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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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康太後六十大壽,文武百官都攜家眷入宮祝壽。

    陸青言也被請進了宮,織金鳳袍她昨日就交了差,太後見了很滿意,讓皇帝賞賜她。皇帝就給了她個入宮參加壽宴的機會。

    陸青言覺得她並不想要啊,這對她來說沒什麽意思。但她不知道的是,她這次入宮完全是錦妃的“功勞”。

    因為是賞賜,她本來想帶羅豔和楊九一起來,倒是她們倆覺得宮裏悶得慌,也害怕和這些達官貴人們相處,都不肯來。

    進宮她是不怕的,前世也沒少進,隻是如今她這身份,不好和這些官員家眷們打交道,處在這裏頭挺無聊的。

    正漫無目的地走,忽然耳邊響起一個驚呼。

    “你怎麽在這裏?”

    她抬眼望過去,就見一個緋色衣裙的年輕姑娘走過來,長得好挺好看的,應該是哪家貴女。但她不認識,或者曾經見過,可沒有印象。

    相比於容貌,這位姑娘的臉色可真不太好。

    “這可是皇宮!你怎麽混進來的?”

    陸青言茫然地想,她是得罪過這位嗎?她忘了可怎麽好。

    “我自然是走進來的。”陸青言笑著。

    那姑娘臉色更難看,明顯被氣的。

    “你不過一介平民,憑什麽能參加太後的壽宴?”

    “我能來,當然是陛下讓我來的。”陸青言這個人脾氣算不得多好,尤其是麵對明顯針對自己的人,她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就要走。

    那姑娘卻橫過來攔著。

    “你幹什麽?”

    “我不信你的話。”

    “那你想要怎樣?”陸青言好笑,“把我趕出去嘛,姑娘以為自己是宮裏的主人嗎?或者你是想去問問陛下有沒有讓我進來?”

    “你!”她怎麽敢,陸青言這不是陷害她嗎?

    兩人對峙著,陸青言正待轉身走,孟涼兮同著黎媚走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

    “見過姨母。”那姑娘正是武安侯次女嫁了工部尚書的黎霜的嫡長女,唐燕,所以稱呼黎媚為姨母,自來和孟涼兮關係好得像一個人。

    唐燕向黎媚見禮後,就去挽孟涼兮的手,十足親密。

    “涼兮你來得正好,你看她不知怎麽進宮來了。”

    陸青言一瞬就明白了,這人是為了孟涼兮針對自己。

    可她不曉得這人怎麽認識自己,她沒印象。

    她自然沒印象,唐燕是上次孟涼兮辦桃花宴見過陸青言一次,當時陸青言把孟涼兮氣病了,她可是記憶深刻。隻不過陸青言沒注意她。

    孟涼兮沒太多反應,隻是看著她笑意不達眼底,大概是壓抑著什麽吧。黎媚倒是做出一副友好模樣:“陸姑娘找不到自己的席位吧,不如隨我去坐著?”

    陸青言這會兒沒心情應酬她們,道了聲不必直接走了。

    “誒,你不許走!”唐燕一急,高喊了一聲。

    這一下動靜不小,引來許多人側目。

    趙青嵐便是這時候帶著人過來的,一見幾人麵對麵站著氣氛不對,笑著上前拉陸青言的手。

    “倒是聽說了你為太後補鳳袍的事,沒想到你也進宮了。怎麽不來尋我?來,我帶你過去。”

    說著拉陸青言走。

    黎媚咳了一聲。

    趙青嵐似乎這才看見她,笑著打招呼,沒多寒暄就帶著陸青言走了。

    她讓陸青言與自己坐在一處,這才問候。

    “她們為難你了?”

    “沒有。”一點小事,算什麽為難。

    “那就好。”趙青嵐拉著她手,“要進宮你應該提前跟我說一聲的,宮裏人多,你又不熟,萬一讓誰逮住把柄就不好了。”

    “我忘了。”看得出她是真關心自己,陸青言笑得溫柔。她真沒想到找趙青嵐,而且她覺得皇宮挺熟的,隻是沒想到有些人那麽愛找麻煩罷了。

    兩人正說著,聽見內侍高喝:“陛下駕到!”

    “太後駕到!”

    兩人連忙隨同眾人叩拜,待皇帝落座叫了起,才敢抬頭起身。

    殿中安靜得很,她們也正襟坐著,不再聊天。

    雍和帝神色不怎麽好,方才李福竟然告訴他宣王沒有進宮為太後祝壽,而且王府也沒人,不知道宣王去哪兒了。

    孝康太後這麽些日子就盼著宣王在壽宴當日能來見上一麵,可他居然一聲招呼不打就玩失蹤。孝康太後難過,連過壽的心思都沒了。太後心情不好,皇帝又怎麽能高興得起來?

    不過壽宴還是得高高興興的,為了讓太後好受點,雍和帝說了幾句就吩咐開席。

    一幹皇子皇女們都上前祝壽,絞盡腦汁為討太後歡心,年僅五歲的十三皇子也咿咿呀呀地說著賀壽詞,可把太後給稀罕壞了。

    哪個老人不疼孫輩?這一來宣王沒到的不愉就衝淡了。

    接著便是文武百官的家眷,各式各樣的壽禮,高祝千歲的呼喊,場麵一時熱鬧極了,太後也開懷大笑。

    她忽然想起:“怎麽不見太子?”

    眾人這才驚覺,似乎沒看見太子祝壽。

    皇帝把臉放下,空氣似乎一靜。

    二皇子抬眼瞧了瞧上首的錦妃,就看到她笑得花枝招展,唇邊也帶上一絲笑,垂頭盯著鞋尖。

    “太子何在?”雍和帝聲音沉了。

    太子妃一怔,正要開口,忽然一小太監匆匆走來,在李福耳邊說了什麽。

    李福忙附到雍和帝耳邊:“東宮出了些事兒,太子殿下正在處理……”

    皇帝聽了麵色和緩,見太後疑惑,便遞了個眼色,讓老太太不要著急。

    “哈,朕方才讓太子去處理事情,倒是朕糊塗了,咱們不等他。”

    皇帝都這麽說了,其他人自然附和。隻是錦妃和二皇子麵上的笑容斂了,皺了眉頭。

    陸青言不禁想,這位太子爺可真神奇,這樣的日子都能不出現。普天下也就他一個了吧。哦不,還有那位從不在人前露麵的宣王。這兩個倒都一樣的膽大。

    皇子們獻了壽禮就要跟隨皇帝去前殿,畢竟這裏是女眷們呆的地方。

    雍和帝和皇後交代了兩句,正要走,便聽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哎呀,我來晚了,皇祖母可千萬不要怪罪!”

    說著告罪的話,卻是帶著笑的,腳步蹁躚入得殿來。

    在宮裏敢這樣放肆的,隻有深受皇帝寵愛的容和公主了。

    陸青言抬頭,果然是她!

    容和公主一進殿,眾人眼睛都亮了幾分,不少人露出豔羨目光。

    不為別的,實在是這位公主美麗得過分耀眼。

    所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說的大概就是容和公主這一類的人了。

    一身宮裝的容和公主走進大家的視線裏,所有人都看的癡了。

    這位公主實在是美得太過耀眼奪目。

    “皇祖母,宛兒該死,來晚了,宛兒恭祝皇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容和公主盈盈下拜,帶著嬌態的動作是那麽的賞心悅目。

    這位公主,既得上天賜了一副好相貌,又得萬千寵愛於一身,實在是讓天下女子豔羨。

    但也有例外,比如同樣以貌美著稱的錦妃。

    錦妃的美是嬌豔嫵媚,難免讓人覺得上不得台麵。而容和公主的美是明豔大方,恰恰比錦妃多了一分高貴。

    相比之下,錦妃自然生了嫉妒之心,嫉妒這個人比自己貌美,也嫉妒這個人出身比自己好,不免有些惱恨。

    “喲,我還以為公主是忘了太後的壽辰了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容和公主身上,這來的確實是夠晚了,多少有點不尊重。

    容和公主難堪,便捏著帕子擦拭眼角:“皇祖母,宛兒待您一片赤誠之心。隻是宛兒有孝在身,人都說宛兒是個克夫命,不祥之身,怕衝撞了皇祖母您的壽宴,本不想來,隻是抵不住對您的那份思念,這才來的。若是這般,宛兒回去便是。”

    說著便哭著要走。

    孝康太後哪裏肯,當然拉住她:“胡說八道!誰敢說你克夫,哀家定不饒他。”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垂下了頭,假裝什麽也沒聽到。

    容和公主為什麽有這樣一說,大家又為什麽這般避諱呢?

    隻因容和公主的駙馬是她搶來的。駙馬楚竟原本有未婚妻,容和公主看上了他,便以強權壓迫,甚至以他未婚妻的性命相要挾,強迫楚竟娶了她。

    也正因此,楚竟心中鬱鬱,成親不到一年就含恨而終。

    駙馬死了一年有餘,容和公主如今還在孝期呢。

    隻不過這位公主也耐不住寂寞。駙馬死了不到半年,她就在公主府裏養了許多麵首,夜夜笙歌。

    這個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是誰敢說呢?沒人敢說。隻因為容和公主實在是太受寵了。

    受寵到什麽程度呢?想當年容和公主和太子一同長大,皇帝對容和公主近乎嬌寵到整個後宮隻知公主不知太子。

    那麽容和公主為什麽這麽受寵呢?這還要從她的生母說起。

    她的生母並不是宮裏的妃子,而是一個民間女子。

    雍和帝風流成性,年輕時候喜歡微服私訪,處處留情。當初下到江南,一眼就看中了在塘中采蓮的容和公主生母。

    雍和帝扮做富商之子和她相處,兩人日久生情,私定終生。

    等她發現自己身懷有孕的時候,才知曉情郎皇帝的身份。

    她也是個烈女子,不願意進宮和眾多女人爭搶一個男人,也恨皇帝的欺騙。在生下容和公主之後就抹了脖子。

    雍和帝後悔,更愧疚,便把滿心的愛都給了容和公主。不僅將她送給皇後撫養,還親賜了容和二字。

    皇後賢惠,見皇帝疼容和公主,她自然也是百般的疼愛。再加上容和公主小時候玉雪可愛,太後也甚是喜歡。宮裏三位主子都疼她一個人,那還不要寵上了天?

    當時朝臣們甚至擔心公主禍國殃民,紛紛上奏進諫。幸好容和公主出宮立府後,皇帝的子嗣也多了,這樣的情況好了很多,眾臣才放心。

    但這位公主的跋扈和嬌縱還是讓人敬而遠之的。

    大家都避著她,敬著她,生怕惹了她,也都佩服錦妃如此大膽,竟然找她麻煩。大約這就是得寵的好處。

    可寵妃也比不上嬌女。

    雍和帝見容和公主哭,也冷了神色,但還是顧著錦妃麵子:“愛妃也是和宛兒開玩笑,不過這樣的玩笑以後可別開了。”

    錦妃了解皇帝,見他這臉色就明白他生氣了。她也知道輕重,立刻道歉認錯:“公主莫怪,是妾不該開如此玩笑,妾自罰一杯。”

    說著她仰頭飲了一杯,酒氣一逼眸中立刻沁出了淚花,眼角發紅,不禁讓人心生憐惜。

    雍和帝自然心疼,好生安慰了她兩句:“今兒母後壽辰,好好的,別叫她難過。”

    又說了幾句,雍和帝便帶著眾位皇子往前殿去了。

    宴席上就剩下了皇後帶領一眾女眷,大家都覺得稍微鬆了一口氣。

    女眷嘛,談論的都是衣裳首飾之類的東西,或者誰家有適齡的未婚兒女,互相探探門路。

    正說著有一人揚聲誇讚。

    “太後娘娘,您這鳳袍可真是好看精致,襯托得您雍容華貴。”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織金鳳袍上。

    暗紅色的鳳袍,金線織就,其上一隻翱翔九天的金鳳凰,栩栩如生。更為點睛的是那鳳凰的尖喙處,鳳爪下都繡著大朵的鳳尾花,大紅色鳳尾花,仿佛被鳳凰含在口中,踏在腳下,竟有種扶搖直上九萬裏的大氣磅礴。

    “鳳凰銜花,翔於九天,正合皇祖母您母儀天下的威嚴。妙極妙極!”

    容和公主拍掌大讚。

    “公主說得極是。不知這鳳袍是誰繡的,技藝實在精湛。”一位夫人問。

    孝康太後笑得合不攏嘴:“鳳袍誰繡的哀家不知道,但哀家知道這鳳尾花是誰加上去的。陸青言,來讓諸位夫人小姐見見吧。”

    早在方才大家討論織金鳳袍的時候,陸青言就打起了十二分注意,生怕叫到她,如今果然喊了她。

    “太後娘娘謬讚,諸位夫人們謬讚。”陸青言笑容得體。

    “是個好孩子,沒想到小小年紀繡技如此精湛。”有人道。

    “主意是我想的,但繡技不敢當,是我錦上花的繡娘技藝好。”陸青言道。

    其實繡鳳尾花的主意也不能全算她的,鳳袍的破口在鳳凰喙去,補不好便是金鳳殘缺,這對太後大不敬,所以修補鳳袍的差事沒人敢接。

    那時楊九和羅豔沒把握,陸青言也犯愁,後來多虧了那神秘人的一封信,告訴她太後喜歡鳳尾花。她才想出這個主意,用花瓣來掩蓋破口,順便在鳳凰爪下也繡上鳳尾花,這就渾然天成了。

    隻是這事是不能說的。

    不卑不亢,進退得宜,更難得不貪功,是個聰慧懂事的。一時間眾位夫人都對她投去讚賞的目光。

    孟涼兮扭著手帕,可恨,又讓這女人出風頭了!

    “稍安勿躁。”黎媚輕拍她的手。

    對哦,後頭有你好果子吃。想起這個,孟涼兮又得意起來。

    “陸青言,你是個好孩子,想要什麽賞賜啊?”孝康太後心情好,笑哈哈的。

    陸青言正想推辭賞賜。就聽一個宮女驚叫:“太,太後,您的,鳳,鳳袍……”

    太後被一驚,差點仰倒,幸好容和公主扶著。

    “大膽奴才,大呼小叫什麽,給本宮帶下去!”皇後發怒。

    這時,容和公主也驚呼。

    “哎呀,鳳袍不好了。”

    眾人看去,隻見鳳凰喙處,緩緩滲出血來,浸透了那大朵的鳳尾花,殷紅得觸目驚心。

    “啊!鳳凰,鳳凰吐血了!”又有一宮女慘叫,昏死過去。

    可那話眾人聽得真真。

    鳳凰泣血,不祥之兆!

    何況是這樣的日子,這不是喻示著太後有什麽不好嗎?

    孝康太後人老了,更是信這些,又喝了點酒,當即便覺得整個人頭暈眼花,哀哀地向前倒入。

    “皇祖母!”容和公主急急抱住她,“快叫太醫!”

    還不忘對皇後說:

    “母後,把陸青言拿下,她繡出鳳凰泣血詛咒皇祖母,其心可誅!”

    皇後也正有此意,便喝令左右壓下陸青言。

    “皇後娘娘,您聽民女說,不是……”

    “住嘴,謀害太後還敢狡辯,給本宮打入死牢!”

    陸青言根本沒機會辯解,就被侍衛拉了下去。

    兵荒馬亂中,錦妃低頭的刹那,笑顏如花。

    孟涼兮也勾起唇角,笑得得意揚揚。

    陸青言,今天你死定了!

    陸青言實在沒想到,皇後連調查都沒有就把她丟進了大牢。看著冰涼的鐵柵欄,她竟然有點想笑。

    前一刻還在皇宮赴宴,這一刻就已經身陷囹圄,這際遇真是誰能想到?

    這皇宮當真是非之地呀。

    雍和帝聽聞太後抱恙,慌得連宮宴都不辦了,把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招了進宮。這興師動眾的模樣,眾臣還以為老太太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太醫們也戰戰兢兢,診脈之後倒有幾分不敢確信,湊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久才稟報皇帝太後沒有大礙,隻是受了驚嚇。

    雍和帝放心的同時又很疑惑:“受驚,怎麽會受驚?”

    皇後剛要將方才的事回稟,錦妃搶白道:“陛下,皇後娘娘已經將人處置了。”

    雍和帝想再問皇後一句什麽事,太後突然夢中囈語,頓時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皇帝一急,心裏隻記掛著太後安危,把這事給拋到了腦後。

    東宮今日出了不小的事,安靜異常。小安子躡手躡腳地走進書房。屋內沒有掌燈,昏暗暗的,他剛進門就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吃了一大驚,往後一退跌在地上。

    一聲驚呼差點出口,就發現是自家主子,忙壓住了,上前低聲道:“殿下,出事了。”

    隨即將壽宴上發生的事回稟:“陸姑娘被皇後娘娘下了大獄。”

    沈世曦僵著的身子一動:“父皇呢?”

    “陛下尚未過問。”

    沈世曦一手抵著額角,沉著眸子想了想。今日東宮和壽宴同時出事,未必沒有一些聯係?

    人是一定得救的,否則不就遂了那些人的心願。

    但是他不能出麵,東宮本就有是非。

    他拿起筆,快速寫了幾個字,卷好交給小安子。

    “交給許敬之。”

    趙青嵐見著皇後雷厲風行將陸青言壓入大牢,當時就想求情,又顧忌那時太後情況不明怕更觸怒皇後給陸青言帶來不利就按下了,回府後她心裏一直惴惴不安。

    宮裏聽說傳了太醫就沒有別的消息了,她更是擔憂,左思右想之下招來心腹小廝,附耳一番告誡。

    “去吧,務必把話帶到。”

    羅豔見天色這樣晚陸青言還沒回來,心裏添了幾絲不安。等了許久不見人,正想把門關了去找許恒之,就見街上一人奔了過來。

    “許掌櫃可在?”來人正是趙青嵐派來傳話的小廝,“有要緊事。”

    羅豔心裏一震,立時就想到陸青言,忙道:“我帶你去。”

    許恒之聽說了此事,再顧不得別的,連忙駕車去了通判府上。

    剛巧許敬之也正好收到小安子的傳信。

    “宣王府。”

    他本不想插手此事,看到這三個字卻有了些別樣的想法。

    “陸姑娘和宣王有交情嗎?”

    許恒之不知這時候他為什麽問這個,也不能不答:“談不上交情,她去過幾次王府為宣王爺做糕點。”

    之前高修慶強娶那事也是宣王爺幫了忙,這一點許恒之沒有提。

    許敬之捏緊了手上的紙條,下了決心:“去宣王府!”

    王府門房把消息報給戰南時,戰南愣了一下,許敬之似乎從未和王爺有結交,怎麽突然拜訪?

    “他說了什麽事?”

    “沒說,隻是要見王爺,看樣子很急。還有錦上花的那位許掌櫃也在。”

    許恒之……戰南想了想,合上書:“把人請進來吧。”

    許恒之二人等了半盞茶的功夫戰南才出現。

    “許大人來得不巧,王爺出去了。若有什麽事可告訴戰某,由戰某回稟。”

    “什麽?王爺真出門了!”許恒之本就等得心焦,這一刻再也坐不住,“那青言可怎麽辦?”

    戰南漫不經心的表情立刻收了:“你是說陸姑娘,陸姑娘出了什麽事?”

    許敬之一看就知道賭對了,忙把後宮的事說了,至於有人傳話叫他找宣王自然隱而不談。

    聽罷戰南臉色也變了,今夜確實不巧,樓南溪為太後獻上壽禮之後就趕著回邊關,宣王去送他了,此刻人怕是已經出京。

    可此事耽擱不得。

    王爺不在,陸姑娘的安危他得負責,畢竟在他心裏那可是準王妃。

    “許大人先回去,今夜就當二位沒來過。”戰南喚人送客。

    許恒之見他麵色不好,有點緊張:“戰管家準備如何?”

    “進宮。”

    孝康太後剛安穩睡下,皇帝隻覺得頭昏腦漲,剛想起問下皇後究竟出了什麽事,就聽人報宣王求見。

    雍和帝瞬間就坐直了,宣王這時候跑來做什麽?

    “快傳!”

    結果來的卻不是宣王,而是戰南用宣王的名義叫開的宮門。

    皇帝氣得夠嗆。

    “戰南,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戰南跪下:“陛下,草民是為王妃而來,求陛下開恩,放了王妃。”

    雍和帝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聽差了:“什麽,你說什麽……王妃?”宣王府幾時有王妃嘍,要是有他和太後還用得著著急?

    戰南就是為了引起他注意,見皇帝忽略了他欺君的罪過,這才認認真真地把情況說明。

    關於王妃這一茬他當然沒有說隻是自己現在的一廂情願,而是說宣王打定主意要娶陸青言,還沒有明說而已。

    雍和帝騰地站了起來:“你說誰,陸青言?你們王爺當真喜歡她?”

    “千真萬確。”戰南想他這不算欺君,王爺就差把心掏給人家姑娘了,不是喜歡是什麽?

    “陛下,我們王爺難得鐵樹開了花,您可真不能把他這枝花給砍了呀。”

    “原來是這麽回事。”驚訝過後,雍和帝才仔細想了他的話,怪不得太後突然受驚,原來是鳳袍出了問題。

    這麽大的事,皇後居然瞞著他!差點就釀成大錯了呀。

    如果宣王真對陸青言那般在乎,確實不能動她,否則他們兄弟倆這輩子都別想重歸於好了。

    他可沒忘,當年那件事之後宣王那瘋狂的模樣。

    不過這事利用得好,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雍和帝摸了摸兩撇胡子,笑吟吟道:“此事朕知道了。不過事關太後鳳體,朕不能隻聽你一麵之詞,人不能放。”

    “陛下!”

    “好了,看在宣王份上你的欺君之罪朕就不追究了,速速出宮去!陸青言的事朕自然秉公辦理,宣王若有異議,讓他親自來找朕!”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李福弓著身子。

    雍和帝甩了一句“不見”就躺下了,這個嫡長子今夜真是把他氣死了,一國太子辦的都是些什麽事!

    何況,他今晚是真的累。

    “陛下,太子殿下在外頭跪著呢。”

    雍和帝歎了口氣,無奈睜開眼,看來今晚是別想歇息了。

    “把人叫進來吧。”他倒要看看他能說出什麽花來。

    “父皇,兒臣來請罪。”

    “你還知道請罪!今天是什麽日子,你皇祖母六十大壽,你都做了些什麽,東宮居然出了人命,你這個太子怎麽當的?”雍和帝把蓋碗重重一放,臉色沉著。

    沈世曦沒有說話,端端正正跪著。

    皇帝視線落下來,就瞧見他低著頭,也沒束冠,穿著素衫,倒有幾分負荊請罪的味道。

    他這才想起來,這個長子似乎總是這樣安靜的,不爭不搶。誠然他也不需要搶什麽,生來就是嫡長子,太子之位就是他的。可這些年他雖然沒有什麽建樹,也不曾犯過什麽大錯,中規中矩,聽話本分,讓他很省心。

    就是少了些儲君的魄力。

    這麽些年,或許是他對他關注太少了。

    皇帝輕歎一口氣:“說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沈世曦一絲不苟地回報:“那名宮女與侍衛私通,被人發現,投繯自盡。”

    竟然是這麽檔子事,挑什麽時候自盡不好,偏偏挑太後壽辰的日子。其心可誅!

    雍和帝對那宮女暗恨:“死就死了吧,畢竟是你皇祖母壽辰,讓人給埋了。侍衛呢?”

    “因著皇祖母大壽,不敢見血,人還看管在東宮,請父皇示下。”

    “打二十大板,趕出宮去吧。往後好生約束下人,別再出這些醃臢事。”雍和帝感覺疲累,便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沈世曦正要告退,又被雍和帝喊住。

    “等等,有件事要你去辦。你皇祖母壽宴上受了些驚嚇,與織金鳳袍有關,這件事交給你去查,務必要論出個子醜寅卯來。”

    “兒臣領旨。”

    出了泰安殿,沈世曦臉上的乖巧蕩然無存,嘴角浮上一絲笑。

    這差事正中他下懷,他正愁沒辦法插手陸青言的事呢。

    “娘娘!”雲蘇疾步走入寢室。

    錦妃抬手揮退眾人。

    “打聽到了什麽?”

    雲蘇走近她,低聲道:“奴婢聽說陛下並沒有問罪太子。”

    “沒有?不應該啊。”錦妃不可置信,“東宮那邊什麽情況?”

    “說是侍衛和宮女私通,宮女自盡。”

    “嗬嗬!”錦妃冷笑,“好個溫吞和善的太子,好個東宮!”

    她明明讓人把那女人放在了太子寢宮,最後居然變成了侍衛和宮女私通,而且東宮一點水花都沒泛起來。

    可見這位太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二皇子太輕敵了。

    第二日一下朝雍和帝就去了太後寢宮,太後也早就醒了,隻是人年紀大了,鬧了那麽一場顯得沒精神,又記掛著那泣血的鳳凰,心裏總不舒服。

    “母後可還有哪裏不適?”皇帝一進門就緊張地詢問。

    “哀家身體無事。”太後向他招手,“隻是有一件,那個陸青言膽敢詛咒哀家,皇帝可得好好審問審問。”

    “母後,朕正要跟你說這事呢。”雍和帝屏退下人,坐在鳳榻邊,“母後,您想不想見宣王?”

    “宣王,他進宮來了嗎,在哪裏?”

    “這個不急,您要是想見,朕自然有辦法讓他進宮來。隻是陸青言的事您得……”

    皇帝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頭李福稟報:“陛下,宣王求見。”

    “快宣!”雍和帝快步走出去,又想起什麽頓住了腳步,“確定是宣王嗎?”別又是誰來騙他?

    剛問完他又想起來那些人也不認識宣王,問也是白問,還是得把人叫進來。

    “真是宣王來了?”太後也在嬤嬤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朕也覺得有些不真實。”雍和帝望著日光下那個高大的身影,覺得有點恍惚。

    實在是太久沒有見麵了。

    直到宣王要叩拜見禮,雍和帝才反應過來,竟然親自去攔:“咱們兄弟之間就不必這些虛禮了。你身體好些了嗎?”

    “很好。”宣王神色冷淡。

    孝康太後激動得兩手發顫,帶著哽咽:“你這孩子,都瘦了,臉色也不好,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這麽些年,也不知道回家來。”

    都說天家無親情,可這會兒太後的模樣和世界上任何一個普通的想念孩子的老人沒有任何不同。

    想親近不敢親近,想責怪又不舍得。

    老人家頭發都有些發白,宣王到底是沒有狠心視而不見,拉住了她伸出的手。

    太後眼裏的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我的兒,你終於肯原諒母後了。”

    宣王卻收回手,看向雍和帝:“臣弟今日進宮是想請皇上申冤。”

    說著又要跪。

    太後忙去拉,盯著皇帝:“這是怎麽回事,什麽申冤啊,誰欺負他了?”

    “母後您別激動,朕慢慢跟你說。”雍和帝扶太後坐下,“宣王你也坐。”

    宮女上茶的功夫,雍和帝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太後這才回過味來,敢情還和自己有關。

    “陸青言,你是為了那個民女而來?”太後疑惑地看著宣王,“她與你是什麽關係?”

    “她是兒臣喜歡的姑娘。”

    他答得這麽直白,太後不免一愣。而後又皺眉:“你怎麽總是看上這般低賤的人呢?”

    “母後!”雍和帝忙使眼色。

    太後自知失言,一看宣王的麵色果然冷淡了幾分。

    “哀家不是那個意思。”她就是不太喜歡陸青言。

    “既然是你看上的人,哀家就不追究了。皇帝把人放了吧。”

    宣王放下茶盞,再次跪下:“臣弟此來不是要陛下放人,而是想請陛下徹查此事,還她一個清白。”

    “宣王這意思難道是哀家冤枉了她?”太後心裏不高興了,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她堂堂太後用得著做這種事?難怪人說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母後您稍安勿躁。”雍和帝對自己這個母後實在是無奈,明明沒見麵之前盼星星盼月亮盼宣王有個歡喜的人,見了麵又總是忍不住跟他置氣。

    她也是太在乎宣王,多想了。

    “宣王當然不是說您,隻是後宮的事複雜。那陸青言朕也見過,不是個糊塗的,怎麽敢在您的鳳袍上做手腳?朕已經把此事交給太子去查了,您就放心吧。”

    話音剛落,李福就走了進來。

    “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宣王要出宮,太後怎麽都留不住。

    沈世曦說:“皇叔我送你。”

    長長的甬道上,兩人並排走著,安靜得隻聽見腳步聲。

    沈世曦側頭去看宣王,這位神秘的皇叔他也還是較小的時候見過,印象裏隻知道這位長輩比他大不了幾歲,小時候會陪他一起玩,別的也就一無所知了。

    “皇叔,你什麽時候回京的?”

    “不久之前。”

    宣王答得不假思索,沈世曦垂眸暗想:難道之前在保定侯府見到的身影真的不是他,那會是誰呢?

    到宮門前,宣王站定:“我這就回府去,太子殿下請回吧。”

    沈世曦也客套地拱手:“皇叔慢走,有時間多進宮來看看侄兒。”

    哢噠一聲響,陸青言睜開眼睛,就見朦朧的光線裏,沈煜弓著腰走入牢房。

    “沒事吧?”

    “你怎麽來了?”

    沈煜看她沒有損傷,將披風解下,披在她身上,握住她手腕:“我來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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