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河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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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無跡這才退出無極閣,合上殿門,轉身向葉走走來。
葉走見江無跡從殿中走出,便迎了上來。江無跡有心逗她,故意裝得一臉失望之情,葉走見了他的表情,以為入蜀山無望,胸中一緊,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江無跡見了,嗬嗬笑道:“葉姑娘……不,要叫你葉師妹了,掌門已經答應你入門啦。”
葉走聽說,破涕為笑,伸手去捶他的肩膀,罵道:“想不到你看起來老實,也會騙人,害我真的就信了。”江無跡笑著躲開,就在此時,蘇無楓和雪如衣禦劍落下。甫一落地,就看見兩人正在打鬧,雪如衣氣得臉色慘白,跺了跺腳,扭頭就走了。蘇無楓不禁苦笑,自己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來,半天的努力又白費了。
江無跡沒有注意到他們,和葉走鬧了一會兒,才說道:“好了好了,葉師妹,師父叫你去無極閣,說有事要囑咐你,然後再選吉日入門,行拜師之禮。”
葉走這才停了下來,笑道:“多謝江師兄啦!”江無跡說道:“師妹客氣了,師父說你資質過人,日後修為恐怕不在他老人家之下,以後還要請師妹多多指點。”葉走笑道:“師兄,掌門和你說的悄悄話你也敢告訴我,而且你對我說了這番話,就不怕我日後驕傲招人嫉妒麽?”
江無跡搔了搔頭,說道:“師妹說哪裏話來,蜀山上下本就親如一家,你若修為過人,大家都會為你高興的。而且師父他看人從來不會錯的,他說你本性良善,我看……我看……”
葉走調皮地道:“你看什麽?”
江無跡道:“我看師妹也不會是那種恃才傲物的人,雖說你脾氣是強了些,可師父說……”
葉走打斷了他,說道:“師父師父,你老是說師父,你自己是怎麽看我的啊?”
江無跡臉一紅,忸怩了半天也沒說出句話來,見葉走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更是扭過頭去,不敢看她。他呆了半天,才張口說道:“別讓師父等得久了,你還是快隨我去無極閣吧。”抬頭就向無極閣殿門走去。
葉走哭笑不得,又不好反駁,隻得尾隨在他的後麵,來到殿前。
江無跡站定,回頭見她跟在後麵,便扭過頭來,對著殿內朗聲說道:“啟稟師父,我把葉走帶來了。”
李夢璿在殿內聽見,說道:“進來吧。”江無跡答了聲:“是”。扭頭見葉走有些緊張,對她說道:“葉師妹,你跟著我,師父有什麽話問你你就據實回稟,師父他很和善,你別緊張,我會在旁邊陪著你的。”
葉走的心裏確實十分緊張,手心見汗,都說不出話來,聽了他的話,隻是點了點頭。江無跡這才推開殿門,把葉走領進殿內,回身關上殿門。
葉走進殿,就見李夢璿站在大殿的正中央,微笑著看著自己,她心中一陣激動,“撲通”就跪了下去,說道:“掌門仙人,弟子葉走叩拜。”
李夢璿聽她叫自己仙人,不由愕了一愕,看了江無跡一眼,江無跡也是滿臉無奈的表情。他嗬嗬笑道:“這孩子,老朽不過修真煉氣之人,哪裏是什麽仙人?快起來,快起來。”
葉走聽他語氣隨和,心中不由安定了許多,依言站起身來,見李夢璿正上下打量自己,很有些不好意思。
李夢璿心下有數,正色問道:“葉走,你欲入我蜀山仙劍派,是為了什麽?”
葉走見他嚴肅起來,心中緊張起來,忽然想起江無跡的交待,掌門所問之事都要據實回稟,當下又跪下說道:“回掌門的話,弟子如今已經家破人亡,孤身一人,流落江湖實在是無法活下去。也是弟子膽大,求江大哥領我回蜀山,弟子隻圖活命而已,並不敢欺瞞掌門,請掌門明鑒。”
李夢璿聽她說得直白,心中也不禁好笑,回想起來,也有些感傷和感動,這女孩兒不過為了活命,奈何世道混亂,綱常顛倒,想活下去都成為奢望。他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也是苦命之人,但天性良善,不會作偽,實屬難得。這樣,你入門之事我一個人也做不了主,無跡,你去把諸位長老都請來,問一問他們的意思如何。”
江無跡道:“師父,鴿子師伯恐怕不會來。”李夢璿笑道:“無妨,你飛劍傳書之時,在劍上留一‘盤’字,他準來。”江無跡有些摸不著頭腦,奇道:“這字是什麽意思?”李夢璿麵露不悅,說道:“不該打聽的事少打聽。”江無跡慌忙道:“是。”轉頭出了殿門,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劍,閉目念咒,道一聲:“疾。”劍光四射,朝不同方向飛去,江無跡收劍入外,回稟道:“師父,弟子已經通知了幾位長老,他們很快就會過來了。”
李夢璿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就在這裏等等吧,你們兩也坐。”說罷,在殿中的蒲團上盤膝坐下,閉目養神。
江無跡走上前來,對葉走輕聲道:“葉師妹,起來坐著等吧。”葉走依言站起,說道:“江師兄,掌門說他做不了主,那萬一其他長老不同意我入門,那可……那可”心中害怕,說不下去。
江無跡輕聲笑道:“葉師妹放心,幾位長老也都是和善之人,而且對師父極為尊重,他老人家都點頭了,他們幾位是不會反對的。隻不過弟子入門在蜀山是大事,曆來便是掌門和長老一起商討後定下的,這是規矩,師父也不敢有違。”
葉走稍稍地放下心來,還待說些什麽,江無跡向她擺了擺手,葉走不敢再問。兩人在偏位之上坐了,靜靜地等著諸位長老到來。
坐了沒多久,就聽到殿外有人吼道:“老不死的掌門,老子來了,你要是編那勞什子的理由打攪老子看書,信不信我把你無極閣拆了?”
李夢璿聞聲睜開眼睛,嘴角微笑,對江無跡說道:“你鴿子師伯今日竟然第一個到,實在難得,無跡,你快把他請進來。”
江無跡應道:“是。”起身去開殿門。
葉走心裏奇怪,聽聲音這位“鴿子師伯”脾氣大得怕人,連掌門都是開口便罵。而且名字也是奇怪之極,心裏十分好奇,便向門外看去。
隻見門外走進一個人來,麵色紅潤,頭發胡子眉毛都白了,穿著的外衣,扣子扣差了好幾個,歪歪扭扭地罩在身上,褲子從膝蓋以下就沒了半截,腳下趿著鞋,走路“叭嗒叭嗒”作響,最滑稽的是明明頭發都白了,卻剃光了大半,居然留著兩個朝天辮。
葉走看見他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鴿子師伯”看她笑自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嚇得她連忙收斂了笑容。
“鴿子師伯”指著葉走,問李夢璿道:“這女娃兒是誰?老子要打她屁股。”
李夢璿笑道:“師兄息怒,何必跟晚輩一般見識?這女孩兒是無跡帶上山來的,我看著不錯,想收她入門,就請幾位師兄弟過來看看,一起商議定奪。”
“鴿子師伯”聽了他的話,扭頭說道:“我還道是多大的事兒把我找來,不就是收個弟子麽?你是掌門,這點小事還要興師動眾地把我們找來做什麽?你做主不就行了?”
李夢璿笑道:“師兄此言差矣。我蜀山擇徒,都是要經過掌門和長老的甄選,這是曆代的規矩,師弟我可不敢違背。而且這女孩兒是破例收的,當然要請眾師兄弟都看看。”
“鴿子師伯”聽他的話,心中稱是,扭頭看向葉走,說道:“老子看看你收的弟子是個什麽……”話未說完,看到葉走,身軀一陣劇震,竟張了口說不出話來。繞著葉走不住打量,葉走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又不敢說話,低下頭去玩著衣角。
江無跡見他臉上興奮得通紅,心中奇怪:“怎麽師伯見到葉師妹的反應竟和師父一樣?難道她真有什麽過人之處麽?”他反複打量著葉走,始終沒看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來。
“鴿子師伯”邊看邊說:“嗬嗬,要得,硬是要得?”就聽殿外一個人的聲音道:“今天老鴿子搶了第一,真是難得,你這老書蟲,走兩步都嫌費力,在這裏說什麽要得?”
江無跡欠身施禮道:“月師叔!”
“鴿子師伯”剛回過神來,聽到她的聲音,怒罵道:“月盈缺,你這千年不死的老妖怪,就是你給老子取的什麽‘鴿子’外號,現在連弟子們見麵都叫老子‘鴿子師伯’,老子在蜀山百年的老臉都被你丟完了。”
殿外走進一個道姑來,穿著十分幹淨整潔,背負長劍,皮膚白皙,容貌極美。她能與這兩個頭發都白了的老頭子以師兄相稱,可見年紀也不小了,她卻駐顏有術,保養得極好,可見煉氣養生之術,確是不假。
月盈缺“咯咯”嬌笑,聲音猶如十八九歲的少女,她說道:“誰叫你為老不尊,你自己說說,蜀山議事,十次有九次你不來,其他人找你辦事,哪個不被你放鴿子?”
“鴿子師伯”道:“有你們在,我樂得清閑看書,哪有這麽多破事兒要來找我?”
月盈缺道:“你好歹是蜀山玄氣長老,知道你是書癡,掌門師兄才安排你在這位置之上,讓你整理蜀山的曆史文獻。你說你平常懶點就懶點了,可弟子們的練氣功法你也不教,去找你問問還被你罵回來,這蜀山本就是修身練氣之地,你這不是故意拆掌門師兄的台麽?”
“鴿子師伯”怒道:“老子散漫慣了,連李夢璿這老不死的都不管老子,你算哪根蔥?”
月盈缺冷笑道:“我是蜀山的律德長老,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鴿子師伯”吃了一驚,問道:“你什麽時候成律德長老了?”
月盈缺道:“誰叫你從來不參與蜀山的大小事務?我三十多年前蜀山眾議之時就被定為律德長老,你放鴿子不來參加,叫弟子給你去報信還被你罵了回來,你還好意思問我?”
李夢璿見他兩人爭個不停,心想不知道你們要扯到幾時,連忙勸道:“師兄,師妹,不要吵了,今日我請你們來,是為了這女孩兒入門之事。”
李夢璿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威嚴,兩人都不敢再說話。月盈缺剛一進門就一直忙著和“鴿子師伯”鬥嘴,此時看見葉走,臉色忽然一陣慘白,她瞪大了眼睛,急步走到葉走的麵前,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顫聲道:“好……好……”,竟然有了哭腔。
江無跡心中更是奇怪,不知道為何師父、師伯師叔他們見到葉走會如此激動?他想問又不敢問,心中老大有些不痛快。
李夢璿見她失態,咳嗽了一聲,叫道:“師妹!”月盈缺聽得,回過神來,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師兄好眼力,不知道在哪找到的這女娃子?”
李夢璿笑道:“此事不急,等雪師兄和韓師弟到了,我一並告知。”
月盈缺和“鴿子師伯”依言退到一邊,不再說話,兩人都盯著葉走,未曾離開片刻,葉走心裏害怕,低下頭不敢抬起來。
此時,蜀山真武長老雪銀舟和元神長老韓蘇海也已經到了,兩人看起來嚴肅得多,臉緊繃著,話也不多,向李夢璿施了禮之後,便各自按位置坐了,李夢璿這才說道:“說道:“各位長老,今日請大家來,是這女孩兒欲入我蜀山之門。此並非我蜀山擇徒之時,但我看這女孩兒天資極佳,人性也是純善,所以我想破例收入門下,不敢擅自決定,請諸位過來一起商議定奪。”又轉頭對江無跡說道:“無跡,你把這女孩兒的來曆跟師伯師叔們說說。”
江無跡躬身道:“是。”站起身來,把事情的始末細說了一遍,眾人凝神聽了,好半天都沒有人說一句話。
雪銀舟是李夢璿他們這一輩的大師兄,他沒發話,眾人也沒言語,都把眼光投向他,看他有什麽話說。
雪銀舟喝了一口茶幾上的茶水,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掌門師弟既然已考量過這女娃子的人品資質,我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不過這是破例讓她入門,如此倉猝恐怕其他弟子心裏不服,依我看來,此事當選一吉日,召集門下弟子,說明此事。再者,這女娃兒倘若真是天資過人,不如收為入室弟子如何?”
眾人聽了他的話,都覺得十分在理,李夢璿道:“師兄之言極是,但入門就入室,破此先例終究不妥,不如這樣,我看三個月後乃吉日,不如在這三個月中,幾位長老各傳她我蜀山的修煉之術,如果她真是天資過人,那三個月後再請一你們其中一位收她為入室弟子,也服了眾,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聽得,都點頭稱是。李夢璿見大家都沒有意見,就對葉走說道:“葉走,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蜀山的掛名弟子,待入門儀式完成後,正式收你入我山門。這期間還有三月,在這三月之中,諸位長老都會傳授你蜀山的基礎功法,你要用心研習,不可懈怠。”
葉走聽了,心中大喜,跪倒在地,不住磕頭,口中不住地說道:“謝長門,謝各位長老。”李夢璿捊須而笑,說道:“這樣吧,這第一個月辛苦月師妹了,你們都是女的,終究方便些,再者你也可以在平日裏就把我蜀山的門規告知與她。月師妹莫辭辛勞。”
月盈缺起身道:“是。”葉走心下也暗自喜歡,扭頭向月盈缺說道:“請月長老多加指教。”月盈缺扶她起來,說道:“不必見外,今後就是一家人了,我們蜀山門規雖嚴,然而平日裏嘻嘻哈哈慣了,就連掌門人,平常也不那麽正經。”說罷掩嘴而笑,又道:“你剛入蜀山之門,先認識一下幾位長老,掌門人我就不介紹了,這位是我們的大師兄,真武長老雪銀舟,和這位元神長老韓蘇海兩人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平日裏人古板得要死,無趣得緊。”葉走心中好笑,但還是恭敬地向兩人行了禮,兩人聽月盈缺調侃自己,也不說話,隻是淡淡地笑了笑。
月盈缺又道:“這位‘鴿子師伯’,是玄氣長老,他名字叫柳不來,聽名字就知道他的脾氣了,以後你也可以就叫他‘鴿子師伯’,他雖然會吹胡子瞪眼睛,可絕對不會往心裏去的。”
柳不來聽月盈缺又在說自己,怒道:“老妖精,你別盡教弟子這些東西,人家才入門,你就讓她不尊重長老。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月盈缺笑道:“師兄,平日裏蜀山上下都這麽叫你,你從來都不生氣,大家都誇裏雖是長老,卻沒有半分架子,脾氣雖然大了點,對弟子還是不錯的。再說了,你整天都泡在蜀山的文獻裏,見識和功夫不知道比我們高出多少,小妹我怎麽可能是你的對手?”
柳不來聽了,得意地笑道:“這話還差不多。”
眾人見月盈缺幾句話就把他哄得開心,都不免心下好笑。李夢璿道:“如此就定下來了罷,月師妹,你先帶葉走去你那裏住下,換了衣服,今日你就帶她先熟悉一下周圍吧。”
月盈缺答應了,眾人也就起身告辭,各回自己的住處。葉走有些不舍地看著江無跡,江無跡說道:“葉師妹,你隨月師叔去吧,晚些時候我又過來看你。”葉走這才高高興興地隨著月盈缺去了。
轉過頭來,李夢璿對江無跡說道:“無跡,你休養兩日,便去南寧州,此去務必徹查傀儡蟲之事。”
江無跡見他表情嚴肅,眼中更是透出寒光,心下一凜,說道:“是。”
李夢璿又道:“你此行目的不可告訴任何人,無楓那裏我會暗中留意,自己一個人在外,小心為上。”
江無跡跪下道:“多謝師父。”
李夢璿說道:“好了,去吧。”
江無跡磕了頭,退身走出無極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