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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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淚流滿麵,蹲下身子,扶起了母親。母親死死地抱著我,經曆了生離死別,她仿佛害怕我再次突然離去,她努力地想說什麽,但早已泣不成聲,淚水流入口中,更加呢喃不清。
好半天,母親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我將她扶坐在沙發上。父親一直打量著我,根本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情。他是國家幹部,政策有規定,所以我在死後的第三天就被火化了,而且還是他親自把我的屍體送入焚化爐中,又親手灑了我的骨灰。如今我卻活生生地站在他們的麵前,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我讓父親先坐下,母親這時已不再哭泣,但雙手仍緊緊抓著我不放。我挨著母親的身邊坐下,這才一五一十地把死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這件事情實在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疇,雖然他們是老一輩的人,但出生在五十年代,經曆了國家最混亂和荒誕的歲月。在他們的內心裏,早已把這些東西定性為四舊和封建糟粕,而且根深蒂固,無法撼動。父親甚至一度懷疑我是化妝來行騙的騙子,我好說歹說,把小時候的很多事情都說得清清楚楚,他們這才勉強相信。
母親大悲大喜,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一樣,我趕快扶她回臥室躺下休息,她還是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我安慰了她好半天,她才不舍放開,閉上眼沉沉睡去。
從臥室走出來,父親走上前來,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肩膀,說道:“既然如此,回來了比什麽都好,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讓你媽媽上街買點柚子葉回來,去去晦氣。”
我點頭答應,心裏麵卻有些好笑,父親從來不屑的這些四舊,現在卻又突然看重了起來。驀地心中一酸,其實並非父親願意相信,而是他發現兒子猝死自己完全無能為力,冥冥之中找一點寄托,聊慰老懷矣。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電腦打開,短暫的開機時間過後,熟悉的桌麵和圖標映入眼中。打開網頁,找到微博,心裏想著先登陸閻王爺給我的賬號看看吧,到了登陸界麵,心裏才“咯噔”一下,我草,他沒給我賬號和密碼!!
我心想怎麽就忘了問這麽重要的事情呢,現在可好,怎麽聯係他呢?對了,不是有手機嗎?我趕快從衣兜裏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我想閻王爺嘛,直接找y開頭的,沒有閻王爺的名字,隻有一個“陰間顏值與智慧擔當”,頭像是閻王爺45度的v字手型自拍…………
我……*—%·—#……%¥
“喂,閻王爺嗎?對,是我,沒沒沒,我還沒出發呢,是這樣,您看您說的微博大v,還沒給我賬號和密碼呢,對對對,唉,您慢點兒,我找筆記一下。好嘞,再見。”
我放下電話,打開網頁,輸入了賬號和密碼。網頁白了一下,便跳轉到微博主頁,這個是新的賬號,沒有什麽粉絲,也沒關注太多的人,點開關注的人裏麵,第一個便是“陰間顏值與智慧擔當”……後麵是牛頭和馬麵,他們用的是同一張圖片作的頭像——兩人的大頭貼…………
我趕忙關了,打開編輯,切換到熟悉的輸入法,寫上了第一篇微博:我回來了!
隨後關機下線,蒙頭便睡。
第二天的上午,我睡醒起床,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之中透了進來。我伸了伸懶腰,起身拉開窗簾,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我利落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門,父母都起得很早。父親在書桌前依然寫著毛筆字,母親坐在沙發上,二老的氣色都十分不錯,一夜中仿佛年輕了許多,我暗暗嗟歎。母親看到我,說道:“起了?快去洗漱吧,我去煮麵給你。”
我“恩”了一聲,走進洗手間,牙膏都已擠好,臉盆裏的熱水冒著白汽,盆裏泡著柚子葉,我笑著搖了搖頭,低頭洗漱。
片刻出來,桌上已擺好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我看見食物,才真覺著肚子很餓,低頭坐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我心中記著閻王爺交給的差事,胡亂地把麵條吃完,母親把碗筷收了,我扭頭跟父親說道:“爸,我之前跟你們說的,您怎麽看?”父親用心地寫完字的最後一筆,把毛筆放在筆架上,這才抬起頭來,說道:“這個事兒我還是很難相信,但你確實回來了,實在無法解釋。這樣吧,既然是閻……閻王吩咐你的事兒,你就去好好辦吧,對了,有沒有說去哪兒?怎麽去?”
我牢記著閻王爺的吩咐,沒把要去哪兒和救誰的資料告訴父母,隻是說他有差事讓我去辦,對了,怎麽去?怎麽去???
我去,我又忘了問了,我這什麽腦袋啊?我怎麽去1969年?
我有點尷尬地說:“我忘了問了,爸,這樣,我去打個電話問問。”
父親搖了搖頭,估計現在他是完全相信了,在這種關鍵的事上馬大哈,我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慚愧地躲到房間裏,摸出電話…………沒電了!
我…………
這電話接口好奇怪啊,從來沒見過,家裏的數據線完全都接不上啊,我暈,我怎麽什麽都沒在意啊。
對了,不是還有電腦麽,微博上@閻王一下不就好了?
我趕忙打開電腦,登陸微博,點開關注,閻王半小時前剛剛發了一條微博:“今天辦理了4000多人的投胎和下地獄,忙壞了,感覺好充實!”我趕忙回複:“閻王爺,電話沒電了,求教回1969年的辦法,忘了問您了,不好意思。”
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回話,估計是下麵實在太忙,他沒空回吧,刷新了一下頁麵,那條微博已經被刪除了。我有些納悶,幹嘛要刪掉呢?不過既然刪了,那我的留言他肯定已經看到了,那還是先等著吧,估計今天應該會有消息。
我走出房間,父母問我怎麽樣了,我尷尬地說了,父親搖頭歎氣,母親嗬嗬笑道:“真好,確實是咱兒子。”我臉上發燒,搔了搔頭傻笑。母親道:“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去吧,不用管我們。”
白天一直沒有什麽事兒,我就在家裏陪父母坐在電視機旁,邊看邊聊,已經多久不曾這樣了?記不得從什麽時候開始,每天和二老在一起的時間隻有吃飯的時候,說的話也越來越少,吃完放下筷子就回房間鎖上門,沉浸在網絡的世界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多少次父母出門作客走親戚,臨行之前叫我,我都打死不去,寧願對著電腦,寧願餓著肚子,一次又一次,是母親回來後看我沒吃飯,又做好了來敲我的房門。我已然記不清自己倒底過了多少個這樣的日夜。回想起來,父母曾非常努力地學習和接觸網絡,他們隻為了能多和我說上幾句話,而我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粗暴地打斷他們,把自己鎖在房間裏。
麵對這個社會?我連麵對父母的勇氣都沒有!
吃完晚飯下樓買煙,小區裏的孔老頭子正和一幫老太太在花園中間的小廣場裏安放音響。孔老頭子年近古稀,在小區裏是出了名的霸道,是個獨身的老頭兒,養著一條吉娃娃。他每天早上出去都要去坐公交車,也不為什麽事兒,就當溜狗,每次都讓狗占著身邊的座位,弄得這條公交線上的人都認識他。早高峰的時候,車上人很多,可他從來不讓出座位,就讓他的狗占著,車上有人和他理論過,被他罵得七葷八素。有一次上車晚了,沒了座,他瞅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坐著不動,便理直氣壯地讓人家給讓座,女孩兒本來有讓座這個心思,但看他霸道,便賭氣坐定了不理他。他惱羞成怒,不由分說便動手打了女孩兒,鬧得全車公憤,還沒到站便讓司機停車把他趕下車去。老頭氣得不行,便跑到派出所去撒潑,說公交車上的人不懂尊重老人,不但不讓他座,還動手打他,把他趕下車來,非要讓民警去把公交車上的人全部拘留。民警勸說了半天,死活不聽,在派出所裏又罵又鬧,搞得烏煙瘴氣,都沒法正常辦公了。後來所長來了,說你再在這裏胡鬧,信不信我拘留你15天,他這才老實,灰溜溜地走了。
每次溜狗回來,老頭便和晨練的一幫老太太在花園中跳廣場舞,聲音賊響,弄得整個小區都不得安寧。可偏偏小城裏四裏八鄉的老太太都覺得他的舞跳得賊好,不論自己住得多遠都要來找他。老頭子下午沒有事兒,就上街去瞎溜達,心情好就去公交車上占個座,心情不好就碰個瓷,日子過得賊舒心。
他養的狗也不是什麽善茬,在小區裏麵見人就狂吠,原來小區裏飯後挺熱鬧,好幾家都喜歡帶著小寶寶來花園裏坐坐,聊聊育兒經,吹吹社會上的有趣事兒。後來老頭兒帶著狗出來,從不用繩拴著,這狗也靈性,見到大人就吠,人家嚇它,老頭呲著牙就來罵街。見到小孩兒,上去就是一口,老頭就裝作沒有看到,人家找他理論,最後也是招來一頓罵街,到得後來,小區的花園裏除了孔老頭兒和他的舞伴,已經沒有什麽人去了。
我有些悚這老頭,因為就在不久之前,我難得下樓去買泡麵和可樂,那條吉娃娃就一直追著我的身後亂叫,幾次還作勢要咬,我一直都不動聲色,瞅著它追得近了,突然回頭,掄開了一腳,把這畜牲順著圍牆踢了過去,在空中隻聽見它慘呼不止,從此見了我都低頭跑開。老頭為了這事兒,堵在我家門口罵了一天,我幾次想衝出去弄他一頓,都被父母攔住,說這老頭兒本來沒事兒就要去碰個瓷,你碰他一下,下半輩子就訛上你了,任他去罵,他有多少精力?
這次事情我和老頭心裏都互相留下了印象,我是不想再去惹他,我知道他可不這麽想,他可是一直想找我的茬。所以之後每次見他,我都盡量繞著走,不給他留下什麽把柄。
今天見了我,他卻主動地走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幾遍,我心說你神經病啊,繞開想走,卻被老頭張開雙臂攔住,陰陽怪氣地說道:“唉喲,好個老李家,居然用死兒子的借口來騙人隨份子,唉唉唉,大家來看啊,來看這一家子騙子。”到後麵都嚷嚷了起來,小區裏好多人家聽見他的聲音,都不願下樓來,但是全站在陽台的窗戶邊看。我尷尬至極,站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這種事情就是全身長滿嘴,說出來誰信?
父母在樓上聽見,早就跑了下來。母親擋在我的麵前,父親在低聲下氣地賠著好話,老頭不依不饒,扯開了嗓子嚷嚷道:“你們這一家子騙子,你老李的爹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剛開始那年就因為私下裏做生意被紅小兵打斷了狗腿,真是老子反動兒混蛋,想不到連孫子都不是東西,用這種借口來騙親戚朋友的血汗錢呐。”父親聽他話裏辱及爺爺,一張臉漲得鐵青,眼珠子就快瞪出血來了。用手指著他的鼻頭,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時候好些人都在窗口上附和著孔老頭,我前段時間猝死,這些鄰裏的人父母都請了他們,他們也都隨了份子,這時看到我活生生地站在那裏,心裏自然也信了,也覺得父母是用這個理由騙錢,好些人已經開始嚷嚷著要報警了。
孔老頭看見大家都站在他這一邊,更是洋洋得意,說道:“姓李的,你不僅要賠騙我們的錢,還要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要不然,你就去牢裏和警察說理去吧。”
父母想要爭辯,奈何這種事情怎麽說得清楚?這裏的好些人都是眼看著父親親手把我送入焚化爐,雖覺得事情有異,但又怎麽會想到我都火化了又活過來?父母向來為人謹慎,在小區裏人緣一直很好,鄰裏都對他們尊重有加。父親退休之後,便一直在家裏勤練書法,不少鄰居來串門時見到父親寫的字,都十分佩服,左右相傳,便有不少把他們的孩子送到家裏來請父親教寫毛筆字。母親本是當地醫院放射科的主治醫師兼主任,平時鄰居裏誰有個病痛,到醫院就診時母親也是盡力相助。當日我死之時,他們平時本就敬重父母,又因為可憐他們老年喪子,都很熱心地幫忙料理我的後事,熬更守夜,全無怨言,也都送了很厚重的白包。可是現在我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麵前,再加上孔老頭子的先入為主,失望和憤怒交織,更是群情激奮,把我們一家團團圍住,脾氣不好的幾個已經用手推攘父母。然而父母一直護在我的身前,被人們推來推去,始終不發片語。
事態就要失控之時,小區裏德高望重的管奶奶撥開人群,走了進來。管奶奶年逾九十,依舊精神矍鑠。她長於書香門弟之家,從小知書達理。十八歲之時出嫁,其夫隸屬於****第六十軍,是六十軍的司號兵,台兒莊戰役時壯烈犧牲。她膝下無兒無女,守寡一生。前線噩耗傳來之後,有人勸她再嫁,老人冷冷地說道:“拙夫為國捐軀,死得其所。我恨為女流,不能沙場隨之而戰死,卻能終身以之為傲,幸甚!”錚錚之骨,羞煞須眉!建國之後,管奶奶被追為烈屬,但她溫和待人,小區裏鄰居數十載,幾代人都對她敬重有加。
此時她老人家撥開人群,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孔老頭,也知趣地退到一邊,不敢說話。管奶奶來到父母身前,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頓了一下,父親抬起頭來,看見她老人家,像個小孩子一樣,委屈地叫了一聲:“管姨!”管奶奶對父親擺了擺手,轉頭對周圍的人說道:“各位,大家在這院子裏相處了幾十年,老李家和他的娃兒的為人咱們平常都是知道的,你們的娃兒送給老李教寫字,他可是盡心盡力,何曾要過你們半分錢的好處?你們有個病痛,老李家的在醫院裏又何時不為你們安排得妥妥當當?無非這娃是我從小帶著長大的,雖說懶惰了些,卻從不作偽,這些大家也是從他打小就看在眼裏的。他火化那天今天在場的諸位也都在,這事兒鐵定做不得假。如今此事大有蹊蹺,說實在的,這娃兒沒死,我自己、老李家高興還來不及,難道你們就為了一麵之詞而忘記了幾十年的鄰裏感情麽?”說罷眼中寒光閃閃,直盯著孔老頭。
管奶奶的話字字在理,眾人思索一番,都心服口服,隻是這事有些太過匪夷所思,看到我活生生地站在這裏,又實在無法解釋。管奶奶對眾人說完這些話,轉頭對父親說道:“老李,你和無非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住這院子裏這麽多年,你父子兩個的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現如今無非倒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你總得給這些多年的老鄰居一個說法吧?”
管奶奶說話曆來以理服人,父母和我聽了這話,都知道如今不解釋也是不行的了,父親抬起頭來,對管奶奶說道:“管姨!”又環顧四周,對周圍的人說道:“諸位高鄰,非是我不肯解釋,隻是這事確實太過匪夷所思,就連我如今都不是太明白,這樣吧,還是叫無非他自己把來龍去脈給大家說說。”頓了一頓,又說道:“此事確實令人難以相信,但無非所說句句是真,若各位實在不信,也請不要為難他,有什麽,衝我來便了。”眾人心下暗暗琢磨,在殯儀館之時,父母傷心欲絕的樣子不像是假裝的,而且在場的好些,都親眼看見我入棺,最後送入焚化爐。但父親說的此事蹊蹺,心中又不免有些不安,但具體不安什麽?卻又說不出來。
此時,我從母親的身後側身出來,站在大家麵前,向父親點了點頭,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我說完,退到母親身邊,周圍鴉雀無聲,管奶奶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雖然父親有言在先,可還是讓他們難以接受。
孔老頭兒此時率先發難,隻聽他“嗬嗬”一聲冷笑,我和父母心中都是一凜,隻聽他說道:“哼哼,人心不古,這年頭的人,為了騙取錢財,居然連閻王爺這樣的故事都編出來了。還說得如此大義凜然,什麽來救那些自殺的人。各位,不要再聽他們鬼扯,直接扭送派出所吧。”說罷,便走上前來要扯父親的領口。我心中惱怒,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我是怒極,這下捏得下了死勁,把個老頭子捏了鬼叫,旁邊那些被他煽動的人見我動手,片刻便圍了上來,局勢緊張,一觸即發。
管奶奶見了,抻出手中拐杖,擋在我們中間,說道:“各位,無非的解釋,雖是讓人難以相信,不過我有個法子,可驗得此言真個,不知道諸位是否願聽?”
眾人聽說,便都退了兩步,管奶奶見我仍不放手,咳嗽了一聲,拐杖在地上重重地頓了一頓。我狠狠地瞪著孔老頭兒,放開了他的手腕,老頭得脫,知趣地退了幾步,退到人群之前,正要出言不遜,看見管奶奶冰冷的目光,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管奶奶扭過頭來,對我說道:“孩子,你說你這具身體是義骸,閻王爺不是說可以飛麽?你現場飛一次,真假立辨,也還了你老李家一世的清白。”
我心中對老人家充滿了感激,點了點頭,向前走了兩步,人群自然地讓開一塊地方。我站到中央,心中回憶著剛返回來那晚試飛的感覺,心隨意走,身子便輕輕地飄浮起來,周圍一陣驚呼,孔老頭子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來,完全不敢相信此刻所見。我心中有氣,索性圍著小區的院子裏盤旋了好幾圈,這才落回原地。
此時人群鴉雀無聲,都死死地盯著我。管奶奶走了上來,眼中含著淚光,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了,拉著我的手說道:“好孩子,你從小就從來沒騙過我,你就是我的無非孩兒。閻王爺可算有眼,讓你還陽,你可知道,聽到你走的消息,老婆子的心都碎了。”
我心中一酸,緊緊握住管奶奶的手,想說些什麽,卻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半天,管奶奶才放開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轉頭向眾人說道:“諸位,如今真相已經大白,如我之前所說,大家鄰裏幾十年,老李家絕不是這種為了錢財不顧情義的小人。”說著扭頭看了看孔老頭,老頭子不敢對視管奶奶,低了頭裝沒聽見。
眾人畢竟幾輩人相鄰,如今見事情明了,心下都不免愧疚,紛紛上來向父母致歉,另一方麵,又對我的歸來感到由衷的欣慰。好些從小長大的夥伴已經從樓上跑了下來,拉著我七嘴八舌地打聽陰間和閻王爺的事兒。
到了晚上,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從家裏搬著板凳,來到花園裏,沒有來的人,早有別人站在院子裏大呼小叫地喊。到得最後,院裏的人都圍坐在花園裏,為了我的歸來而慶祝。好幾家都拿出了珍藏的老酒,在花園裏瞎吵吵,好不熱鬧。自從孔老頭霸占了花園以來,已經多久不曾如此熱鬧了?父親那天晚上喝了一杯又一杯,大家還是不停地來敬酒,最後,就連管奶奶都經不住幾個年輕後生的勸,喝了二兩白酒,管奶奶酒勁上來,忍不住就放聲地唱了起來,那是一首抵禦外敵的歌謠,她的丈夫走後幾年,又驚聞戴安瀾將軍戰死他鄉後,她含淚寫下的詞:
君不見,明騎軍,誅元破虜複燕雲。
君不見,寧遠城,懸外孤城退滿清。
男兒投筆出家園,策馬如飛戍邊關。盧溝月色涼如水,蘇州河畔刀光寒。短兵相接乏驢嶺,血花相扶娘子關。鐵鳥固守武昌城,百姓人人登高看。台兒莊前百戰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