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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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曦大步走進書房,渾身冷冽的氣息。
“那個朱雲飛如今在何處任職?”
“回殿下,現任戶部侍郎。”小安子異常緊張,“殿下可是為了陸姑娘的事不高興?”
沈世曦沒有說話,目光沉沉地盯著某處。
“殿下。”小安子頂著壓力開口,“您要是真想要陸姑娘,納進來便是。如今東宮攏共就一個太子妃,陛下還能攔著您納妃,您又何苦為難自己?”
“多嘴!”沈世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安子立刻感到一陣冷意,明白主子這是動怒了,扇了自己一嘴巴:“是奴才多話,奴才該死!”
太子走後,楊詩雨坐在那裏,愣愣的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大宮女鳳歌看著不忍:“娘娘,娘娘。”
被她一喊,楊詩雨就回了神,目光垂下來,神色淡淡:“都撤了吧。”再好的菜她也沒了胃口。
“娘娘,不再用點嗎?”鳳歌心疼,太子妃都沒吃一點兒。
楊詩雨隻搖頭。
宮女們很快就把膳食撤了幹淨,人都退出去,偌大的宮殿也就顯得冷清了。
楊詩雨忽然歎氣:“為何我就留不住太子的心呢?”
“娘娘哪裏說的話?太子殿下如今就您一個,他心裏把您看得極重呢。”鳳歌勸。
“不,殿下隻我一個,也隻是因為他嫌麻煩罷了。”楊詩雨苦笑,“我都不知道,究竟什麽樣的事才能引起殿下的關心?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裏惹了他不快。”
“奴婢鬥膽,或許是因為那位陸姑娘。”鳳歌試探著說,她方才也在場聽著兩人對話,太子不悅就是自那開始的。
“嗯?”楊詩雨皺眉,“你說誰?”
“陸青言啊,就是狀元郎求娶的那位。她開了一繡坊名為錦上花,之前太子殿下寶貝的那個香囊就是錦上花買的。奴婢聽說,太子殿下對她另眼相待。”
“如此嘛……”楊詩雨心裏很不舒服,雖然說太子對她沒什麽感情,但畢竟東宮就她一個,要讓別人進來分一杯羹她哪裏願意?可她也知道,身為太子不可能隻有她一個,她若要坐穩太子妃的位置就不能善妒。
她目色沉了沉,故作大方地道:“東宮人氣不旺,太子殿下要納妃選侍自是應當的,不過一個商女嘛,身份上不得台麵,頂多做個暖床的!”
“娘娘說的是。”鳳歌附和。
“這個陸青言,找個時間去會會她!”
楊詩雨起身步入裏間,走得極快,背影挺得筆直,像一把鋒利的劍。
陸青言現在不太敢出門,隻要出門必能碰上那兩個麻煩——張鈺還有朱雲飛。
朱雲飛還好,不是每天都出現,時不時地刷一下存在感。張鈺就不一樣了,近乎是執拗地跟著她,就那麽跟著,不說話也不做什麽。
陸青言問過了淩沉封,關於這裏有沒有和她一樣的重生者淩沉封也沒能給她準確的答案。隻說:
“係統的每個客服都是獨立的,我們之間互不聯係,或許你所生活的這個時代裏有同你一樣的人,或許沒有,這些我不得而知,也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不過聽你的描述,那家夥倒不太像我們係統出來的,更像是另一種名為‘穿越者’的生物。”
“什麽是穿越者?”陸青言不理解。
“這個怎麽跟你解釋呢……”淩沉封用了一個類比,另一種形式上的重生,隻不過是重生在了不同的時代。他覺得張鈺有極大的可能就是另一個時代來的。
陸青言想到了圖書館,還有淩沉封所知的那些她完全沒聽過的那些東西,問道:“你也是那個時代的?”
“不是,我是客服,不屬於任何時代。”
陸青言明白了,也更清楚張鈺是把她錯當成了“同類”。
這天,她正打算坐下來同張鈺談一談,好好跟他說清楚。一轉頭就看到朱雲飛跑了過來。
“陸姑娘,你別怕,我在這裏!”他不知是誤會了什麽,衝過來揪住張鈺的領子就往旁邊拽。
張鈺年紀不大,力氣也不小,怎麽肯受人欺負?兩個人很快拉扯在一起。
陸青言怕他們真打起來,上前勸道:“你們快住手,這是誤會!”
“什麽?”朱雲飛文人弱質,向來也是講究能動口絕不動手,方才一下是太過緊張,一聽陸青言說就停了手,回頭問了一句。也就這一刹那的功夫,他眼上就挨了一拳。
“哎呀!”朱雲飛捂著眼蹲在地上,痛得他吸氣。
“住手!”陸青言大喊。
張鈺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這家夥突然停下來的呀,打架有這麽不認真的嗎?
“朱大人,你沒事吧?”陸青言蹲在朱雲飛麵前。
朱雲飛放開手,眼圈周圍已經紅了,眼睛一眨一眨的都不太能睜開,還故作輕鬆地咧嘴對陸青言一笑:“沒事沒事。”
“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大夫吧。”他睫毛上還沾著淚水呢,那笑都有些呲牙咧嘴的味道,陸青言有點想笑,好在忍住了。
“不不。”朱雲飛忍著痛站起來,麵上痛得不自在地抽抽,卻還把陸青言擋在身後,“這個登徒子在這裏,我怎麽能走呢?陸姑娘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什麽登徒子,你說誰登徒子?”張鈺氣得跳腳,“你看看我才多大,我能登徒子什麽?”雖然說他心理年齡老大不小了,但這個身體才十三歲呀。
朱雲飛仔細看了他一眼發現確實是個單薄的少年,被噎了一下,但也不甘示弱:“你年紀小就可以懲凶了嗎?十三歲也該懂事了,有些人家的公子都定親了,你如此當街糾纏一個姑娘豈是君子所為?”
張鈺氣急,這人說話文縐縐的讓人腦瓜疼,罵個人都不幹脆。
“你有病啊,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糾纏她了?還說我,你自己呢,你不就是那個什麽狀元郎嗎,人家不願意嫁還死乞白賴地硬要娶人家,你以為你是狀元郎就了不起啊,就能逼嫁嗎?說我不懂男女之別,我還小,你自己一把年紀了,不還在糾纏人家姑娘!”
“你你……”張鈺一副市井罵街的架勢,朱雲飛根本招架不住,被氣得無言以對,臉都漲紅了,噎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你簡直信口雌黃!”
嗨,這就是斯文人的弱勢,罵人都不得勁兒。
陸青言無奈,最後還要她當這個和事佬:“好了,二位都別吵了,都是誤會。”
張鈺卻還不依不饒:“陸姑娘,你別怕,你說是不是他仗著權勢逼你嫁給他?”
“我沒有,你胡說!”
“朱大人,朱大人!”
朱雲飛剛回了句嘴,就有個小吏奔跑過來,邊跑邊向朱雲飛招手,高聲喊著。
“朱大人,可找到您了,太子殿下喚您呢!”小吏跑到近前,叉著腰喘氣。
“太子殿下為何找我?”朱雲飛疑惑。
“這下官就不得而知了,您快隨我去吧。”小吏等不及把氣喘勻,拉了朱雲飛就走。
朱雲飛猛然被拽走,還回頭來對陸青言說了句“陸姑娘,你別信那小子之言……”
這會兒就剩下了陸青言和張鈺兩個,陸青言終於可以把人叫去天一茶樓,點了壺茶,相對坐著。
“張小公子,我沒有騙你,我確實不是你要找的人。”陸青言給他斟茶推過去,“你這樣一直跟著我給我造成了很大麻煩,是不是不太妥當?”
她說話溫柔,卻也自有一番不容反駁的堅硬之氣。
張鈺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一個人好孤單。”
“那你也不能如此為難我是不是?”陸青言循循善誘,“你跟了我許多天,我可以報官抓你,但我沒有,那是因為我見你年紀小寬容於你,可你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也不會再跟你客氣,你明白嗎?”
“嗯。”張鈺點頭,她的話聽進去了,但他心裏還是認為陸青言就是穿越者,肯定有什麽難言之隱所以不肯告訴他,抬頭期盼地望著她,“那我以後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少年眼中含著滿滿的祈求,陸青言原想拒絕的,話到嘴邊又改了:“好,但你不能太過打擾我。”
“好的!”張鈺高興地應著,然後就把墨居旁邊的宅子給買了,同陸青言做了鄰居。
隔壁人家屋子空了很久,那天還是陸青言聽了鐺鐺啷啷的很大動靜,似乎在搬什麽東西,正疑惑著是不是主人回來了,就聽到一個聲音喊他。
“嘿,陸姑娘!”
她回頭,看見張鈺坐在牆頭上對她招手,笑得那叫一個明媚。少年郎一身白衣,當真是風采翩翩,明亮照人。
“張小公子,你這是?”
“我搬來同你做鄰居了,往後你若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直接喊一聲就成!”
“好,多謝了。”陸青言笑著,他出於善意,她又何必拒絕?
“好什麽?”沈煜走到他身後。
張鈺看到他,臉就沉了下來:“陸姑娘,這個人怎麽跟你在一起,你們住一起嗎?”
他們是什麽關係?雖然現代人談個戀愛同居什麽的都是常事,可這裏畢竟是古代,女孩家名聲很重要的,那人怎麽可以這樣!
陸青言頭疼,不知該怎麽解釋,敷衍了一句:“他是我的護衛。”
“哦,那我就放心了!”張鈺迎著風笑著,從牆頭翻下去,“陸姑娘,我先搬家具,等空了找你。”
“哎呀!”他一直看著陸青言,翻得太快摔到了地上。
陸青言忍俊不禁,還真是孩子心性。
“你幹嘛讓他住隔壁,他之前那般糾纏你,還不知道想幹什麽,防人之心不可無。”沈煜不高興。
“他不過是個孩子而已,你別想那麽多。”陸青言已經從淩沉封那裏了解到了事情可能的情況,看張鈺還有點可憐,畢竟孤零零的一個人那滋味確實煎熬。
“你為什麽對別人都那麽好,對我卻從來不肯寬容、不肯打開心扉?”沈煜望著他,神色是難言的失落。
陸青言低下頭,心裏苦苦的。她雙手交握著,害怕自己的情緒會外露。
“沈煜,你能不能別和我說這些?”他總是能輕而易舉打亂她的心,這種感覺太讓她恐慌了。
“王爺,屬下發現有人尾隨陸姑娘。”沈煜正和戰南手談,暗衛突然稟報。
沈煜伸向棋盒的手頓住:“抓住了嗎?”
“沒有,屬下不敢。”暗衛抬頭,“似乎是東宮的人,特來請示王爺。”
“東宮?”沈煜沉思了一會兒,拈著棋子轉了轉,按在了棋盤上,“把人帶回來。記住,隻要有人對她不利,不論是誰都不必顧忌。”
“是!”
暗衛很快把東宮的那三個太監帶了過來,因為是太監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自宮裏。
三個太監被丟在幽暗的房間裏,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風把簾子吹得飄飄忽忽,三個人嚇得瑟瑟發抖,抱團在一起。
“誰裝神弄鬼?咱們可是太子的人,識相的趕緊放咱們回去。”一個太監壯著膽子喊。
沈煜坐在屏風後,冷笑了一聲:“太子殿下吃飽了撐的,讓你們跟蹤一個姑娘。說,誰指使你們幹的,否則就讓他們嚐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誰在說話?”怎麽看都不像有人,屋外頭樹影幢幢,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駭得冷汗都下來了,“有本事你出……出來啊。”
“嗬嗬!”沈煜喉嚨裏壓出一絲笑,抬了抬手指。
暗衛便如風一般飄了出去,一把匕首釘在了其中一人肩胛。
那人一聲慘叫,殺豬似也,把其餘兩人唬得緊緊團在一起,也鬼吼鬼叫起來。
“說不說,不說這就是你們的下場!”暗衛威脅。
“說說,我們說!”太監尖利的聲音叫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哭著道,“我們是太子妃派來的,娘娘隻是讓我們把人請回去。”
他不敢說綁這個字,怕自己沒命。
“壯士,大俠,你放了我們吧!”
三個人苦苦求著。
沈煜輕輕叩了叩桌子,暗衛手起手落,三下把人敲暈,拖了出去。
待人處理幹淨,一切又回歸平靜,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沈煜背著手緩緩步出房門,俊雅的眉頭擰起了一個小疙瘩。
太子妃為何會對陸青言動手呢,這其中太子又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娘娘,人回來了!”鳳歌走進內殿,腳步有點急。
“陸青言帶來了!”楊詩雨站起來,轉身得太快拂落了桌上的茶盞,啪碎成了幾塊。
“娘娘,您沒事吧?”鳳歌忙低下身去收拾。楊詩雨用手一攔,“無事,人呢?”
“娘娘,人沒有帶回來。”鳳歌麻利地收拾了,抬頭麵色卻不太好。
楊詩雨臉色更沉了:“怎麽回事,他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娘娘,小葉子說他們被人逮住了,那人還威脅他們,小葉子肩上被人插了一刀,傷口極深。”
“哦,是誰?”楊詩雨心裏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們說根本就沒看到人,聽聲音是個男人。”鳳歌心裏也惴惴不安,“娘娘,您說會不會是太子……”
“胡說,殿下怎麽會做這種事!”楊詩雨嗬斥著,心裏卻也沒底,敢動東宮的人除了陛下也隻有太子了,如果真是太子的話,那就說明他發現了她的動作,而且陸青言那個女人在他心裏非常不一般。
看來此事不能急,得再想辦法了。
朱雲飛領了外出的差事要下江南幾個月,讓人傳話來說想讓陸青言去送他。
陸青言自然是不會去送的,本來他就錯付了感情,若去送再讓他誤會可怎麽好?
沈煜卻異常激動,握了她手腕:“不要去!”
“沈煜!”
“我給你看樣東西。”他拉著她就跑,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這是什麽?”陸青言看著麵前擺著的那個雕著精美花紋的紅木盒,伸手想要碰,卻立刻又收了回來。
“這裏麵是我的全部身家。”沈煜深情地望著她,“是我給你的聘禮!”
陸青言猛然退後了一步,似乎被嚇著了:“沈煜,你……”
她眼睜睜看著他在琴案前坐下,鏤空蓮形銅爐燃起的嫋嫋輕煙裏,他向後一撩衣擺,將手放在琴弦上,骨節分明的五指優雅地撥動著,動人的旋律流泄而出。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他竟是對她彈奏一曲《鳳求凰》!
“我曾問過的,現在再問一遍,你願不願意嫁我?”他按住琴弦,餘音繞梁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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