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賢胖得跟個豬一樣，張鈺可拖不動他，還特意在街上雇了兩個人幫忙抬著到了定國公府門前。

    定國公正送大夫出門，那麽巧就碰見陸青言迎麵過來。

    “陸姑娘，你怎麽了？”看起來似乎不高興的樣子。

    陸青言對他一拱手“有件事想跟您說。”

    “進去說罷。”定國公抬手做請，抬眼就看到她後麵兩個大漢扛著的人，火氣騰的上湧。

    那不是蘇賢又是誰！

    “爹，救我，快救我啊！”蘇賢也看到了定國公，扯著嗓子喊叫。

    “陸姑娘，是不是這小子惹你生氣了？你跟我說，我一定不饒他！”定國公幾步跨前，伸手就要去抓蘇賢。

    陸青言側身擋了擋“國公爺，咱們進去說罷。”

    定國公觀她麵容肅正，想她話裏似有深意，便不再管蘇賢，直接將她引了進去。

    她和張鈺兩人在廳裏坐下，蘇賢則被放在了廳裏的椅子上，被一頓暴打又是一路顛簸整個人都是暈的，根本坐不穩，就半趴在桌上，圓圓的一整團身子擠在椅子裏，幾乎要塞不下，還吭哧吭哧地喘著氣，一雙眼睛委屈巴巴地瞅著定國公。

    下人上了茶，陸青言也沒心思喝。看一眼蘇賢就皺眉，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成了這副沒出息的德行？

    她放下茶碗“國公爺，冒昧地問一句。您和夫人都是謙和有禮之輩，怎麽會把小公爺養成了這個樣子？”

    想到這個，定國公就歎氣“這都怪我。當初女兒丟了我一心想著找，成日渾渾噩噩的，就疏忽了這個兒子的管教。夫人因著失了女兒傷心欲絕，對兒子就越發小心翼翼，恨不得天天捧在手裏，含在嘴裏怕化了，抱在手上怕摔了，什麽都依著他，把他寵得無法無天。漸漸的就變成了這麽個樣子，等我意識到問題的時候，已經沒法扭轉過來了。”

    “他到底是怎麽冒犯了你，你說，我這次非打死他不可，就當沒這個兒子好了！”定國公說著又站起來，胸膛起伏著，顯然十分生氣。

    不過他雖然嘴上那麽說，看著蘇賢的眼裏卻還是透著疼惜。

    陸青言算是明白了，說到底還是兩老太過寵溺造成的。以他們對蘇賢的疼愛程度，想必下狠手管教是不可能的。

    “國公爺，我問您一句，您是不是真的希望小公爺改變紈絝做派，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陸青言也站起來。

    “你是什麽意思？”定國公看了一眼趴著的蘇賢，略微有些遲疑。

    “如果您願意，我希望您將小公爺交給我，我保證明年還你一個正直向上的好青年。但前提是，我要如何管，你和夫人但都不能幹涉。你願意嗎？”

    定國公還沒答話，蘇賢就叫了起來“不行，爹啊不可以，不要把我交給她，這個女人會打死我的，你不知道剛才她打我打得多狠。爹你可不能糊塗啊，否則您就見不到我了。”

    蘇賢的喊叫變成了哀嚎，幾乎要哭出來。

    定國公越看越覺得不像話，這哪裏有半點像是他蘇焱的兒子啊？

    他牙一咬，心一橫，便定了主意“好，陸姑娘，我就把這臭小子交給你，隨你怎麽教訓，我們絕不過問！”

    原本幾乎委成一灘泥糊在凳子上的蘇賢以肉眼可見的飛快速度竄過去，抱住定國公的腿，眼淚花花地往他腿上蹭:“爹啊，你不能這樣，不能把我給這個女人，她會弄死我的！”

    定國公原還不忍，一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子，恨不得一腳把他踢開。

    “陸姑娘，你趕緊把這逆子拉走！我看都不想看到他。”

    陸青言對張鈺一抬下巴，張鈺立刻招呼兩個大漢上前，硬是把蘇賢從定國公腿上扯了下來。

    蘇賢被抬出去，仍舊哭嚎:“爹啊，你這是要我死啊！你不能這樣，你跟我娘說了嘛，娘會哭的，娘會舍不得我的。我要見娘！”

    定國公幹脆背過身，眼不見為淨。

    陸青言對他一拱手:“那我告辭了，國公爺也不要太擔心，我自然不會過分苛待小公爺。”

    “沒事，你就替我狠狠地治他！”定國公一擺手道。

    蘇賢殺豬一樣嚎了一路，進了墨居還在嚷嚷:“爹爹救命啊！”

    張鈺聽得耳朵疼，伸了一根手指堵著，十分不解。

    “陸姑娘，你為什麽要管他啊？又吵又蠢又無恥，簡直是隻豬。”

    “就是因為這個。”

    “啊？”

    “我想看看，能不能把一隻豬養成一個人。”陸青言走到蘇賢麵前，圍著打量了兩圈，“先把這身華服剝了吧。”

    話罷，便有兩個護衛走過來將蘇賢扛走。

    陸青言看著麵熟，卻不知道是哪兩個。好像是阿六還是阿九的，沈煜身邊的這些人似乎都沒有正經名字，都是用數字來稱呼的。

    張鈺看著蘇賢被扛遠，有點不滿:“都是因為那家夥，我好好的生日啊，就這麽廢了。”

    陸青言看他一臉鬱悶，笑道:“生辰自然還是要過的，我們不出去吃飯了，在家裏做吧，就當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真的啊！”張鈺眼一下亮了起來，“那你給我做蛋糕好不好？”

    “什麽是蛋糕？”陸青言覺得沒聽過。

    張鈺嘟了嘴:“你又裝不知道了是吧？哎呀你別裝了，我以後不再說我們是穿越的了，你放心，我又不是那麽傻的。你不用擔心被人知道，我會保護你的。蛋糕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就是過生日吃的，雞蛋和麵粉裹在一起做出來的嘛，可惜了古代沒有奶油，好懷念那種甜甜的味道啊……”

    陸青言自動忽略了他前麵後麵那一大串嘰裏咕嚕，隻聽了中間的做法。想來還是容易的，從淩沉封那裏也得知了許多做糕點的法子，她倒能觸類旁通。就算最後做不出來，也可以問問淩沉封嘛，那小子對吃的東西向來就是無所不知的。

    正好可以讓新來的下人活動活動筋骨。

    蘇賢脫下華服，換了一身小廝的灰色短褂，配一條長褲再一雙布鞋，頭發也拿布巾紮了，看起來倒比之前幹淨利落得多。

    陸青言把人提溜到了廚房，指著地上的一堆柴:“把它劈了，否則晚上你就沒飯吃。”

    “小姐，你怎麽來了？”劈柴的老張叔抽了袋煙回來，就見陸青言帶了人來，還要接替他的工作，這怎麽……是他哪裏做得不好嗎？

    “小姐，我再也不偷懶了，您可不能辭了我啊。”他臉上露出痛苦神情。

    陸青言忙安撫他:“張叔別緊張，我給您找了個幫手，以後您的活都給他幹了，您負責監督就好。”

    “什麽，我不幹！”蘇賢一下叫起來。

    “閉嘴，不幹別吃飯！”陸青言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慫得一縮。

    老張叔小眼睛一眯，算是看出來了，主子這是要操練人呢。這個他最在行。

    “嘿嘿，小姐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他把袖子一卷，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根馬鞭，揮舞得啪啪作響，“快劈柴去！”

    蘇賢驚恐地看著他和他手上的馬鞭:“你幹什麽，我爹可是定國公，你敢對我不敬我叫你吃不了啊……”

    “廢話那麽多！”老張叔一鞭子抽在他腳麵上，看都懶得看他，“我管你是誰，在我這裏隻分會做事的和不會做事的，不能幹活的連牲口都不算，麻利地劈柴，我可沒有小姐那麽好脾氣！”

    就她那樣還好脾氣？蘇賢看老張的眼神就跟見鬼一樣，腳麵上火辣辣地疼，恨極又怕極，卻在老張涼冰冰的眼神下不敢再說半句話，哭喪著臉拿起了斧子。

    “嘣！”他高高揚起手，一斧子掄下去，砍在了厚木墩上，木柴還完好無損地立在那裏。

    他泄了氣，這東西怎麽這樣難搞？

    “快點，別偷懶！”老張叔又把鞭子揮得虎虎生風。

    蘇賢咬牙吞著淚再次抬起了斧頭。

    陸青言站在廚房門口，一眼不錯地看了許久。

    張鈺不禁憂心忡忡:“就他那個樣子，你不會指望他砍了柴來做飯吧？”那他們明天都不用吃了。

    “當然不是。”陸青言轉身進去，要是做飯的柴還得現劈，那她還吃什麽？

    煎魚，碳烤排骨，燴羊肉，燉雞湯，炒幾個青菜，又做了點煎餅。再就是張鈺說的那什麽蛋糕了，陸青言還是問了淩沉封，淩沉封果然知道，並一步一步怎麽做仔細地告訴了她。

    張鈺心心念念的奶油沒有，就用玫瑰醬代替，陸青言還照著淩沉封的描述，切了些水果擺在上麵，用蘿卜雕了一朵花立上去。

    香噴噴的蛋糕外一層玫瑰醬，穠麗的紅色，聞著就甜膩膩的，還有各色鮮果，中間一朵盛開的蘿卜花。看著就讓人生出流口水的衝動。

    張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陸姑娘，我是真沒想到，你能把蛋糕做得這麽精致？”現代好多人都不會呢，何況這要什麽缺什麽的古代。

    “既然是給你的生辰禮，自然馬虎不得。”陸青言笑著，“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張鈺迫不及待想吃，眼一掃看到旁邊還放著個小的，雕的花也不一樣，不由疑惑:“陸姑娘，為什麽還有一個，還有誰過生日嗎？”

    陸青言望過去:“不是，那是要還別人的禮。”

    是個新鮮東西，想來那人應該會喜歡。

    “王爺，陸姑娘送東西來了。”戰南提著木盒進了書房。

    “什麽？”沈煜已經走了出來。

    “屬下也不知，說叫什麽蛋糕的。聽阿五說她今日幫小張公子過生辰，小張公子要吃這個東西。”戰南說著要打開，沈煜已經推開他接了過去。

    盒子一打開便是滿室甜香。

    “哎呀！”戰南沒忍住驚呼，“好奇特的糕點，就是大了點。陸姑娘就是有許多奇思妙想，我見都沒見過呢。”

    他眼緊緊盯著，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孩童，有些垂涎的模樣。

    沈煜忙把東西一轉，護得嚴嚴實實的。若是別的東西也罷了，這是陸青言給的，自然不舍得分出去。

    戰南瞧他的模樣，嗬嗬地笑了“王爺，我終於也在你臉上看到正常人的表情了。哈哈哈，小來，快把銀子給我！”

    他大笑著走出去，沈煜才明白過來他方才那表現都是裝的。這幾個小子拿他開涮呢，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他搖頭笑著，視線又落回到桌上的蛋糕，想象著她做這些的模樣，一定是極其認真細致的，唇角帶著笑，眸子異常的溫柔。她會讓人送來這東西，應該是出於對他之前相幫的感謝吧。無論如何，至少她心裏想著他。

    不過她為什麽要為那姓張的小子過生辰呢，還特意為了他做他想吃的糕點？給他的居然是順帶的！這一認識讓他心裏十分不爽，那姓張的小子他一定要找個機會把他丟得遠遠的。

    三日後，戎國使團進京，帶了好幾車的東西，再加上看熱鬧的人，把整條街都堵了。

    陸青言從花月圓出來，打算去錦上花看一看，卻被堵在了路上，怎麽都過不去了。

    挽香拉著她的手，艱難地在人群中挪動。

    無聊之中，挽香便也拚命踮腳往前看去“小姐，你說這戎國的王子會是什麽樣的呢，我聽人說是藍眼睛紅頭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怎麽會有那樣的人呢？”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不過也不能說就沒有，她想到自己和張鈺的情況，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才不是呢。”在她們身旁傳來一個聲音，顯得有幾分鄙夷，“真是無知！”

    陸青言側頭看了看，叢聲音的遠近判斷來源應該是右側方的一個姑娘，隻見她穿著大紅色的衣裙，一頭長發肆意地飛揚著，脖子上居然係著一個鈴鐺，輕輕一動就叮叮當當的響著。

    像是察覺到陸青言的打量，她微微側頭過來，陡然同陸青言的視線對上。

    陸青言心下微驚。

    這姑娘的眼瞳居然是紫色的！

    她動了動唇，笑了，那張臉靈動起來。陸青言這才注意到，她皮膚異常的白，一張臉美麗得近乎妖嬈，透著逼人的魅惑。

    這是個非常動人的女子。

    出於禮貌，陸青言回以一笑，隨即轉過了頭。

    她卻沒看見，那姑娘眸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和詫異。

    人群漸漸往前移動，那姑娘慢慢的離她們越來越近。

    挽香覺得越來越擠了，緊緊拉著陸青言的手“小姐，您可小心，莫要跟丟”

    她回頭叮囑，看到身後的人一張臉煞白“你，你是誰？我家小姐呢？”

    “我怎麽知道你家小姐在哪，快放開我！”那人語氣很不悅，扯了她的手就走。

    “不，你回來！你把我家小姐弄哪兒去了？”挽香慌了，那人卻一晃就不見了，她隻好逆著人群往回找，“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呢！”

    直到人潮散盡，街道暢通，她也沒能找到陸青言。

    她急得眼淚刷刷地往下掉。

    完了，她把小姐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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