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擔心她二舅舅尹慎的緣故，導致褚昱每次帶尹慎出戰時，她都要提心吊膽一番。

    隻不過她不說出來，自也無人知道。

    後來褚昱又與祁歧交戰了兩次，傍晚時分，鳴金收兵。

    空氣裏隱隱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久久揮散不去。

    可想而知，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有多麽可怖。

    兩國開戰便是這樣，功勳大業是用無數的鮮血和人命堆砌而成的。

    在這裏隻有誰勝誰敗、誰死誰活，沒有誰對誰錯。

    薑黛在營地裏，眯著眼看見褚昱收兵回來。

    祁歧的障毒一旦有了破解之法，照褚昱的作風，打起祁歧來定是勢如破竹。

    有了薑黛和軍醫們的共同努力，祁歧再想用障毒，已經造不成多大損害了。

    薑黛隨後要去褚昱的營帳裏和他商量一下克毒直法，隻有確定了克毒之法，我軍才能安心地深入敵軍疆土，將戰場擴到祁歧去。

    隻是她一進去，恰好就看見褚昱站在木架子旁，正隨手不疾不徐地解了護腕，而那手上不知不覺竟又是蜿蜒的血痕淌了出來。

    褚昱自己麵色尋常地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打算在水盆裏把血跡洗幹淨。

    然而還沒來得及伸入水中，薑黛來不及多想，當即快步過來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手。

    她離他這般近，終於看見了他手臂衣上的隱隱濡濕，以往身上那幽幽冷檀香，已經被一股淡淡的血腥所替代。

    不覺得突兀，也不覺得刺鼻，好似他理應是這樣的冷煞而嗜殺的。

    可是薑黛垂眼看著他手上的血跡時，卻皺緊了眉，聲音有些低啞，道：“傷口繃開了？”

    褚昱同是低聲應她道：“許是吧，無大礙。”

    聽起來就像是兩人之間親密的低語呢喃。

    薑黛道：“知道自己有傷，就應該盡量少用這手臂。”

    她讓褚昱先不著急洗，先給她看一看。

    他的傷一直是別的軍醫負責的，不過眼下她碰巧在，順便看看應該也無妨。

    隨後薑黛讓親兵去她營帳中把藥箱拿來。

    她坐在褚昱的對麵，默不作聲，手裏拿著他的手，將他整條手臂放平，以免血再順勢往下淌。

    褚昱鬆了護腕，袖角便在腕上散開，薑黛動作極輕，將袖角輕輕往上撩，露出他手臂上的傷痕處。

    這傷不是她處理的，她不知道傷口如何，但是看見那白色繃帶都被血沁出來染紅時，薑黛下意識地繃著額角。

    她看也不看褚昱一眼，聲色微冷道：“都這樣了為什麽不叫軍醫？褚都督覺得自己血量無限，可以任憑它流不嫌浪費嗎？你還要垂著手臂助長它流得更快些？”

    薑黛說著，一手托著他的手臂，一手去解上麵染紅的繃帶。

    褚昱靜靜地看著她的神情，等她不滿地問完了，帳中一時陷入了沉默時，他才低聲道：“忙起來一時沒注意。”

    薑黛神色一直沒緩和，照道理說，褚昱這傷已經過去好多天了，傷口雖然不至於痊愈，但也總歸是在慢慢結痂愈合，不應該還有這樣的出血量。

    他是得用多大的力才能崩成這樣。

    這時親兵把藥箱取來了，薑黛讓他去打清水來。等解開了繃帶，作清洗傷口所用。

    親兵把一盆清水放在麵前，道是褚昱這傷一直反反複複不得好轉，隻要他出營一次回來，臂上必是沁血。軍醫已經來幫他重新包紮了幾次，現今還是這樣。

    那繃帶下麵，還敷了一層藥，顯然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

    然而，藥味即使混雜著血腥味，也瞞不過薑黛的鼻子。

    她傾了傾身湊過去，在那層外敷的藥上聞了聞，霎時麵色布上一股子隱隱的陰寒。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那是因為褚昱手臂會用力，一旦用力傷口繃開是常事。在沒看到傷口之前，薑黛也這樣認為。

    但事實上不是。

    她擦了擦手，徑直起身，去到褚昱的桌前，借了他的紙和筆，寫下一張藥方，交給親兵道：“拿去給山芙，讓她照方抓藥來煎。”

    褚昱傷口紅腫，出血不止，不能僅僅做外敷處理了，還要內服。

    她又回到褚昱身邊來，清洗過他的傷口，將周圍的血水輕輕拭幹淨，用自製的消毒藥水再清創一遍，重新給他上藥止血。

    他的手修長的指節微微曲著，搭在薑黛的手上，煞是好看。

    薑黛也能感覺到，他若有若無地握著她，隱隱透著力量。

    隻是她的注意力全在褚昱的傷口上，一絲不苟地給他上完藥，包紮妥當，輕聲道：“這兩日不可再用力，傷藥一日一換，以後我來給你換。”

    褚昱一直聽著，微微低著頭。

    薑黛等不到他答應，終於肯抬起頭來看他。她的額頭險些從他唇邊擦過，薑黛才驚覺原來離他這般近。

    薑黛心頭一窒，仰開了些許，道：“褚都督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褚昱眼神非常深邃，像要把她卷進漩渦裏，他嗓音清和沉磁，道：“好，你是大夫，我都聽你的。”

    明知道應該躲遠一點，他的聲音，他的眼神，他的一切都像是暗含危險性，越危險，就越具有誘惑力。

    可現在就是有人不讓她省心，她也無法真的丟下褚昱不管。

    帳中的血水繃帶都清理了一下，後親兵送來飯食。

    褚昱留薑黛在帳中用晚飯。

    薑黛本想拒絕，可是看著褚昱一隻手不方便，還是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他傷的是右手，可自己毫不在意，右手順手就去拿筷子，在薑黛的眼神注視下，頓了頓，又換成了左手。

    左手拿筷對於褚昱來說也不是難事，隻不過有些不習慣罷了。

    他又拿筷子去挑菜肴裏的蔥沫。

    還沒挑兩下，薑黛便動筷，幫他把所有蔥沫都挑了出來。

    她的身心反應裏，覺得這仿佛是一件再熟稔不過的事情。

    褚昱便定定地看著她。

    薑黛看他一眼，道：“以前估計也有個家夥不愛吃這玩意兒，我可能幫他挑過，眼下隻不過是覺得順手而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