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告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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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夫人沒有大礙,應當半個時辰就會醒過來。”洪太醫包紮過後就要走,孟涼兮的傷不重,就是頭部被撞擊又加受了點刺激導致的暈厥。

    洪太醫要走,梁淩陽忙攔住他。

    “太醫,我還有事想要問問你,內子自從上次滑胎之後就一直脾氣暴躁,疑神疑鬼,動輒便同我爭吵,她從前不是這樣的,你說這會不會是因為她身體的問題?”

    洪太醫摸著胡子思考:“嗯,婦人憂思過度是會引起情緒不穩定。有可能世子夫人因為喪子太過悲痛,鬱結於心無法疏解而導致肝火過旺,暴躁易怒。老夫開幾貼藥調理一下,更重要的還是得有人為世子夫人開解。”

    梁淩陽應著,把洪太醫送出去。

    正在這時,聽見一聲質問:“梁淩陽,你把我女兒怎麽了!”

    原來是黎媚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洪太醫一看情況不妙,拎起藥箱就走,這兩家的家務事可不能摻和。

    “嶽母大人,您怎麽來了?”梁淩陽酒醒了,笑著迎她,並吩咐丫頭待茶。

    “別,我可喝不起你的茶。”黎媚坐也不坐,直接來到床前去看孟涼兮。

    孟涼兮頭上包了一塊,人也沒醒,可讓她心疼壞了。

    “梁淩陽,我把女兒交給你,你就是這麽對她的?”

    “嶽母大人,這件事實在不是小婿的錯,您聽我慢慢跟您講。”梁淩陽回頭叫梁輝,“把九雲帶上來。”

    九雲很快被領來,依舊衣衫不整,頭發淩亂,滿臉淚痕夾雜著指甲掐痕,嬌美的臉上被劃得一道一道,看起來慘不忍睹。

    梁淩陽指著她,便有些咄咄逼人:“嶽母您看,這是我房裏的丫頭,我不過喝多了,讓這丫頭伺候,涼兮她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人傷成這樣,還要打我。帶著一群人闖進來,讓我顏麵何存?而且您評評理,成親這些年我沒有通房沒有納妾,哪個男人比我做得好?涼兮還如此不依不饒,您說誰受得了?不過我一時失手傷了她是我錯,我也是喝醉了,這怪我,我同嶽母您道歉。”

    他一番話先是質問,而後又是道歉,態度誠懇卻又有理有據,黎媚縱使再有氣也不好發作,隻是說了句:“她再有錯你也不能打她,這次姑且原諒你,若再有這樣的事,我定不會饒你!”

    孟涼兮醒過來的時候,青霜就坐在身邊,得知黎媚來過卻很快又走了,而且並沒有為她做主,孟涼兮難過得又哭了起來。

    “小姐,您別哭了。夫人已經把九雲九香兩個指給姑爺做通房了,以後就是正經的房裏人。您再哭也是沒用的。”

    “什麽,誰說的?”

    青霜被孟涼兮一瞪,嚇得一縮:“是相爺夫人提議的,咱們侯爺夫人做的主。往後那兩個小蹄子,奴婢還得當半個主子呢。”

    “不行,我不同意,我要去找娘!”孟涼兮就要下床。

    青霜忙攔住她:“小姐您就算了吧。相爺夫人讓奴婢告訴您,別鬧了,趁著機會趕緊要個孩子。她問過張太醫,您的身體以後很難有孕了。她叫您別任性,等有了孩子想怎麽處置那兩個賤人就怎麽處置。”

    “不不,我絕對不能接受。”孟涼兮抓著青霜的手,兩眼露出瘋狂,“梁淩陽他答應過我的,他隻能有我一個人,他答應過我的!”

    陸青言和沈煜如約來到丞相府,孟將叢等在那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陸姑娘,沈公子,你們終於來了!”

    就連黎媚也在院裏等著,瞧著他們的神情就有點古怪,似乎是不可置信,又覺得懷疑,充滿探究意味。

    陸青言看也不想看她,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進了孟良成的房,照舊是屏退所有人,不讓任何人打擾。

    “你們來了。”孟良成坐在椅子上等他們,精神頭好了很多,仔細看去還能在他臉上看到隱隱的期待。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身體是有變好的,他非常清楚,潛意識裏他開始依賴陸青言和沈煜,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他們身上。

    陸青言在他麵前坐下,終於開始正視這個她曾稱之為父親的人,而不是總刻意地去忽視他。

    她總是忍不住想,當初他選擇拋妻棄女的時候心裏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會不會也曾有過一絲絲的後悔。

    現在她終於有機會問出口了。

    “丞相大人,當初你離家時曾說高中了定要衣錦還鄉,給妻女榮華,後來你拋妻棄女迎娶二房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家裏的糟糠之妻呢?”

    孟良成臉上期許的表情瞬間變成慘淡的白,那種驚訝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嚨:“你,你……”

    陸青言十分欣賞他麵上的精彩神情,這讓她無比愉悅。

    “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後悔呢?”

    “你胡說些什麽,我何曾拋棄她們,我派人去找,隻是她們已經離開了而已。”孟良成一口否認,對她用著當年雍和帝用來堵天下人口的那一套說辭。

    陸青言嗬嗬笑:“看來你是沒有後悔的,你榮華富貴又怎麽會管家裏妻女過得淒涼慘淡呢?你真的是沒有一點良心!”

    她句句指責直擊人心,鏗鏘有力,孟良成羞得低下了頭,不敢再麵對,也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陸姑娘,這隻是我的私事。你提這些做什麽,你不是來幫我治病的嗎?”

    “是啊,我是來治病的。”陸青言哂笑,將一隻藥瓶放在桌上,淺綠色的瓷瓶就那麽立在孟良成麵前,漫不經心地道,“這是解藥,隻要你吃了它,三天後你就能恢複正常,不再掉發,也不會再手腳無力。你仍舊可以做你風光無限的丞相大人,叱吒朝堂。”

    “解藥?”聽到這兩個字,孟良成立刻被從羞愧中拉了回來,瞪著陸青言,儼然像看一個怪物,“是你!”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陸青言輕輕地笑,頗有幾分疏狂味道,“你的病就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可以讓你一朝病倒,也可以讓你健康長壽,端看你意下如何。”

    “你想幹什麽?”震驚過後,孟良成終於認清了現在的處境。他要救自己,就隻能靠陸青言。而她如此作為,肯定有所圖。

    “很簡單啊。”陸青言轉著瓶子,笑容如霧淡薄,“隻要你昭告天下,黎媚是如何害死了你的發妻徐燕婉!”

    “什麽!”孟良成嚇得幾乎跌下椅子,她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要錢或者要權都是可以的,可這個不行,不行……他拚命搖頭,“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沒有這樣的事,她就是病死的!”

    “是嘛,那這解藥我可丟出去喂狗了。”陸青言把瓶子攥在手裏,仿佛要把它捏碎的樣子,“我可告訴你,解藥天底下可隻此一份。”

    “不,不要!”孟良成驚慌,身體前傾,仿佛要撲上去,手上卻沒多少力,根本拿不到,心裏又是一番天人交戰的掙紮,急得簡直要哭出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就是為死去的人討一個說法。你隻說你做還是不做,不做我就走了!”陸青言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她才沒工夫跟他磨嘰。

    “不,別走,我做!”孟良成激動地大喊,他不可以變成一個廢人,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至於其他人如何,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很好,先給你一半解藥,事成以後再給另一半。”陸青言打開瓶子,倒出幾顆紅色藥丸放在桌上。

    孟良成看著,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反而有一種捉摸不住的不安感。

    他望著陸青言,目光裏透著些心驚:“你要我做這些,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

    心裏有某種答案呼之欲出,卻又不敢相信,這怎麽可能呢……

    陸青言回過頭來,透窗的光線裏側臉白得透明:“我就是那個被你丟棄的女兒孟青言呀,爹……”

    她這一聲喊冷冰冰的,像一把銳利的刀直插入孟良成心田。

    嗵的一聲他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極力地伸了手想去抓她,卻撐不住再一次倒了下去:“青言,青言,你真的是她,你怎麽會……”

    “怎麽會還活著是嘛,你是不是盼著我死呢?”陸青言走回他身邊,居高臨下地盯著著他頭頂,看他如同奄奄一息的老狗一樣趴在地上,她目光沉幽幽的,“讓你失望了,我回來了……”

    “咚!咚!咚!”奉天府鳴冤鼓被敲響,震耳的聲音把鄭凱從睡夢中驚醒,摟著小妾的手一緊,聽得身邊人哎喲一聲叫喚。

    “老爺,您幹嘛呢……”小妾怕自己惹了他怒,撒嬌地依過去。

    鄭凱仔細聽了聽,還在響著,連忙把她一推:“起開!”他利索地穿鞋子下床,抱著衣服就往外走。

    被王爺和陸姑娘那麽一鬧,他現在聽到這鳴冤鼓的聲音就腦袋疼。

    兩班衙役升堂,鄭凱正了正帽子,驚堂木一拍:“帶擊鼓人!”

    孟良成坐在椅子上被人抬了進來,鄭凱瞪大眼睛一看,先是一愣,又是一驚。

    這人怎麽那麽像丞相大人……再定睛一看,那就是啊!

    孟良成戴個帽子,沒了眉毛和汗毛,臉上細白得過分,鄭凱一下沒認出來。

    聽說丞相大人得了那麽個病,原來是真的。

    鄭凱站起來:“丞相大人怎麽跑我這奉天府來了,來人,給大人看座。”

    孟良成輕輕擺手,開口先咳了幾聲:“不,不必。我來自是報案的,你秉公辦理就是。”

    秉公辦理……鄭凱頭更疼了,他現在最怕聽到這四個字。

    “大人,您有何時,下官力所能及自當盡力……”

    鄭凱堆著笑臉,話還沒說完,孟良成就讓手下人把狀紙遞了上去。

    一看那狀紙,鄭凱嚇得驚堂木都掉了:“這這……”會不會是搞錯了?

    “鄭大人,我狀告黎媚毒殺我發妻,徐燕婉!”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李福拉長了嗓子一聲喊,文武百官都準備告退,突然末尾處一個人衝了出來。

    “臣有本奏!”那聲音尖的,直刺人耳膜。這是怕人耳朵聾不了是吧!

    雍和帝眼一眯:“愛卿是……鄭愛卿?!”

    “回陛下,正是臣。”鄭凱啞著嗓子回。

    “鄭愛卿你怎麽變成這個模樣了?”雍和帝眼睛都瞪圓了,跪著的鄭凱眼睛腫大,嘴角一排的紅瘡,鼻頭也紅紅的腫得老大,完全變了個樣子,幸好他還沒有完全老眼昏花,否則怕是都認不得自己的大臣。

    “臣,臣這是上火……”鄭凱也羞慚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臉埋起來,他也不想這樣的啊,他這是愁得呀!

    “哦……”雍和帝往後靠了靠,忍了想笑的衝動,“鄭愛卿有何事?”

    “臣有本奏。”鄭凱戰戰兢兢的,話音都在抖,“臣昨日接到狀紙,有人狀告現丞相夫人毒殺了丞相原配發妻!”

    “你說什麽!”武安侯眼光銳利地掃向他。

    皇帝也一下子坐直了。

    “鄭愛卿這從何說起?”雍和帝不得不重視,黎媚可不單單是丞相夫人,還是武安侯之女,這樣大的罪名可不能隨便安在她頭上。

    不然鄭凱為什麽愁成那個樣子。

    “是何人告狀?”

    “是,丞相大人自己。”鄭凱垂頭,覺得四周更安靜了。

    “胡說,孟良成都病得下不了床了。”武安侯氣急,“你說究竟是誰行此汙蔑勾當?”

    “下官不敢欺瞞聖上,真是丞相大人,請陛下明鑒!”鄭凱急忙解釋,“陛下若有疑,可召見丞相大人。”

    “此事容朕……”

    皇帝剛想說容後再議,大理寺卿張磊出列:“陛下,臣也接到丞相大人狀紙,狀告現丞相夫人殺妻!”

    緊接著刑部尚書也站出來:“陛下,臣也接到訴狀。”

    雍和帝的後半句話被噎在了喉嚨裏,孟良成如此作為,想必不是一時衝動。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們,三司會審,務必要查得水落石出!”雍和帝下了死命令。

    “夫人,夫人不好了!”丞相府管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孟將叢正在黎媚這裏請安,聽到管家的喊叫皺了眉頭:“做什麽慌裏慌張的,有事好好說。”

    管家惶恐道:“奉天府來人,請夫人過堂!”

    “胡說,我娘犯了什麽事,為何要過堂?”孟將叢不信,“你是不是搞錯了?”

    “沒,衙門的人還在外麵等著呢。”

    “我去看看。”孟將叢一身鬱氣,“娘你在這兒坐著,別出去。”

    “沒事,你年紀輕,別叫他們欺負了。”黎媚手撩了撩額發,笑著走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麽大膽要我去過堂!”

    剛到廳裏,卻見孟良成也等在那裏。孟良成這兩天腿腳好了許多,但也還不能大肆活動,出入還得小廝扶著摻著,他大部分時候都在房裏歇著。

    “你怎麽出來了?”她奇怪。

    孟良成沒敢看她,隻對鄭凱等人說了一句:“走吧。”

    “為什麽要去?”黎媚不準他上前,麵向鄭凱等人,冷聲質問,“我犯了什麽事,鄭大人有何權利要求我上公堂?”

    鄭凱沒有說話,他身後的張磊站了出來,展開皇帝給的聖旨:“陛下手諭,三司會審,請夫人跟我們走一趟吧。”

    沒想到是皇帝授意,黎媚沒法再爭辯,上堂就上堂,她還真不怕。

    同時心中也隱隱有著不安,給吳媽媽使了個眼色,讓她去武安侯府報信。

    她同鄭凱等人走出去,孟良成也跟上去。

    “爹您也去?”孟將叢問了一句,心裏覺得孟良成肯定是去為黎媚撐腰的,便道,“那我也去吧。”

    “你就別去了,在家裏好好地讀書。”孟良成不忍地看著他,這個兒子好歹他是真心疼愛的,那樣的場麵他不想讓他看到。

    黎媚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也回頭整了整孟將叢的衣襟:“看這衣裳亂的,這麽大人了還淘氣。你大了,別老孩子氣,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在家等娘回來,別亂跑。”

    “嗯!”孟將叢點頭,笑著把她送出去。

    盡管三法司的都來了,不得不走這一趟,但黎媚自信滿滿,根本毫不畏懼。可她不知道,真正要置她於死地的人卻是身邊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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