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黛再睜開雙眼時，眼底裏清明複然，驀地扼住了褚昱碰她耳邊碎發的手。

    她對自己說過，下次褚昱再用這樣的眼神看她時，一定會給他一拳。

    薑黛渾身蓄起力氣，下一刻她一手揪著褚昱的衣襟把他往旁邊推，同時自己猛地翻身而起。在褚昱還沒做出應對之前，瞬間就化被動為主動，兩人換了個個兒，由薑黛把他壓在了下麵，手裏的拳頭半分沒客氣，直直朝他的麵落了下去。

    隻是剛要碰到褚昱的臉上時，褚昱動作亦是極快地，抬手便抵住了她的拳頭，收攏手指握在手心裏。

    不知為何，那一刻薑黛有所停頓，心裏卻極其細微地鬆了一鬆。

    可正是這一鬆懈，又叫褚昱掌握了主動權，將她的手往旁邊一壓，薑黛手肘一拐，人也微微往旁邊偏。

    薑黛抽了抽手，發現被褚昱扼在床上，禁錮得死死的。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該手軟，揍他丫的！

    褚昱將她的暗暗掙紮和伺機而動看在眼裏，低沉道：“你想打我？”

    兩人對峙片刻，然後薑黛對他笑了，微眯著眼有點磨後槽牙的意味，語氣十分輕鬆平常，道：“怎麽會，我隻是想試試褚都督的反應罷了。”

    褚昱不動聲色：“那你對我的反應還滿意嗎？”

    薑黛被他壓得上不來氣，咬牙切齒道：“褚都督武功超群、英明蓋世，我非常佩服！”

    話說完以後，薑黛分明看見他神色清淡寥寥的臉上，竟若有若無地動了動眉梢。

    “你不信？”薑黛邊擰著手腕，邊問。

    她鮮少有從褚昱臉上見到其他的表情，他這一細微反應，絕對是在嘲笑她。

    褚昱道：“我有說我不信嗎？”

    “那你這是什麽表情？”

    褚昱沒答，片刻，卻低啞道：“你方才，是在為我鋪床？”

    薑黛抬眼瞪他，掙了掙道：“你先放開我。”

    褚昱窄了窄眼簾，細長的雙眸直直盯著薑黛的眼睛。

    薑黛下意識地皺著眉，極力冷靜地低喃道：“褚都督這是在向我拋餌嗎？”

    褚昱問：“那你會上鉤嗎？”

    薑黛闔上眼簾避開他的視線，“再這般看我，我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人心裏都是住著獸性的，不想我獸性大發的話，我勸褚都督適可而止。”

    “怎麽個獸性大發法？”

    “玩死你。”

    半晌，壓著她手腕上的力道終還是漸漸鬆了。兩人都逐步理智冷靜了下來。

    褚昱不疾不徐地起身離了離榻，從她身上起來。

    新鮮的空氣重新進入薑黛的胸膛，她感覺像被碾壓過後又重獲自由，一身輕鬆。

    兩人的衣衫都有些散亂，薑黛從床榻上坐起來，低頭整了整自己微敞的領口。

    褚昱坐在薑黛的身邊，仿若先前的事過眼雲煙，一下子就消散了，當沒發生一樣。他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著，然後微曲手指搭在膝上，跟她閑聊道：“你想玩死我，還得多長幾年。”

    薑黛道：“下次你看我還會不會手軟。”

    褚昱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她，道：“聽你這話，是覺得我欠了你？似乎一開始是你拉著我倒下來的，先動手的也是你。”

    薑黛眯了眯眼，“這麽說褚都督還是個受害者？若不是你離我太近，我推你不開，至於倒下來麽？”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兩眼，麵上再無方才措手不及而又情不自禁的神色。

    褚昱道：“我不確定你是在為我鋪床。”

    薑黛淡淡笑了笑，道：“褚都督誤會了，丫鬟送了被褥過來，有事又離開了，托我照看著點。”

    褚昱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麽來，道：“原來如此，你難道沒有覺得我好手好腳，自己會做這些？”

    薑黛：“……當然沒想這麽多。”

    褚昱：“難得。”

    薑黛被他拆得實在是氣難順，又道：“京城裏去處多得很，不回大都督府還可以回衛廠，褚都督為何要在這裏留宿？”

    褚昱側頭看著她，片刻道：“那你為何又在這裏？”

    薑黛扯了扯嘴角，道：“我留在這裏是為了方便，明日還要早起迎義嫂進門，”她瞥了一眼褚昱，“褚都督呢，我記得不錯的話，明日一早還要去早朝吧？難不成從這裏進宮去還比從大都督府進宮更方便？”

    褚昱無語了一陣。

    薑黛終於扳回一局，心裏暢快多了。

    後褚昱才道：“大抵今晚喝得有點多。”

    褚昱身上雖有酒氣，可是卻淡淡的。薑黛笑了笑，亦道：“難得。”

    床也鋪好了，人也回來了，薑黛沒理由再待在這裏，便起身去桌上拿起熏趕蚊蟲的熏香，再往屋子裏熏了一遍，道：“既然喝多了，褚都督就早點歇息吧。”

    說罷，薑黛剛轉身要走，便看見褚昱走到架子旁，發現並沒有可以洗漱用的水。

    先前那丫鬟走得急，剛抱了被褥來，還沒來得及準備洗漱用水。

    薑黛腦子裏很合時宜地響起一道理智的聲音：“別管他，回去睡。”

    薑黛剛挪了兩步，另一道聲音就又蹦了出來：“他飲了酒，要是不洗漱一下，會很難受吧？”

    那一道聲音就說道：“他難不難受關你什麽事？”

    另一道聲音又道：“你給他鋪床，不就是因為擔心他應酬外麵那些來客少不了飲酒，等回來時會難受嗎？”

    “瞎說，明明隻是為了還報他下午幫忙疊紙剪紅！”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明白！”

    於是一言不合，兩個小人便在薑黛的腦子裏撕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