩。

    抬手摸了摸她的長發,“不急。待護衛進城後,先讓他們去打探一下情況。”

    “也好。而且孟柏應該也回來了,不知白天世會怎麽嘉獎他。真是好奇啊,他那時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雲夫人被控製,孟家的身家性命受到了威脅。

    “打探一番便知真假。白天世,外表懦弱,實則心狠。孟柏當日所言,應當屬實,孟家上下都被威脅了。他抱著必死的命令去了西疆,目的是想策反你殺了我。若是策反你不成,那他孟家上下的命就都活不成了。所以,他惱羞成怒,便想殺了你。”倚靠著床柱,白無夜淡淡道。

    聽著,孟攬月緩緩點頭,“有道理。他沒完成任務,又廢了一條手臂,灰頭土臉的回了帝都,白天世定然會氣的不行。”

    “說不定,會大肆責罰孟柏,嚴重的話,興許整個孟家的性命都不保。”白天世的為人,白無夜可是很清楚。

    “真的?那個雲夫人,她算是孟家的人麽?”孟柏可是沒娶她進門。

    “怎麽不算?她是你的生母,白天世若是想殺人,必會連她一同殺了。怎麽,孟大夫心軟了?”薄唇微抿,他似笑非笑。

    “沒有,心軟?我為什麽要為她心軟。隻是好奇白天世會怎麽做,我不太了解這個人,反而對他那個太子很感興趣,也不知那小太子的身體怎麽樣了。”現在想想,那小太子必定是身患先天疾病。

    “一直養在深宮,沒人知道情況如何。自汪詡被囚禁後,皇後也被禁足了,這太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廢了。”雖說是白天世的骨肉,可他和汪詡也有著血緣關係,依據白天世的心性,怎麽能夠忍受呢。

    “管他立誰為太子,反正也是長久不了。”白天齊的大軍南下,他可沒有再立太子的機會了。

    “說得好。”抬手勾住她頸項,把她攬入懷中。

    抱著他的腰,孟攬月盯著他,驀地湊上前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哎呀,好硬啊。”

    “自找苦吃。”看她那皺著臉的樣子,白無夜不禁笑,傻的可以。

    護衛很快進城了,他們喬裝打扮,分別進城,然後在城中轉了許久,才陸續的匯入客棧當中。

    至城門關閉時,所有的護衛都集結完畢。

    帝都宵禁更為嚴格,街上沒有任何人敢隨意出入,但凡走在街上被抓住的,都會被抓起來拷問。

    和白無夜待在客棧當中,護衛則陸續離開打探消息,沒用上多久,護衛便回來稟報,他們打探到了孟家的消息。

    這消息讓孟攬月大為驚異,沒想到白天世居然這麽狠。

    “滿門抄斬?看來,他們還真的因我而送命了。”雖說孟家沒有什麽好人,但是因為她在北方解決瘟疫之災而被牽連的滿門抄斬,實在有些過分了。

    “孟大夫想救他們麽?”看著她,白無夜眸中含笑。

    看著他,孟攬月緩緩搖頭,“我若出現救了他們,他們必不會感謝,還會趁機把我捆綁了送給白天世邀功。他們這些人的心性我十分了解,極惡。”

    白無夜微微頜首,“雖說人心不可猜,但的確需要考慮到最險惡的可能性。孟柏當年隻是個窮書生,他能做官,那也是孟夫人資助的。在大齊買官可是需要很多錢的,都是孟夫人的功勞。但做了官,他便尋花問柳,這一點可以通過你和孟紫蘇的年紀來計算。如此之人,可見心性,不可信。”

    聞言,孟攬月不禁皺眉,“還有這回事兒?那這孟柏可真是個人渣。他和雲夫人的事兒我倒是不覺得怎樣,畢竟這個年代就是這個樣子,雲夫人又是個妓女。但是孟夫人,他這麽對待她,太過分了。”

    “死不足惜,你就別惦記了。”白無夜看著她,低聲道。

    “那咱們去看看吧,就當是我代以前那個孟攬月,送他們最後一程。”想了想,她歎道。

    看了她一會兒,白無夜微微點頭,“好。”

    斬殺孟柏滿門,此事在帝都亦是沸沸揚揚。斬殺大罪之人,地點就在帝都的長西大街。那兒有個十字街口,但凡重犯都在此地斬首,屆時整個帝都的百姓都可以來看熱鬧。

    即將正午,長西大街上都是人,官兵圈出了一定的範圍,不許看熱鬧的百姓靠近。

    人群中,白無夜和孟攬月站在一處,兩人帶著帝都很是流行的竹帽,帽簷很長,能遮得住熾烈的陽光。

    熙熙攘攘的,身邊都是人,他們倆擠在人群當中,倒是沒多少人看他們倆。

    看著那刑場上的人,孟家上下十幾口,除卻那些屬於雇傭的護院,家奴等都在列。

    孟柏,孟夫人,孟紫蘇,但是沒有傅子麟。

    微微皺眉,孟攬月靠近白無夜,“傅子麟呢?還有雲夫人也不在。”

    “傅家也算得上世家了,他不在這兒,也在常理當中。傅家還是有這個能力的,把傅子麟帶走。但是雲夫人,護衛沒有查到。”白無夜也幾分不解,至今雲夫人在哪兒,都是個謎。

    據孟柏說,雲夫人是被白天世抓走了。但白天世不管怎麽說也是皇帝,抓一個小小的雲夫人,孟攬月是不信的。

    那麽現在,雲夫人在哪兒?孟家被滿門抄斬,她都不在列。

    刑場之上,披頭散發淚流滿麵的孟紫蘇破口大罵,狠狠地詛咒孟攬月這個害人精,喊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孟攬月,必要殺了她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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