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白感覺渾身汗毛又立起來的時候，便知道是魏迦陵來了。

    這人就好像有那個大病，動不動就悄悄地出現在別人身後。

    “我說你能不能進來的時候先敲門啊。”李非白怒道，“你懂不懂尊重別人的隱私啊？”

    魏迦陵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薄唇一張一合，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不懂。”

    李非白兩腿一蹬：“我真是…我要是死了就是活活讓你嚇死的。”

    魏迦陵道：“今日孤心情不好，想殺幾個人助助興。你，起來”

    李非白頭皮一麻，驚恐地問：“你準備殺我？”

    魏迦陵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拂過他床頭的青色帷幔，輕輕一扯便撕下一條來。

    他將那塊撕下的帷幔綢子係在眼上，對李非白道：“不殺你。”

    李非白看著他怪異的舉動，本來擔心他會借機使一招蒙眼扔匕首的把戲將自己戳成刺蝟，卻沒想到他並未打算對自己動手。

    李非白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站在他旁邊。

    魏迦陵側過頭像是看了他一眼，緩緩地向外走去。

    “奇了怪了。”明明他蒙上眼睛，卻好像還是能看到一樣，桌椅門窗一一避開。

    他們來到院子裏，兩個啞奴搬了個太師椅到魏迦陵身後。

    魏迦陵坐在椅子中間，雙手放在扶手上，兩腳微微向外傾斜，脊背挺得筆直，顯得身姿挺拔修長。

    “開始罷。”他輕輕道。

    李非白：“開始什麽？”

    話音未落，侍衛們架著兩男一女三個中年人走了進來。

    那兩男一女嘴裏被塞著布，正“嗚嗚”地發著含混不清的聲音。被帶到魏迦陵麵前後，更是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就連眼淚也帶上了絕望的味道。

    魏迦陵眉頭一皺，啞奴適時地遞上了一塊幹淨帕子。

    李非白斜眼一覷，不知道他用帕子掩住口鼻是什麽意思。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嗅出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尿騷味，再看遞上跪著的那仨人——有一個人襠間已經濕了一片。

    李非白心道，這吃素長大的就是不一樣，鼻子比畜生還靈。

    他不知道魏迦陵帶他來這是個什麽意思，便開口道：“這是要幹嘛啊？”

    魏迦陵蒙著眼，輕輕說了一個字：“選。”

    李非白不明所以：“選？選什麽？”

    魏迦陵指了指地上三個人：“隨便選一個。”

    李非白更不懂了：“他們又老又醜，我選他們幹什麽…你想幹嘛？我選你可以嗎？”

    魏迦陵冷哼一聲：“別跟孤裝糊塗。你若不選，他們都得死。”

    李非白一陣惡寒——這個大變|態，果然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他似乎就喜歡折磨別人，從前以殺人為樂，現在以摧毀別人心智為樂。他明知道李非白生長在山中，不曾做過這樣左右他人生命的抉擇，卻硬要讓他此刻做出抉擇。

    他這不是在折磨自己是什麽？

    李非白咬牙切齒地道：“我不選。”

    魏迦陵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樣回答，淡淡吩咐道：“拖下去，全部殺了。”

    侍衛麵無表情地將人拖下去。

    “慢著？！”李非白看了看魏迦陵，再看向被拖行的那三人，一咬牙道：“我選！”

    死一個總比死三個好。

    魏迦陵輕笑一聲：“選哪個？”

    李非白指了指中間的那個沒有嚇得便溺的男子：“我選他…”

    他剛說完，侍衛便手起刀落，一下刺穿了那男子的喉嚨。

    魏迦陵將帕子丟給啞奴，自己解開了蒙在眼上的綢子。

    他緩緩睜開眼睛，同李非白一道望著血泊中的中年男子。

    旁邊的一男一女已經嚇暈了過去，而此時李非白麵色鐵青，驚懼和內疚一齊湧上心頭。

    他捂著胸口，隻覺得心髒被狠狠攥住一樣地心悸絞痛。

    魏迦陵看多了死人，已經見怪不怪，輕飄飄地丟下一句“心情好多了”便轉身而去。

    啞奴們跟上魏迦陵，再也未看原地枯站著的李非白。

    這才是魏迦陵…這就是魏迦陵…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一個人…

    李非白眼睜睜地看著侍衛將屍體拖走，又將地上的血液清理幹淨。若不是風中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兒，他幾乎要認為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他幫著魏迦陵殺人了…是他逼他的…

    這段時間的相處中，魏迦陵並沒有做傷害他的事情。但魏迦陵一直都是個魔鬼，隻是沒有傷害他罷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惡人，隻是他自己鬆懈，竟差點忘了魏迦陵有多歹毒。

    父親曾教育過他，從來沒有為了救一群人而犧牲一個人的大義，因為每個生命都不能輕易被放棄。

    如今他為了救下兩個人而去舍棄那一個人，已經將別人的生命當做加減法去算，這與魔鬼魏迦陵又有何異？

    他分明是在助紂為虐。

    李非白難受地跪在院中央，瘦削的脊背蜷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頭部緊緊地貼在地麵上。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還沒過年呢，我可沒紅包給你。”

    魏秋水大老遠地看到李非白跪在院子裏，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看他身上倒沒有傷痕，便知道他定然是被魏迦陵在精神上摧殘了一波。

    然而李非白一抬頭，那張臉上此刻鼻涕眼淚混著泥土，完全分辨不出原來俊俏風流的樣子。

    “秋水。”李非白哭著道，“他逼我殺人…”

    魏秋水鬆了一口氣——還能說話就成。

    “害，什麽大事兒，不就是殺個人。”她勸慰道，“今天第一次？習慣就好，明天還會有…”

    李非白身軀一震：“你這話什麽意思？”

    魏秋水麵無表情地道：“他慣會用這招…他覺得你越是純善，就越要強迫你沾染血腥。你殺人越多，他反而會喪失興趣呢…”

    李非白嘴一撇：“那怎麽辦？我現在心裏好難受。”

    魏秋水搖頭：“今天是第一波精神攻擊，明天會有第二波，人可能會有點多，你習慣就好。”

    李非白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要…我不想殺人…”

    魏秋水歎息：“不然呢？你能殺了他不成？”

    李非白繼續搖頭：“沒那麽個本事。”

    “那不就結了。”魏秋水聳肩，“你殺不了他就隻能受著。莫以為他長得好看又有錢，稍微對你好一點兒你就不知道東西南北了。你須得時時記著，他可是個變|態。”

    李非白難受地捂著胸口：“我怕我頂不住第二波。”

    魏秋水雙手抱胸：“你可以的。就算你不讓他們死，他們也會落在魏迦陵的手上。你還能給他們個痛快，魏迦陵就不一樣了，剝皮抽筋折斷手腳，他哪樣幹不出來？”

    李非白頭皮又是一麻：“這麽說，換個角度我也算是做好事？”

    魏秋水覺得李非白有很高的悟性。

    她點頭道：“你何止是做好事，你簡直就是活菩薩。”

    李非白心頭這才好受了一些。

    他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痕跡，這才問道：“你怎麽來了？他們呢？”

    魏秋水看他鼻涕擦到嘴邊，有些嫌棄地道：“他們進不來…這裏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來？”

    哦，他差點忘了魏秋水是魏迦陵的妹妹了。

    想起魏迦陵他就就來氣！

    李非白越想越氣，指著魏秋水的鼻子罵道：“你哥可真不是個好東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