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腰疾一到風雪天就發作得更嚴重，太醫看過多少次，都無法根治，最後也隻是奉勸皇帝要多多休息。

    可皇帝每天坐幾個時辰處理政務是最基本的，他要是能多多休息，還叫太醫幹啥？

    明妃見狀很是擔心，問道：“皇上要不要宣太醫來看看？”

    太醫看了這麽多次都沒什麽大用，皇帝都有些諱疾忌醫了，煩悶地擺手道：“宮裏養了一群太醫，沒一個能頂用的。”

    清寧思忖著道：“不如叫薑黛進宮來幫父皇看看。”

    皇帝看向清寧：“薑黛？她還會醫術？”

    清寧點頭，道：“那椅子是照她的意思為父皇量身打造的，兒臣也聽她說起過，以前在鄉下的時候跟老大夫學過，興許能有用。”

    皇帝不置可否，沉吟良久。他這思索起來時神情不定，才有種身為君王的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皇帝道：“她是尹公的外孫女？”

    尹家一案，在皇帝麵前多少會有點忌諱。如今清寧在皇帝麵前幾次三番有主動提拔薑黛之意，不知會不會有點著急了。

    明妃神色微微變了變，仍是賢淑溫婉，語氣溫柔道：“想來那薑黛年紀輕輕，即便跟鄉裏的老大夫學過一點，又怎敵得上宮裏的太醫醫術精湛。臣妾看這事還是算了吧。”

    清寧道：“兒臣憂心父皇身體，派人去打聽了一下，她還治好了薑家老夫人多年的眩暈病。”

    明妃不讚同地看了清寧一眼。

    皇帝麵無異色，卻道：“既然清寧這般推舉她，就叫她進宮來看看。她要是治不出效果，就是清寧你言之過實，該罰。”

    清寧應道：“能為父皇分憂，若無效果，兒臣甘願受罰。”

    皇帝開懷笑了起來。

    在公主們中間，皇帝最喜愛的就是清寧。

    大抵是因為清寧極少向皇帝要求什麽，隨著年齡增長也極少闖禍惹事，在人前從不失皇家體麵，她高貴冷傲，是生來就最適合當公主的公主。

    所以清寧向皇帝提的極少的要求，皇帝基本上都會有求必應。況且她也知分寸，提的要求都不過分。

    第二日宮裏就下了旨意，宣薑黛進宮。

    薑黛和山芙在風曉院裏準備時，老夫人請前來傳旨意的公公進堂喝茶，言談之中得知，是皇帝腰疾發作，聽清寧公主說起薑黛會醫術，所以宣進宮去為皇帝診治。

    此刻薑黛正在房中將前幾日備好的藥物收起來，一會兒一並帶進宮去。

    山芙毫不馬虎地給她挑選衣裙，奇道：“二小姐怎麽知道皇上會宣，還事先備好了這些藥？”

    薑黛低著頭，將一個個瓷瓶不緊不慢地放入藥箱裏，聞言聲色尋常道：“我哪裏揣度得了聖意，一切都是出於清寧公主的孝順。”

    正是因為清寧公主孝順，在聽到薑黛說她在鄉下學過醫術過後，宮裏的太醫一旦不好使，就會想起她來。

    可要是宮裏的太醫好使，皇帝的腰疾早緩解了，哪裏還會拖到今日。

    長年累月積累起來的頑疾，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得了的。

    薑黛關好藥箱，回頭看向山芙，山芙審時度勢，給她選了一身很合時宜的窄袖棉裙。

    她更了衣，挽好了頭發，就背著藥箱出門去。

    山芙送她到門口，她上了宮人抬來的轎子，就離了薑家。

    這大雪一落下來，就好幾天不得消融。

    薑黛進宮時是天晴風微，空氣裏浸著一股清寒，天空呈少有的純淨靛藍之色。她舉目望去，見那一座座宮樓瓊宇皆白了頭，日照其上，飛簷簷角上晶瑩流輝。

    紅色的宮牆下，幾株白梅迎風顫動，點綴出一段生趣。

    宮裏的小徑道路，積雪都已經被掃淨，幹淨的石板路麵，隻留下青濕的痕跡。

    薑黛跟隨著宮人指引，一路來到了皇帝所在的寢宮。

    彼時清寧和明妃正陪伴在皇帝左右。

    薑黛走了進去，一股暖意拂麵而來，與外麵的天寒地凍形成鮮明的對比。

    薑黛低著頭上前，把藥箱放在一旁，行跪拜禮道：“臣女參見皇上，參見明妃娘娘、清寧公主。”

    皇帝招手讓她平身，道：“聽清寧說你會醫術，非得求朕召你進宮來看看。你便近前來看看，能治便治，不能治莫強求；若是不能治而說能治，是清寧舉薦的你，受罰的就是清寧。”

    皇帝一開口，哪有薑黛說不能治的餘地。

    她要說不能治，就白白辜負清寧的舉薦了。可她要說能治卻又治不好，又萬不能讓清寧代她受罰，到時候她自己還得主動乖乖領罰。

    機會就隻有這一次，錯過了以後皇帝可能再不會用她。

    薑黛聲音平穩，道：“臣女定竭盡全力，不辜負清寧公主的抬愛。”

    清寧在旁開口，不冷不熱地幫襯道：“父皇，先讓她診斷吧。”

    皇帝準了，薑黛先不緊不慢地洗淨了手，才走到龍榻前，宮人放了把椅子給她坐下。

    “請皇上伸手。”

    皇帝伸手過來，薑黛診了一下脈象，身體無其他異常，應是受得住她的針。

    薑黛收回了手，又道：“請皇上寬衣，翻身趴臥。”

    這時皇帝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衣，可薑黛還讓他寬衣，不僅宮人覺得不妥，明妃娘娘也覺得不妥。

    但見薑黛臉上並沒有半點玩笑之色。

    內侍監便和氣地說道：“皇上龍體不可侵犯，還請二小姐謹言慎行啊。”

    薑黛道：“皇上頑疾在腰，若不詳細診斷，怎麽對症下了東西？”

    清寧道：“父皇，既然召了薑黛來，且就相信她一次吧。”

    皇帝坐在龍榻上，看了看薑黛道：“朕若是給你詳細診斷了，你也治不好，朕會治你大不敬之罪，如此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薑黛道：“請皇上寬衣趴臥。”

    “你倒是勇氣可嘉。”皇帝不辨喜怒，但已然張開雙臂，“給朕寬衣。”

    明妃自然而然地上前，替皇帝寬下僅有的一件衣衫。

    寢宮裏暖爐燒得旺，也不會覺得冷。

    皇帝就光裸著上半身，照薑黛所言，趴在了龍榻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