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點的柏城，雪還在下，雪花漫天飛舞，在昏暗的光線下交織纏綿，落在地上，融化，消失，不見。

    車裏，許意歡被沈恒之摟得很緊，緊到仿佛要將她捏碎，融進骨血一般。

    “別怕。”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稍稍撫平了她心中的惶恐。

    “砰”地一聲，車窗玻璃被砸碎，碎玻璃渣落進來，沈恒之將許意歡護在懷中，她毫發無損。

    莫林在前排，摸著懷中的槍:“二爺。”

    他冷眼盯著圍著車的人，眼底的猩紅殺意放肆擴散。

    沈恒之與他眼神交匯，不過瞬間，兩人同時摸槍，一連幾發，槍口對準靠近車子最近的幾個人。

    “啊！”

    幾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幾個人齊齊倒了下去。

    人黑壓壓一片，打倒了幾個，又有人圍上來。

    沈恒之知道，這樣不是辦法，總會有彈盡糧絕的一刻。

    他一個翻身，將許意歡護在身後，推開車門，翻身而出，動作敏捷的踢開幾個人，又繞到車的另外一旁，踢開這邊的幾個人，將車子附近清了個幹淨。

    “二爺。”莫林也翻出車，和沈恒之背靠背，將後背交給彼此。

    沈恒之冷冽著瞳:“如果我出了事，意歡的安全交給你。”

    莫林第一次有了反抗:“二爺，許小姐是你的女人，要護也是你護著，你是我恩人，我來護著你，我在你在。”

    沈恒之罵了句:“不知好歹。”

    莫林回他:“二爺，如果有意外，將我送到南城。”

    南城是莫林的家，那裏有他的親人。

    沈恒之沒接話，一個掃堂腿過去，打倒了幾個人。

    這群人手中沒有槍，隻有鐵棍和匕首，沈恒之和莫林的槍也沒有了子彈，赤手空拳和一群人互毆。

    莫林經受過訓練，格鬥這方麵很出色，一個人打七八個不是問題，沈恒之身處高位，自然也是練家子，兩人應付得還算遊刃有餘，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黑壓壓的一片人。

    兩個人對上幾十個人，到底不敵，體力很快就支撐不了了。

    莫林和沈恒之背靠著背，瞪著各自麵前的敵人。

    為首的是一個拎著鐵棍的男人，很高，很瘦，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長相，但那雙眸中有濃烈的殺意。

    他製止了打手的動作，一個人上前，站在沈恒之麵前:“沈先生。”

    沈恒之凝著他:“說吧！想要什麽？”

    那人開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們做的都是命換命的交易，自然不會將秘密公之於眾，隻是就看沈先生懂不懂得局勢了。”

    沈恒之滿頭大汗，大衣上麵有幾片血跡，濕噠噠的貼在他身上。

    他很不舒服，卻又強忍著默不作聲。

    他黝黑的瞳凝著那人的眼睛:“開口吧，想要什麽？”

    那人拎著鐵棍，將棍子放在手心裏輕輕掂了掂。

    他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現在的所有。”

    沈恒之笑了一聲:“你今日道高一尺，可就算我把東西給了你，你吃得下這塊肥肉嗎？”

    他的地位、權勢，他能有今天，從來靠得不是運氣，他靠的是他的手腕、智慧。

    能走到今天，除了沈家的支持，剩下的，都是他一步步用鮮血堆砌而成的。

    男人拎起棍子，抵著沈恒之的胸膛:“沈先生今天不交出公司股份，這條命恐怕就交代在這裏了。”

    沈恒之鎖住他的視線，昏暗的光線下，光和影虛化了他臉上的冷漠，就像是，他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他不接話，眸子卻越來越沉，那張臉陰惻惻到僵硬、扭曲，那雙眸中聚了一團火，能吞噬人的火。

    他暴躁毒辣，高高在上，翻雲覆雨，卻在這一刻，有了遲疑。

    為首男人身後，許意歡被兩個人架到了包圍群中。

    她滿眼是淚，滿臉是汗，她望著沈恒之，眸中的愧疚、難過、悲傷、心疼，交織纏繞在一起，像是一團鹽包裹了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沈恒之捂住胸口，心髒那裏緊了又緊，痛了又痛，他的呼吸裏都仿佛淬著玻璃渣子。

    “放開她。”他冷漠陰鷙的瞪著為首的男人，眸中的殺機畢現，似乎要將他吞噬。

    那男人走上前，用棍子抵在沈恒之的脖子處:“沈先生這一次給我的答案是什麽？”

    沈恒之眸中的殺氣更烈，他一把抓住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鐵棍，手腕一用力，棍子被他奪走。

    “我讓你放了她。”他雙眸通紅，嗜血一般的殺意幾乎呼之欲出。

    為首男人眼角有挑釁:“沈先生想清楚了，要女人還是要事業。”

    沈恒之的眸凝睇許意歡的臉，她臉上有血，似乎被打了，他的手一點點收緊，胸膛處的狂躁似乎就要破籠而出:“我沈恒之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做決定。”

    熾熱的目光交匯中，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勝過一萬句狠話，一萬次交鋒。

    為首男人偏頭，一個眼神，架住許意歡的其中一人就拿出了一把刀，刀刃對準她的心髒，稍稍用力，刀鋒一點點壓進大衣。

    寂靜無聲中，沈恒之似乎聽到了匕首快要穿破胸膛的聲音。

    他的心頓時慌了，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他急忙喊了一聲:“住手。”

    為首男人似笑非笑看向他:“沈先生想明白了？”

    沈恒之注視著那男人，他眉眼的戾氣消散下去，竟染上了害怕和惶恐，他一點點放下鐵棍，對那男人說:“權勢我給你，你放了她。”

    那男人終於笑了一聲:“沈先生當真答應？”

    “我沈恒之向來不說假話。”

    他麵龐冷著，似有寒芒迸射。

    那男人笑說:“既然如此，那就好辦，沈先生隻需要簽一份文件，那麽許小姐的命，我就給你。”

    說罷，他伸手，身後的人就遞上來一個文件。

    沈恒之不清楚那是什麽，但為了許意歡，他甚至連看都不想看。

    麵前局勢，他們自然是占了下風的。

    剛剛在混戰中，許意歡要逃，她想，她不應該成為沈恒之的累贅，可跑了一半，她還是被抓了回來。

    用她威脅沈恒之，是最有用的籌碼。

    想到這些，許意歡就發瘋一般的笑起來:“哈哈哈哈，沈恒之，你以為你為了我這樣，我就能感激你了嗎？我告訴你，你別做夢，我不稀罕你這樣，就算你拿權勢救了我，我也不會愛你，我隻會恨你，恨你奪走我原本的一切。”

    她放著狠話，希望沈恒之不要傻到拿全部身家隻為救她。

    她的話，他不意外，因為他自始至終都不相信她會真的認可自己，但他救她，他心甘情願。

    許意歡的話，他選擇了充耳不聞，他接過文件就要簽，身後卻傳來刺耳的鳴笛聲。

    不遠處的整條街駛來數十輛車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