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芙自己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隻會拖薑黛的後腿。

    最終山芙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薑黛的話轉頭就往光線敞亮的大街方向跑，哽聲道：“二小姐你等著，奴婢這就去叫人來！”

    歹徒見山芙跑了，分出幾人就惡狠狠地朝她追去。

    隻見薑黛晃眼擋在山芙身後，隨手拎著一根從凶徒手上奪來的棍子，裙子上濺了血跡，眼神又冷又深沉地盯著一眾歹徒，麵上的表情風過無痕，道：“來，我陪你們好好玩。”

    地上躺了一些起不來，窄巷裏剩下的歹徒又心生忌憚，往後退了退。

    他們哪裏料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居然這麽能打。

    在場的沒人是她的對手。

    可是眼下就她一個人，機會難得，這次要是錯過了，下次不知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遂這些歹徒們一鼓作氣，狠色道了一句：“一起上！”

    說罷，他們全部蜂擁朝薑黛圍攻了上來。

    他們就不信，這麽多人還幹不過薑黛一個，她再厲害，也總沒有三頭六臂！

    山芙卯足了力跌跌撞撞地從深巷裏跑出去，一衝上街道，外麵又是人聲鼎沸，讓她有種恍惚的感覺。

    她沒有找到街上巡邏的官兵，一般市井小民又不敢管閑事，山芙急得團團轉，先前縱馬穿街過的錦衣衛哪兒去了呢……

    這京城裏的錦衣衛何其多，他們可能不認得薑黛，但是有人打架鬥毆，他們總得要插手管一管吧。

    當時山芙想，要是大都督在就好了。卻沒有想到，老天爺竟真的能聽到她的禱告。

    時間一點點過後，到最後這深巷子裏，一群歹徒東倒西歪成一片，最後被薑黛打得爬也爬不起來。

    薑黛也不盡是安然無恙，她身上多處掛彩，但好歹她還是最後站著的那一個。

    隨著重重足跡聲漸進，薑黛背靠著牆，側頭看去，見那天光乍泄處，頭頂綠蔭成翡，隱隱熟悉的人影正朝她走來。

    薑黛眯起眼。

    褚都督，還是又見麵了。

    他永遠那麽整齊，一身紫棠色衣袍將他身姿修飾得挺拔無雙，襟袖上魚龍玄紋相襯，渾身上下無一絲瑕疵。

    整潔的冠帽下一張臉豐神俊朗，那斜眉入鬢、雙眸慈悲，不見善惡，亦不見喜悲。

    一陣秋風起，卷來絲絲繞繞他身上的冷檀香，像是佛前供奉的香火一般，滌人心魂。

    薑黛無言地扯了扯嘴角，半晌才挪著疲憊無力的腳步從牆頭斜伸的樹蔭底下出來。

    隻可是，她剛走了兩步，抬頭時忽看見和數名錦衣衛一起走在後麵的山芙捂著嘴驚聲叫道：“二小姐！小心後麵！”

    薑黛沒來得及回頭。

    當時地上一個被她揍趴下的歹徒，趁著薑黛轉身露出破綻，突然抓著地上的一根木棒飛快地爬起來，舉起木棒就狠狠朝薑黛的後腦擊打下去。

    薑黛隻覺得腦仁兒一蕩。

    她下意識地反手就捏住那歹徒行凶的手，伴隨著一聲慘叫，歹徒被她擰斷了手臂。

    被那一棍子敲了一記後腦，發出鈍鈍麻麻的痛。後來，她搖了搖頭，有些不清醒。

    好像是倒下了，卻又好像沒倒下。

    眼前的身影模模糊糊。

    褚昱接住了她下墜的身子，薑黛倒進他懷裏，一歪頭便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熟悉的冷香，被淡淡的血腥味所擾亂，卻一點也不顯得違和。好似他從來都應該如此。

    上次褚昱抱著她進遊家時，她陷入昏迷人事不知，而這次褚昱抱著她走出深窄的小巷時，她頭暈得厲害，昏昏沉沉卻又理智殘存。

    在深巷裏撥弄的風，夾雜著些許青苔的氣味；在牆頭上擺動的草，和著婆娑的樹葉，晃晃悠悠。

    依稀聽褚昱在與她說道：“才來京城幾天，便打算稱霸街頭了？”

    他聲音清和好聽，扣人心弦。

    薑黛倚在他懷中，闔著雙眼有些精疲力盡，嘴上仍是淺淺地笑：“褚都督明鑒，我可是良民，幾乎不惹是生非的。”

    京城裏還沒見過薑黛的隨行錦衣衛們都驚呆了。

    他們大都督從來沒抱過女人。

    最終薑黛還是沒捱到回薑家，就暈過去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風曉院的床上，山芙在床邊盡心竭力地照顧。

    山芙眼圈一直紅紅的。

    想起以前，她隻是被迫派到薑黛身邊來的，後來她和薑黛隻有立場關係，並無主仆情意。就連認定薑黛做主人，也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如此。

    可是隨著時日一久，山芙明白，自己的主子對別人從不心軟手軟，可是對自己人卻是有情有義。

    在避暑山莊裏，薑黛去以身犯險的時候，獨獨把她藏在後山上躲雨；今日在巷弄中，薑黛自己和歹徒們鬥，又要讓她先跑。

    她身為奴婢，危險時候不是應該舍身擋在薑黛前麵嗎？

    又有幾個主子像薑黛那樣，遇到危險自己挺身而出，卻讓婢女先跑的？

    薑黛費力地從床上坐起身，剛一動作，便是一陣頭暈犯惡。

    山芙忙抹了抹眼角，扶她靠在床頭，道：“二小姐你不要多動啊，有沒有覺得好些？”

    “我怎麽回來的？”

    薑黛隱約記得，她好像見過褚昱，聞到過他身上的氣息，還和他說過話？

    難道是一場夢麽？

    山芙便道：“是大都督用他的馬車送二小姐回來的。二小姐的傷也已經請大夫看過了，大夫說了，要好好靜養。”

    薑黛不由伸手去摸自己後腦的傷處，腫了一個大包，剛碰一下便“嘶”了一聲。

    那一棍子下去，腦震蕩不輕啊。看來是得好好養兩天。

    還不等薑黛再多問，山芙又說道：“二小姐放心，行凶的那夥惡徒已經被錦衣衛給送進衛廠裏了，聽說進了那個地方，少不了要掉層皮的。”

    頓了頓，她又眼睛紅紅地堅定道，“以後奴婢一定聽二小姐的話，努力練習拳腳，絕不偷懶！”

    薑黛惺忪地看她一眼，“哭過了？”

    山芙癟了癟嘴，“隻是……隻是眼睛進沙子了……”

    薑黛扯了扯嘴角，似笑了，低語道：“怎麽古人都喜歡用這麽爛的借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