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這一諾,還作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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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戰役,&nbp;&nbp;冠甲軍大勝而歸。除了把十八寨殘寇網盡,據那些被俘山匪供述,山寨內藏著他們十餘年間收斂來各珍寶財物。那些寶藏,&nbp;&nbp;足足填滿了三個洞窟有餘。

    這當真是大功!

    關於這些財富,有那群被收押山匪該如處置,顧憑是不算『插』手。就在捷報剛傳回來時候,&nbp;&nbp;他就把兵符給了陳晏。

    本來,&nbp;&nbp;不人見他竟然能拿到冠甲軍指揮之權,&nbp;&nbp;都在心裏暗暗地嘀咕。但隨著那份軍令狀事傳開,再加上仗完,陳晏便立刻那枚玉佩又收了回去,&nbp;&nbp;眾人剛生出那點懷疑又散了。

    穎安城內,處樓館中,個形貌普通護衛正低著頭,伏案書寫著什麽。

    他身邊站著個麵容看起來稍顯年青年,&nbp;&nbp;問道:“咱們便這樣給陛下匯報,&nbp;&nbp;說秦王與顧憑之間並無異樣?”

    護衛頭也不抬地繼續寫著:“怎麽,你覺得不是?”

    “也有。”年撓了撓自己腦袋,“但那可是冠甲軍兵符,秦王肯把這東西交給顧憑……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護衛沉聲道:“原本這件事是需要鄭重稟告給陛下,&nbp;&nbp;再做探查,但若是秦王以兵符換顧憑立下軍令狀,那就說得通了。”他瞥了眼年,&nbp;&nbp;低低道:“你年紀尚輕,&nbp;&nbp;不曾見秦王下時候。他治下軍紀之嚴,便是再高身份,身上有再不得了戰功,&nbp;&nbp;但凡違了軍法,在他手裏,難逃個死字。”

    他說著,搖了搖頭:“顧憑立下了這紙文書,此戰若是敗了,秦王恐怕立刻就要斬了他。”

    年瞪大了眼。

    那枚能夠號令冠甲軍兵符,他曾遠遠地看見次。便是那晚在伍飛平府邸裏。

    當時滿堂燈火映在玉佩上,那玉質奪目璀璨,真是不能以言語形容……他恍然意識到,原來有些看似好得不像話東西,真拿在手裏,竟是能要了人命。

    護衛擱下筆,函書密封起來,招來信鴿放飛出去。

    於是,在得知了顧憑與陳晏不睦之後,不人心都放了下來。

    十日後,皇帝敕命傳至穎安。

    敕命說道,南疆風土與中原迥異,山高路險,那些十八寨降匪熟悉南疆地理,與其殺之,不如放手用。令顧憑那些殘匪收編成隊軍馬,協助陳晏平南疆。

    ——竟是要部分兵權,直接交到顧憑手上!

    趙長起收到消息便回了樓館。他瞥了顧憑眼,噗嗤笑。

    顧憑挑眉奇道:“陛下要拿我來製衡你家殿下,這件事,原來令趙大人這麽歡欣鼓舞啊?”

    趙長起翻了個白眼,在他對麵坐下。

    自從顧憑交兵符之後,這個人就好似無官身輕了,日日在穎安城內閑逛。這些日子,他們這些跟在陳晏身邊人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唯獨顧憑,每日便是隨『性』遊逛,清閑得那叫個礙眼。因此,趙長起聽到皇帝下了敕令,顧憑又有活了,不知為,他就忍不住想笑。

    笑了會兒,又歎道:“陛下此舉,是製衡,另外也是你於兵事上才幹入了他眼了。據我們留在鳳都人所報,你這次用策傳回去,好像令朝堂上不重臣老都頗為震動。”

    顧憑懶洋洋地往嘴裏塞了片果脯。

    趙長起:“對了,除了給你敕令,朝廷下了道令。”

    他淡淡道:“不了幾日,鄭暘就要帶著他東洲軍來了。”

    鄭暘?

    雖然之前鄭綏長與豫王結親事是暫時作罷了,但顧憑知道,鄭氏族已經倒向了豫王。即使有姻親之係,這結盟卻是實實。

    ……看來這次冠甲軍大勝,令多人都坐不住了啊。

    他道:“不必擔心。”

    “擔心?我不擔心。”趙長起扯了扯嘴角,“這不是有你在嗎。怎麽樣,顧司丞,我送你去縣衙?十八寨要犯都拘在縣衙地牢裏,去挑挑看有有可用之人吧。”

    顧憑上了馬車,趙長起也跟著坐上去。

    顧憑問道:“孟三娘怎麽樣了?”

    趙長起:“你想用她?”

    顧憑原本是有這個想法。實際上,早在他第次從甘勉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時候,他就覺得孟三娘對他們態度或許不會太好。這些年,陳晏聲名傳遍朝野,孟三娘無論是想要找他,是去找甘勉,以她身份,都不會是太困難事。

    但是她卻隱姓埋名,任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

    這割裂,已經能說明些問題了。

    不,之前離間十八寨時候,他捎帶手做了些試探,倒是試探出了點令人意料不到結果。

    顧憑有明確回答,隻是問:“她怎麽了?”

    “如果你想用她,那我勸你是換個人。”趙長起歎了口氣,“甘勉已經去找她了。”

    他搖搖頭,看向顧憑:“聽說那日你讓甘勉私縱那群山匪回寨時候,讓甘勉給他們帶了張字條,上麵寫著:知君重,君同袍——這八個字,是甘勉親手所書。”

    顧憑點了點頭。

    “甘勉幼時習字臨便是他兄長字帖,因此,他們二人字跡像……她認出來了。”趙長起說到這兒,朝顧憑看了眼,隨即,他微微頓,“你知道?”

    他輕輕呼出口氣:“……原來,竟是你意安排。”

    顧憑道:“據暗部呈上來情報,胡烈『性』子雖然高傲執拗,但對她說話,往往能聽進去二。那日甘勉中箭,若她執意相勸,胡烈不見得不會聽從。她對甘勉,確實是留了情。”

    趙長起苦笑道:“甘勉也問她,但她說,那隻是看在個死人麵子上。”

    說話間,馬車到了縣衙門口。

    趙長起道:“我有事,就不下去了。甘勉會帶你進去。”

    這次冠甲軍滿載而歸,那可不是般滿載而歸。縣衙刑房內隻關押要犯,就已經給塞得滿滿當當。

    甘勉帶著他下地牢:“關於這些人詳細身份和生平,明日可以匯總出來,到時候,我會令人送到你案頭。”

    “好。”

    “你想看誰?”

    顧憑想了想。十八寨內些要緊匪,之前他便令人收集他們資料,雖然不甚詳細,更談不上精準,但他對這些人『性』子也都有了個大致琢磨。

    他道:“胡烈部下,排在三娘之上有個人,姓餘,被人叫作餘二哥。我想見見他。”

    甘勉轉了個彎,順著這條漆黑長道直到最後,終於停住步:“到了。”

    顧憑抬起眼,朝牢房內望去。

    這眼,他忽然渾身僵。

    牢房內,那個原本靠在牆上閉目而寐,因為聽到動靜,睜開眼朝外望去男子,也怔住了。

    半晌,他輕聲道:“……顧憑?”

    顧憑嘴唇動了動。眼前這個男人臉,同他記憶中那個年麵孔,仿佛變了許多。就比如,他從前那生機勃勃小麥『色』皮膚,如今竟然透著絲蒼白。因為失了血『色』,唇『色』和麵『色』都淡,整個人像是帶著掩不住脆弱。唯有那雙含笑瞳孔,能窺見絲舊日神采飛揚影子。

    顧憑看著他,沉默了好會兒才開口:“餘青戎?”

    餘青戎站起來,笑著“嗯”了聲。

    顧憑盯著他蒼白臉:“你……”

    餘青戎頓了頓,知道他意思,笑道:“我受傷。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當初顧憑剛穿來時,餘青戎是他鄰居。叛軍要來那段日子裏,他每日領著人修整城牆,餘青戎因為曾入行伍,便依他所言,召集起小縣城內青壯年,帶著他們訓練。

    這些事想要試行,也不是那麽容易。有些人不願意出力,在背後找顧憑麻煩。餘青戎知道後,溜達到他們院子裏,當著那些人麵,笑嘻嘻地掌拍碎了塊大石。

    從那之後,這些人都老實了。

    顧憑望著他,忽然間,他閉了閉眼,直到那陣無法形容酸楚去,才慢慢地道:“我以為……”

    “以為我死了,對吧?”餘青戎又是笑,神態間派輕鬆,“其實也差不多。”

    陳晏攻破了他們小縣城之後,顧憑因為是被俘虜罪首,不得已隻能跟隨在陳晏身邊。餘青戎也跟上他,投進了陳晏軍隊。那時,顧憑隻是陳晏身邊最不起眼個小幕僚,連住處都得自己去找,餘青戎則剛投進冠甲軍,也得從最低級卒兵做起。

    ……那些日子,分明也去多年,怎麽現在想來,竟恍如隔世了。

    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人們在回憶往昔時候,往往總覺得悵然?

    後來顧憑嶄『露』了幾次頭角,餘青戎也靠著件件軍功逐步往上升。

    再之後,他出逃,又被陳晏抓回去,從此囚進了秦王府後院。之後多久,就聽說餘青戎戰死了。

    顧憑是幕僚時候,跟隨陳晏數次征戰。當時那個世道,死個人,就像粒塵埃落在地上,不會比它沉重多,也不會比它殊多。

    聽到那個消息時,他想,他在這世上唯個朋友,不在了。

    顧憑輕聲道:“你身上『毛』病,就是那時候落下?”

    “嗯。”

    “我找找看有有名醫,能替你調理來。”

    “好啊。”餘青戎仍是笑著,看看他,主動問,“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我要收編十八寨殘部……”顧憑忽然有些不想說這個,他到餘青戎身邊,也靠著牆坐下來,低聲道,“來之前,我不知道是你。”

    “我也不知道來會是你。”餘青戎歪著頭看他,笑道,“今真是我這些年最開心時候。”

    他道:“說說吧,你要什麽,準有我可以幫得上忙。”

    顧憑:“我要個副,你願意做嗎?”

    餘青戎不假思索地道:“好啊。”

    便如之前那些年,他每每麵對顧憑樣子。

    顧憑也笑,他站了起來,對餘青戎道:“那你等我回稟了殿下,就來接你出去。”

    他乘車到了陳晏在穎安暫住府邸,對個認得他親衛道:“煩請通報聲,我要見殿下。”

    但那個親衛看了他眼,躬身朝顧憑施了禮:“殿下剛才下令,若今日顧憑郎君求見,便告訴他:不見。”他低下聲,“郎君,請回吧。”

    顧憑頓住了。

    那瞬,就像道蒼白閃電劈下來,映得他心中陡然片雪亮。

    他知道,陳晏為什麽不見他了。

    他知道,如果現在他了,那麽明等著他,就是餘青戎屍體!

    顧憑緊緊地咬住牙關,他動不動地站著,讓那個親衛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本想開口相勸幾句,但看著顧憑神『色』,又下意識地把話咽了回去。

    顧憑字字道:“煩請告訴殿下,在他願意見我之前,我不會——我也可以跪著等。”

    竟是直接威脅了!

    那親衛深深地望了他眼,道:“郎君稍候。”

    說罷,他轉身進去通傳。

    了會兒,趙長起了出來。

    他麵『色』複雜地瞪了顧憑眼,忍了又忍,低聲喝道:“顧憑,你是不是昏頭了!”

    四下眾人早已避開,趙長起怒道:“那個餘青戎,他是你縣城故人!你別忘了,你顧憑現在身份,是顧明成子孫!縱使殿下給你造這個身份,等閑是尋不出破綻,但那個餘青戎,他與你就在縣,且與你曾經交情不淺!你知不知道若是他此事捅出去,或者隻是從他嘴裏泄點風聲,於你會是什麽影響?”

    他厲聲道:“我們不可能留著這樣個大患,等著他日後給你掘墳!”

    以趙長起修養,平素他是絕對不會這樣說話,但此刻實在是有點氣急敗壞了,壓低聲音道:“別不說,你顧憑等才智,這些事放在平常,你至於到剛才才反應來?這個人影響你心神至此,你讓殿下怎麽可能容得下他!”

    顧憑閉了閉眼,仍是隻有句話:“我要見殿下。”

    趙長起咬了咬牙:“你既然看見我出來,就該知道,殿下不會見你。”

    顧憑盯著他,沉默了會兒,他緩緩開口道:“從來,君無戲言。”在趙長起漸漸瞪大雙眼中,他慢慢地說,“大破十八寨那晚,殿下給了我個許諾。請趙家郎君幫我問問殿下,這諾,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