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黛稀疏平常道：“可能是摔了一跤，磕到了腦袋，暈過去了。”

    馬花花盯著她手裏的棍子，一臉不信。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樣子的薑黛似乎有點可怕。

    她的眼神變了，態度也變了。

    薑黛順著馬花花的視線，亦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棍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然後隨手拋進了豬圈裏。

    分明是睜眼說瞎話，她還麵不改色。

    雖然很讓人懷疑，可在馬花花的印象裏，她娘已是村裏頭少有的凶悍，以前薑黛挨打的時候吭都不敢吭一聲，怎麽可能有那個膽子反來打她娘？

    今天薑黛豬圈也不掃了，豬也不喂了，直接就朝院落裏最偏的那間房走去。

    馬花花見狀，嫌惡道：“你這個豬女，一身豬屎，你的窩不就在那豬圈裏麽，還想進房間？！”

    薑黛沒理會她，直接開門進去，把房門關上。

    這間偏漏的房間，以前是薑黛住的，但自從她被趕去豬圈以後，就被用來放置雜物了。

    她翻出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換上，拿布條擦了擦腦門上的血，躺在雜物上緩了口氣。

    腦子還脹得厲害，隻要她一閉上眼，那些過去的畫麵就又源源不斷地浮現出來。

    薑家的朱紅大宅門，淒淒涼的後院，仆人們的勢力嘴臉……

    還有薑黛的爹薑聞修，和他的妾室吳氏。

    想到這兩個人時，薑黛的心就像被刀子狠狠捅過一般。

    記憶裏的最深處，有一抹世上最溫柔最聖潔的身影。卻在那年冬日，初晨的第一抹陽光照亮窗欞的時候，隨著房梁上垂下的三尺白綾，而香消玉殞……

    記憶裏，仿佛是她親手推開了那扇房門，仿佛是她親眼看見那副光景。

    她還太矮太小，拚命地跑過去，想要托起上方懸掛著的人，卻怎麽都托不住。

    隻剩下痛，痛得徹骨。

    薑黛閉著眼，良久歎口氣，眼角微紅，道：“薑黛啊薑黛，你活得可真夠窩囊的。”

    院子裏馬花花費力地把馬婆子拖回屋裏，豬也顧不上喂了，等她回過神來想找薑黛時，發現薑黛已不在了偏漏的房間裏。

    她一早就出門去了，直到快傍晚才回來。

    薑黛額頭上有傷，這院裏估計不會有什麽藥，她得出去找藥療傷，止血是其次，留下了疤可就不好了。

    她很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既來之則安之，在哪裏過活不是活？

    上午時，馬婆子才幽幽醒轉過來，對薑黛恨得是咬牙切齒，一直破口罵個不停。

    不知薑黛是怎麽敲的馬婆子的腦袋，她腦門上起了一個大包不說，腦漿都像是要糊了一般，暈得她一陣惡心犯吐。

    馬婆子要臉，隻嚷著要收拾薑黛，可沒說薑黛打了她。不然傳出去還以為她好欺負。從來隻有她收拾別人，哪有別人收拾她的份兒！

    因而馬花花也不知具體情況究竟如何。

    她問馬婆子：“娘，那賤人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馬婆子啐道：“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聽說薑黛出去了，馬婆子扒著床沿，恨恨道：“老娘定要扒了她的皮！”她抬頭看了一眼馬花花，惡狠狠道，“愣什麽愣，還不快去給老娘做午飯！”

    馬花花滿腹怨氣，以前做飯可從來輪不到她做。都是那賤人害的，她不回來幹活，跑到哪裏去了！

    傍晚的時候薑黛回來時，臉上的髒汙洗得幹幹淨淨，露出清瘦的麵頰，額頭上的傷也用藥草敷過了，沒想到還拎了一隻野雞回來。

    她走時拿了一把砍柴刀，到了山林裏做了一些簡易的捕獵陷阱。不光今日捕到一隻野雞，興許明後日還會陸續有獵物掉進她的陷阱裏。

    彼時馬花花正端著一盆她做好的豬食出來，累得滿頭大汗，抬頭看見薑黛，滿肚子火氣沒處發，喝道：“賤人，偷懶是吧，一天不見人影，去哪和野男人廝混了？！還不快過來去喂豬，否則我娘打斷你的狗腿！”

    馬花花端的那盆豬食，還是她費了半下午功夫辛苦煮出來的。

    今天一天都沒喂豬，馬婆子還躺著，自然隻能由她來。可以前這些活兒可都是薑黛幹的，她現在當然火氣大得很。

    那噴火的眼神，都恨不得把薑黛燒焦。

    薑黛也不反駁，放下手裏的砍柴刀和野雞，道：“就來。”

    馬花花見她這順從的姿態，心裏這才舒坦了些。平日裏她不就該被自己呼來喝去的麽，今天早上她那副有點可怕的樣子，一定是自己沒睡醒看錯了。

    豬食還冒著熱氣，馬花花鄙夷而惡毒地笑了笑，道：“出去浪了一天，沒飯吃肯定餓了吧，你可以自己留點，剩下的再給豬吃，反正豬女配豬食，你又不是沒吃過。”

    以前薑黛整天挨餓，馬婆子不給她飯吃，便隻給她吃這樣的豬食。

    薑黛走到馬花花麵前，伸手接過她那盆豬食。

    馬花花又啐道：“你以為你不吭聲就沒事了麽，你在外麵定是勾搭了野男人吧，嘖嘖嘖，真是和你娘一個德性。當初你娘不甘寂寞，說不定你就是她生的雜種，還配姓薑？薑大人是宅心仁厚……”

    當年是薑家的人把薑黛送到這鄉下來交給馬婆子看管的，馬婆子聽到些什麽不足為奇。

    因而這些陳年舊事，總會有人拿出來嚼，翻來覆去嚼不爛，卻總恨不得用自己那張惡臭的嘴去中傷。

    以往薑黛聽到這些惡毒之語時沒有還擊之力，隻能忍氣吞聲。

    而今麽，嗬。

    馬花花話還沒說完，薑黛便端著那一盆熱騰騰的豬食，上前一步，舉起到馬花花的頭頂，然後不緊不慢地兜頭潑了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