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昱就站在躺椅邊，垂眸看著她，片刻道：“聽說你今晚去衛廠找我。”

    ……她不是還特意提醒過錦衣衛，不用跟他說自己去過麽。

    薑黛隨意地牽了牽自己的裙角，道：“沒什麽事，不過是碰巧路過。”

    薑黛懶散地靠著斜椅背，微微蜷著腿空出一半的地方，拉了拉他的手讓他坐，又道：“外麵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褚昱點了點頭，道：“公主呢，安頓好了？”

    薑黛道：“正睡著，明日一早我再送她回去。”

    褚昱側身看著她微微仰著頭，半睜著眼，靜靜地看著梨花飄落。他道：“那你打算就在這裏躺一晚上？”

    薑黛淡淡笑了笑，道：“今天不是花朝節麽，我賞花啊。”見那梨花飄下，她伸手去擷，又道，“我有點累，卻又睡不著，索性不如在這裏賞花。”

    她雲淡風輕地說著，“隻是上次見這梨花落尚還覺得好看，今次躺著看了一陣，卻又覺得稀疏平常。”

    薑黛看見花瓣靜靜地落在褚昱的肩上，一如上次，她自然而然地伸手過去，幫他輕輕拂落。

    眉間心上，忽而微微一動。

    大抵上次正是有他這樣的人在，梨花如雪的時候，才會覺得分外好看吧。

    褚昱站起身，對薑黛道：“起來。”

    “嗯？”

    褚昱低頭看著她，朝她伸了手時，薑黛不由得一愣，麵上滴水不漏地笑道：“褚都督作甚？”

    那手心朝上，月光下手指十分修長分明，清潤如玉一般，微曲成很好看的弧度。

    他一襲墨衣，護腕束了袖角，腰封束了腰，站在薑黛麵前的身影挺拔英長至極。

    不等薑黛有所反應，褚昱彎身牽住了薑黛的手，握在手心裏，一收手臂就把她從躺椅上拉了起來。

    褚昱道：“不是賞花麽。”

    說罷，他一手握著薑黛的腰枝，將她納入懷，下一刻雙腳一提，徑直踩著旁邊的院牆，步子又快又穩，飛簷走壁起來。

    然後褚昱帶著她翻過高高的院牆，到了隔壁去。

    入目的是滿樹荼蘼的梨花，占據著整個花園角落，亦霸占了薑黛的全部視線。

    薑黛沒想到，那斜伸出去的幾許花枝的背後，竟是這樣一棵繁茂的宛如覆了一層白雪的梨花樹。

    褚昱臂彎裏緊緊摟著她，身影在半空中遊刃有餘，在落地之前，他一腳踩在那梨花樹的主杆上。

    不知用了幾分力，整個樹枝都在顫動。

    當他帶著薑黛穩穩落地時，在她耳畔低沉道：“抬頭，往上看。”

    薑黛怔怔然抬頭，看見的是滿天飛花如落雪，不見冬寒，春意闌珊。

    不知不覺，薑黛和褚昱身上就被落了滿身，地麵上猶如鋪了一層輕霜。

    褚昱道：“現在呢，覺得好看些了嗎？”

    薑黛失笑，她偏開頭輕輕笑出了聲，眼裏落花無數，卻將自己的心緒掩得正正好，清了清嗓，口上道：“褚都督，這樣不好，誤闖別人家的院子，可能會被當成賊。”

    “這裏沒人住。”

    薑黛看了一眼偌大的花園，道：“這一看便是常有人打理照料，會沒人住？”

    褚昱聲色閑淡道：“這家主人不常回來住，你可以盡情欣賞。”

    後來褚昱又為她搖了兩下梨樹，她站在樹下，仰頭看紛飛繁花，對褚昱笑道：“別搖了，再搖就禿了。”

    她不喜歡風花雪月，忽然間卻也覺得，除去一些糟心的事情以外，這個花朝節過得其實也不錯。

    街上的花燈不錯，舞獅的繡球不錯，還有此情此景不錯。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與褚昱相處時會讓她如此放鬆。明明最初她記得，不論何時何地都要小心翼翼地應付這個人。

    薑黛眯著眼笑，可能是因為，他從不插手過問，卻又對她的事從無遺漏和錯過。

    她會不會有一天，覺得所有與他有關的事都會成為一種習慣？

    薑黛想，那該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他需要的不是一個將他當成習慣的女人。而她也要不起那麽昂貴的東西。

    薑黛臉上的笑，風輕輕吹過，便淡了。眼底裏有些黯，卻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褚都督，時辰不早了，回吧。”

    褚昱攬著她的腰身擁入懷中時，她身上挾帶著若有若無的梨花香。他帶著她輕鬆翻過高牆，便躍入了這邊的宅子裏。

    褚昱很自然地鬆開她時，她便自然地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褚昱閑話家常般與她道：“還有兩日，遊重便要抵京，你要不要去接？”

    薑黛挑眉道：“褚都督的還有兩日，依然是確切兩日的意思嗎？”

    褚昱點了點頭。

    薑黛道：“那我剛好休沐，自然是要去的。”

    隨後褚昱便離開了，薑黛送他到家門。他走的時候，薑黛便若無其事地倚在門框上，看著他的背影在幽巷裏不疾不徐地行走。

    地麵上，有他投下的淡淡月影。

    走了一段路，褚昱忽而停下來，轉身看著薑黛。

    兩人對視片刻，褚昱聲音低沉得有些啞，道：“舍不得我走？”

    薑黛勾了勾嘴角，道：“怎會。我是出於禮貌，問一句，褚都督一個人回衛廠安全嗎？”

    “沒有多遠的路。”

    薑黛點點頭，便把門緩緩闔上。

    褚昱看著她關門，然後不用繼續在幽長的巷道裏繼續走下去了，一縱身便翻進了牆院。

    薑黛身上浸著夜色深涼回了房。她上床去睡時，還是把清寧給吵醒了。

    清寧迷糊地睜開眼看了看她，道：“你洗好了？”

    “嗯。”

    她躺下後一會兒，清寧便往她這邊蹭了蹭，然後像個孩子一般，要抱著她才安心。

    第二日清寧睡飽了，醒得比薑黛早。山芙在衣櫥裏挑了一身合適的裙裳，先幫清寧更衣梳妝。

    等薑黛醒來時，清寧已經興致濃厚地把她整個宅邸都給逛完了一圈。

    薑黛穿著太醫服，嚴謹地戴著太醫帽，和清寧一起坐在膳桌前。

    清寧一邊優雅地用著早膳，一邊悠悠說道：“想不到你這宅子還挺別致，昨晚本宮住得很舒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