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笑了笑，可笑容有兩分暗淡，道：“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麽非要還我一件一模一樣的衣裳了。”

    薑黛眉頭動了動，想起那日他與清寧的宮女在屋簷下說話，想必已經打探清楚了。

    蘇硯道：“你竟然是因為怕公主誤會？”他聲音很低，隻有薑黛能聽見，“為了討好清寧公主，你把我給賣了？”

    薑黛道：“別說得這麽慘，誰能賣了堂堂首輔？”

    “可你在取舍之間，已經把我舍去了不是嗎？”

    “不然呢，我要因為你和清寧成為仇敵？你說，那能為我帶來什麽好處？”

    “也是，與公主為敵，你便不能在皇上壽宴上大放異彩，更不能取得皇上龍心大悅，也就不可能像現在這般成為一名女太醫。”蘇硯挑眉看著她，“是不是你的取舍中，隻有利弊之分，沒有喜惡之別？”

    薑黛靠著軟枕，懶洋洋地看著他，眼裏卻清醒理智分明，道：“首輔是朝中人，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蘇硯道：“既然你想要利，你有所求，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你寧願去找褚昱，也不願來找我？”

    他輕聲問：“薑黛，你喜歡他是嗎？”

    薑黛聞言，隻是平靜地把他看著，蘇硯也看著她。

    良久，薑黛才開口道：“你問我為什麽，大概是因為每一次你這樣的眼神，都很認真吧。認真到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欠的債有一些好還，有一些不好還。好還的無非是些身外之物或者血肉之軀，可不好還的就是人的感情。”

    “感情的事，若是用欠債和償還來衡量，那還叫感情嗎？”蘇硯問。

    薑黛簡單明了地回答：“所以我還不需要那種東西。”

    蘇硯失笑，有些咬牙恨恨的意味道：“薑黛，你真是我見過最難啃的女人。”

    薑黛低頭自顧了一下，道：“我這樣也能算作女人？首輔太抬舉我了，我連身體都沒發育完全呢。還有，你一個成年男子，不去啃那些成熟的女人，卻來糾纏我這樣的，是不是口味太重了？”

    蘇硯繃著額角，道：“你以為我隻是想貪圖你的身體嗎？”他沒好氣又問道，“那褚昱呢？欠他的就好還了？”

    “褚都督啊，”薑黛想了想，十分隨意道，“他的好還啊，毫無負擔，他喜歡打打殺殺，大不了受傷了救他一救，有危險了陪他大幹一場。想跟他那種人講感情反而講不通，根本都不用考慮。”

    蘇硯：“……他受傷了你去救，他有危險了你跟他一起，不就是和我對著幹嗎？”

    褚昱真的如她所說，不動一絲感情？到底是她看不透，還是褚昱隱藏得太深？

    薑黛一臉如夢初醒的樣子，嘖道：“你這一提醒，好像還真是這樣。”她眯著眼笑了起來，“怎麽辦，到時候要不要做敵人？”

    蘇硯亦是眯著眼，道：“薑黛，你要是敢和他一起跟我對著幹，我就把你綁了回去做壓寨夫人。”

    這會兒拌起嘴來，方才那股壓抑的氣氛才慢慢消了下去。

    薑黛驀地悠悠道：“還是在隆鄉你那個時候，讓人覺得舒坦。”

    蘇硯頓了頓。

    同樣，那也是一段他人生裏難以磨滅的時光。盡管那時渾身是傷，卻一點也不覺得緊迫和難捱。

    “你喜歡那個時候的我？”蘇硯問她。

    不等薑黛回答，他倏地就笑了，仿若清晨裏迷霧散開、陽光初現。他點頭道：“我懂了，以後我會盡量，讓你在我麵前也不會有負擔。”

    薑黛斜眼瞅他。

    他隨手閑散地捋著衣角，微笑道：“反正近幾年裏，你也別想著嫁人。”

    這貨說得這麽篤定，薑黛道：“難道太醫這行真的那麽不吃香嗎？”

    蘇硯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那廂山芙和車夫吃完了早點回來了，在馬車外弱弱地問：“二小姐，你要吃點麽？”

    薑黛道：“我要進宮了，首輔大人請自便。”

    蘇硯很配合地起了起身，想起了什麽，然後又坐下，道：“還有個問題。在州城的時候，你犯了事躲在褚昱房裏，據說他在房裏與女子親密，他對你做了什麽？”

    薑黛正色道：“你看看你，我和你一起被你的同僚們發現，躲在房裏半日不敢出去的時候，怎不見褚都督來問我你對我做了什麽？”

    蘇硯微微一愣，一笑而過道：“算了，當我沒問。”

    他記得褚昱也說過類似的話。因為褚昱把那事當做是薑黛的私事，才不會幹涉她也不會過問她。

    而薑黛想的，是和褚昱一樣的。

    一瞬間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大抵正是因為褚昱什麽都不會問，也什麽都不會說出口，薑黛才會覺得褚昱根本不在乎吧。

    和薑黛獨處一室時，蘇硯並沒有做過分的事，那褚昱應該也不會。他以己來衡量強勁的對手一點都不過分，更何況褚昱此人遠比其他人更加克製自持。

    蘇硯離開後，山芙上馬車來時給薑黛拿了早點。早點的香氣一下就把他殘留在馬車裏的氣息給衝淡了。

    隨後馬車平平穩穩地駛到了宮門口。

    薑黛和山芙走進宮門，站在太醫院外的廣場空地上時，正逢日出東照，寸寸鍍亮了太醫院的屋脊和簷角，周遭的一切都顯得安靜寧和。

    薑黛一步步走上台階，走向這座清肅的太醫院。

    太醫院裏的太醫令，是一位白胡子老者，其餘的太醫都是年長的長輩，還有兩三位看起來年輕的太醫，好像是其他長輩太醫帶出來的學生。

    這裏的人都出自正統的醫學世家，薑黛一來，顯然成了年紀最小的半路太醫。

    山芙做為她的藥侍，換了一身宮裝。太醫院裏的藥侍都是太監，身穿太監服，就山芙一個穿的宮女裙裳，在太醫院裏走動很是顯眼。

    有一位太醫帶薑黛和山芙去到屬於她們的辦公場所，裏麵還有一間休息用的房間。每一位太醫都是獨立開來的。

    這些太醫一看薑黛就資曆尚淺，沒辦法，她是皇帝欽點的，因而對她的態度也不冷不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