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昀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許意歡問什麽，他大多都是點頭或者搖頭。

    許意歡很好奇，他為什麽每一次都總是能救自己，但又憑借直覺，覺得他不是一個壞人。

    她雖然猶豫了，但還是問了出口:“你為什麽每一次都恰巧能救我？”

    他的目光看著別處，不知道在想什麽，遍布痕跡的麵龐上，辨不出喜怒。

    “你救了我，我……也想救你。”他磕磕絆絆回答，卻回答得有些偏離了她的問題。

    她也沒有生氣，繼續問他:“你救我，是因為我幫過你嗎？”

    璟昀這才看了許意歡一眼，他被她眼底的水霧給衝走了所有的勇氣。

    她站在風雪中，一身黑色大衣，沒有化妝，但身姿婀娜，不像是他觸手可及的存在。

    他收回和她對視的目光，頗有些自卑的點了點頭:“嗯。”

    她輕笑，笑聲如銀鈴清脆:“謝謝你，璟昀。”

    璟昀的身體在風雪中怔住，他錯愕許久，甚至覺得自己聽錯了。

    他耳邊充斥著太多太多的罵聲，淹沒了他曾經所聽到的一切奉承。

    他本生活在雲端，隻是毀了容，一朝跌進穀底，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他眸中的清明分明轉成感激，他想說什麽，可張開嘴，卻又什麽都沒有說。

    許意歡看著他，大概理解他的心情，隻淡淡地繼續問:“璟昀，你多大了？”

    緋色在他臉上炸開，像火一樣灼燒著他的肌膚，他回:“二十二。”

    許意歡伸手，在他的頭頂輕輕拍了拍:“我比你大兩歲哦，你可以喊我姐姐。”

    姐姐？

    這個稱呼很奇怪，他冷著臉，沒有喊，也沒有出聲。

    他不喜歡這個稱呼，他也沒有把她當做姐姐。

    許意歡問他:“怎麽了嗎？”

    璟昀搖頭，沒有說話。

    他穿了一身名牌，價值幾十萬，但破破爛爛的，身上還有泥巴和水漬。

    他似乎很有錢，可又不像有錢的孩子那般受人待見。

    他到底是什麽人呢？

    許意歡對璟昀的身世產生了莫大的好奇，但她知道，他不願意說，她不可以多問。

    和璟昀的談話，雖然大多都是無疾而終，但至少許意歡可以判斷出，他不是一個壞人。

    後來，璟昀不動聲色消失在了夜色中，甚至都沒沒有給許意歡一個說再見的機會。

    他出現的時候無聲無息，消失的時候也是。

    他的身世，許意歡好奇不已，可她不會查。

    他臉上的傷痕大概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眼中的害怕和驚慌，就像是受了驚嚇的麋鹿，再也回不到原先的波瀾不驚。

    穩了一下心神，她回頭去看喬笙，她站在風雪中，身影單薄，不知道在想什麽，定了神。

    許意歡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在想什麽？”

    喬笙回神，衝她笑了一下，笑容並不深，顯然是強迫自己才有的。

    “意歡，總是拖累你給我收場。”喬笙一臉抱歉，說話的語氣都低了幾分。

    許意歡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也相信，如果換成是我遇到危險，你也會替我收場的。”

    喬笙笑得勉強:“可我沒有你這樣的實力。”

    她沒有錢，沒有人脈，拿什麽給她收場？

    許意歡抱緊她:“阿笙，你知道的，隻要你想要，我可以幫你。”

    喬笙隻要開口，她能做到的，她都會做到。

    隻是喬笙高傲，因為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心思比一般人敏感，更比一般人脆弱。

    喬笙沒回答她，手機鈴聲卻忽然響了。

    許意歡以為是沈恒之，沒想到是喬笙的響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剛剛還萬分愁緒的眸子在一瞬間覆上了柔情，眼裏的水霧散開，噙著夜色下的萬千。

    許意歡知道，她喜歡的人給她打電話了。

    喬笙往旁邊走了幾步，也沒有刻意躲避，因為許意歡還能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先生。”她接通了，嗓音不似平常冷冽，倒平添了幾分小女人的羞澀。

    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麽，她在回答:“嗯，我馬上回來。”

    很快，她掛了電話，走向許意歡:“意歡，我得回去了。”

    許意歡點頭:“嗯，我跟你一起。”

    喬笙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麽，又在她麵前轉了一圈:“意歡，你看我這樣去見他，可以嗎？”

    她穿了一件羽絨服，純黑色的，衣服敞開著，裏麵是一件白色的打底，下麵是一條緊身褲，她高挑且瘦，標致的五官，也算得上美人坯子，隻是她出生貧窮，總不似豪門裏的姑娘那般嬌氣，她的身上，還有一種不屬於女性的堅韌。

    因為剛剛的打鬥，她齊胸的頭發淩亂了許多，好在衣服是純黑色的，也看不出髒汙，隻是臉上還有淚痕。

    許意歡踮起腳尖，輕輕擦掉她臉上的痕跡，然後又替她理了理亂發，語氣哽咽了:“嗯，阿笙最好看了，我家阿笙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上一世，她還沒有機會見到這樣的她，如今見到了，她卻感覺自己的寶貝好像要被搶走了一般。

    喬笙仗義，至少在許意歡眼裏，她配得上所有的男人。

    見她哭了，喬笙也沒控製住，抱住她:“意歡，陪我一起見見他吧，我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我很想擁有他，可他的才華和儒雅，讓我覺得我跟他差之千裏。”

    喬笙的語氣冷下來，她往常的自信蕩然無存，竟是被自卑代替。

    喜歡一個人，大概都會自卑吧，就如當初的沈恒之，他明明那麽優秀，那麽好，卻總覺得是他做得不夠好。

    聽到喬笙的話，許意歡既心疼又愧疚，她輕輕撫她後背:“沒關係，隻要你想擁有，我都會給你。”

    喬笙鬆開她，淚水在眼眶打轉:“意歡，你知道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切。”

    許意歡衝她笑開:“我知道。”

    上一世，喬笙就是這樣，拒絕了她的幫助，後來兩人鬧崩，她還是在許意歡鋃鐺入獄時，去求俞敏放過她。

    能做到這些的，除了沈恒之和她的父母也隻有喬笙了。

    打了車，兩個人回了市區。

    下車的時候，許意歡還是開了口:“阿笙，陳文靜那邊，你想過怎麽做嗎？”

    這是喬笙的家事，但涉及喬笙的安全，許意歡就必須得上心著。

    喬笙搖頭:“我也不知道。”

    最後，她又歎了長長的一口氣說:“她畢竟是我母親，我縱使恨她，卻無法殺了她，更無法將她趕走，也無法對她不管不顧。”

    她言之有理，讓許意歡也不好多說什麽，但喬笙不能做的，她未必不能做。

    兩個人步行回喬笙所住的那段路，在路口，她們遠遠瞧見了站在路燈下的身影。

    這個人，就是喬笙口中的“先生”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