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禦史不辦事，隻好由錦衣衛代勞。”褚昱稀疏平常道，“在其位謀其政，保護京畿重地安平，也是本督分內之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疾不徐地走下眼前的白玉階，象征著身份與地位的魚龍玄紋曳撒，衣角隨著他的步伐而動，那股不經意的迫力也在步履間流出。

    褚昱走了幾步，複又停下，似想起了什麽，對蘇硯道：“首輔要徹查布政使一案，或許本督能幫得上什麽忙。那名白衣女子的畫像，有幸落到本督手上，回頭贈給首輔。”

    蘇硯眼神略沉，道：“如此多謝大都督慷慨相助。”

    聽他既這麽說，這其中便是生了變數。

    當日，那幅畫像便轉手到了蘇硯這裏。

    當他打開畫像一看時，神色莫測，良久才緩緩合上，捏了捏鼻梁。

    薑黛。

    這畫像上所畫女子竟然是薑黛。

    褚昱去視察時，薑黛也已經回到了州城的薑府裏，這兩人有什麽交集？

    蘇硯靠著椅背，手指敲著桌沿，不由沉思起來。

    當初褚昱若是追著他的行蹤找到隆鄉，並非難事，若是再順著隆鄉找到薑黛這條線索，則更加簡單。

    看樣子，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知道，薑黛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這般簡單。還有褚昱也知道。

    隨即他坐在書桌前，執筆寫了一封信，交給身邊得力下屬，道：“追上欽差，把此信交給他。你跟著欽差一並到州城去，將大都督在州城那段時間裏所發生的事，給我弄清楚。”

    下屬領命而去。

    另外，街頭鬥毆，本是小事，但是在錦衣衛手裏，隻要是看不順眼的，先弄進衛廠裏再說。

    這非常符合褚昱的作風。

    因而蘇硯在聽到消息說，褚昱讓錦衣衛把那幾個帶頭挑事的人拆了喂狗時，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可他並不知道那夥人尋釁滋事的對象就是薑黛。

    薑黛腦震蕩在家養著，足不出戶，薑聞修再遲鈍也明白過來，恐怕薑黛的傷和吳家的娘家人脫不了關係。

    吳家人可都是因為薑黛拿走了鋪子房契地契而被趕出來的，極有可能惱羞成怒才下此毒手。

    薑聞修不想把事情鬧大，吳氏和薑玉箐更不希望又來一個首輔替薑黛做主，故而一直瞞著。

    轉眼間，琴姨娘的肚子已經很明顯地隆了起來，這幾乎成了吳氏的一塊心病。

    她做夢都想弄掉琴姨娘肚子裏的孩子。

    可是老夫人看得越發的緊，而薑玉露和琴姨娘也一日比一日小心。吳氏在薑府的地位朝不保夕，不敢輕易下手。

    而薑府唯一的嫡子薑文謙自從到了京城以後，好似水土不服，整個人焉了一般。

    府裏大夫請過許多次，薑文謙小病不斷，一直反反複複，不得痊愈。

    請大夫不奏效，薑玉箐便向老夫人道：“子規日漸消瘦，孫女和母親著實痛心。許是這宅子許久未住，有穢物作祟與子規相衝，才導致如此。祖母，不如請一位大師來看看吧。”

    老夫人見薑文謙一直好不了，又何嚐不心痛，聽薑玉箐一言覺得甚有道理，便同意去請一位風水大師來看看。

    這日，風水大師在薑宅裏走動觀摩了許久，操著手裏的羅盤掐著手指算個不停，看得薑家眾人一陣緊張。

    見風水大師一皺眉，老夫人便忍不住問道：“大師，如何？”

    大師道：“這宅中確有和小公子命格相衝之物，夫人且看這羅盤，羅盤所指方向，便是相衝之物的所在。”

    於是老夫人攜薑玉箐和吳氏以及一幹下人順著風水大師所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琴姨娘的院子裏方才停了下來。

    老夫人麵色不定。

    薑玉箐卻驚訝地開口道：“莫不是這相衝之物就在琴姨娘的院子裏？”

    這時琴姨娘聽聞老夫人過來，正挺著個肚子由薑玉露攙扶著出來見禮。

    結果迎麵就看見站在前麵的操著羅盤的風水大師，薑玉露和琴姨娘均是一愣。

    緊接著薑玉露心裏便沉了沉，看這架勢，分明是來者不善。

    薑玉箐攙扶著老夫人，吳氏站在一旁；往日吳氏見了琴姨娘的肚子哪次不是咬牙切齒，今次卻不同，一反常態的安靜。

    還不等老夫人問話，這風水大師見之琴姨娘便是一驚，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道是這穢物藏得深，沒想到卻是藏在了人的肚皮裏！”

    這話一出，眾人嘩然。

    老夫人急忙問道：“大師這話何意？”

    風水大師捋了捋胡須，說道：“這老宅久不住人，穢物橫行。老夫人舉家剛搬進來，人氣正弱，而這母體人胎最是讓穢物趁虛而入的好容器。隻要這東西一天還在，小公子便一天好不起來。”

    話音兒一落，薑玉露當即喝道：“哪裏來的江湖術士，竟敢在此信口雌黃、危言聳聽！懷胎生子乃是孕育生命，是靈氣最純盛的時候，更得送子娘娘保佑，豈是你所說的汙穢纏身！”

    風水大師道：“穢物以肉眼是看不見的。”

    “既然看不見的，那就是子虛烏有！”薑玉露又對著老夫人言辭懇切道，“祖母，自琴姨娘有孕以來，夜裏好夢連連，腹中子必是福星高照，還請祖母千萬不要相信這等江湖騙子的妄言！”

    吳氏便開口道：“老夫人又沒說什麽，你這麽著急做什麽，難不成還真是心虛了？子規遲遲不好，必是有人不希望他好起來！”

    風水大師最後再對老夫人道：“與小公子相克之物，兩者隻會此消彼長，不可兼容。隨著這位夫人的腹中子人氣日益旺起來，小公子的人氣勢必就會日漸弱下去。我言盡於此，老夫人信與不信全在自己。”

    風水大師走後，老夫人端坐堂上，吳氏和薑玉箐、薑玉露及琴姨娘在側。

    老夫人久久沉默，讓眾人都著急不已。

    吳氏在旁抹眼淚，道：“可憐我們子規，小小年紀就要受這種罪。這可怎麽辦，家裏有東西和他相克，莫不是還要克得他……”後麵的話沒再說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