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壓根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抓著小紅包咿咿呀呀地衝他笑。

    瓜瓜隻有在他麵前能找到一絲年長的人的威望，在一番鄭重其事的叮囑之後，自己則溜出了大門。

    等了半日沒有等到目標出現的燈籠攤老板覺得此次任務無比艱巨，望穿秋水之時終於看到肅王府邁出一雙小短腿。

    “呲呲…”

    燈籠攤商人模仿著蛇舅母的聲音拚命暗示他歪在駱駝身上的同伴。

    隻可惜周圍過於吵鬧，同伴好像沒有聽到，整個人裹著波斯地毯睡得正香。

    燈籠商人沒辦法，隻能自己單打獨鬥了。

    他高聲道：“燈籠！大鯉魚小蓮花燈籠！”

    王府出來的小孩兒往這邊瞅了一眼。

    燈籠商人見他注意到了這邊，覺得自己離成功又近了一步，聲調便高了幾分：“小蓮花五十文，大鯉魚三百文！”

    王府的小孩兒還沒來，倒是剛剛離去的幾個小孩兒過來了。

    “你剛剛不是說大鯉魚一錠銀嗎？！”小孩子們有些生氣，“你怎麽說話不算話？”

    “誰說話不算話了？”燈籠商人怒道，“出來混信譽第一，你們別亂說話，打擾我做生意。”

    小孩子們又問：“你剛剛說大鯉魚一錠銀的。”

    燈籠商人的眼睛轉了幾轉，撚著假胡須道：“我們波斯的一錠銀是中原的三分之一。”

    小孩子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覺得他說的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燈籠商人有任務在身，不想同這些小孩子說話，便揮手道：“去去去！我的燈籠我愛賣多少就賣多少，你們管得著嗎？”

    小孩兒們一聽便有些不高興，覺得波斯人忒可恨，居然狗眼看人低。

    事實證明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孩子的壓歲錢，尤其是農業不發達但畜牧資源礦產發達的地區的孩子的壓歲錢。

    小孩兒們三個人馬上湊出三百文來，指著掛得高高的大鯉魚道：“我們買了！”

    燈籠商人靠著這條大鯉魚燈籠吸引了不少孩子，眼看著那王府裏出來的小孩兒就要過來了，可不想臨時在這裏崴了泥。

    而瓜瓜心裏則記著不能走遠，尤其是不能去番邦來的商人旁邊。

    但那個燈籠攤子旁邊圍了一堆小孩兒，他看了半天也沒見少一個，心中便有些蠢蠢欲動。

    這邊的燈籠商人還在同小孩兒們博弈。

    “你們仨買一個大的，倒不如一人買一個小的。”他道，“大燈籠好看是好看，但是你們仨怎麽玩呢？”

    三個小孩兒異口同聲道：“輪換著玩。”

    燈籠商人心道：好嘛，小小年紀就知道共享燈籠了，長大還了得？

    他繼續規勸：“你們還小，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是不能分享的，比如衣服、女人還有燈籠。今天你們共享燈籠，明天就是衣服，以後就是…總之我是過來人，勸你們一人買個蓮花燈，正月十五的時候去河裏放了，佛主會保佑你們夫子布置課業的時候拉肚子。”

    小孩兒們前頭的幾句沒有聽懂，但很明顯後頭那句懂了。

    他們瞪圓了眼睛：“真的？”

    燈籠商人連連點頭道：“真的！”

    小孩兒們一人又掏出五十文：“大鯉魚也要，小蓮花燈籠也要。”

    燈籠商：“……”

    真是小瞧了這群孩子的財力，小小年紀一百五十文說掏就掏，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瓜瓜還在踟躕，在大妃子的叮囑和大鯉魚的誘惑中不斷搖擺。

    這邊的小孩兒見燈籠商人一動不動，張口便道：“你怎麽不賣？你不會又要變卦吧？”

    “你們怎麽猜…不是，這就拿，這就拿。”燈籠商人沒辦法，將最上麵的最大的鯉魚燈籠挑了下來，又拿了仨小蓮花燈。

    看著三個孩子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他欲哭無淚，覺得這趟任務大概是完不成了。

    那小孩兒見他的大鯉魚沒了，直接扭頭去了另一邊賣糖糕的攤子。

    “大嬸，給俺來兩個糖糕。”瓜瓜道。

    糖糕攤子的大嬸見瓜瓜年歲小，又是打肅王府出來的，笑眯眯地下鍋炸了倆糖糕。

    “小客人是肅王府的什麽人啊？”大嬸邊炸邊問。

    “俺是步大人收養的。”瓜瓜說著，還提防著那邊的番邦人，時刻注意著那邊的舉動。

    他總覺得那邊的番邦人一直在看自己，本來好奇大鯉魚的，見別的小孩兒將它買走，便斷了念想，同時也暗暗防備著他們。

    大嬸將糖糕撈出放到鐵架子上，笑嗬嗬地道：“剛炸出來的燙手，等它涼一涼。你要不要嚐嚐大嬸做的牛乳酪漿？突厥人喝那個個子才長那麽高。”

    每一個小孩子都抗拒不了長高的誘惑，尤其是男孩兒。長高意味著長大，意味著可以做小孩子中的佼佼者，可以對大人說“不”。

    瓜瓜坐到了糖糕攤子的板凳上，蕩著兩條小短腿道：“給俺來一碗。”

    大嬸打了一碗酪漿放到瓜瓜身前，又將一個糖糕用油紙包了，小心地遞給他。

    “趁熱吃喝，暖暖身子。”大嬸笑著道。

    瓜瓜嚐了一口酪漿。

    有點腥，有點過於甜了，甜得齁人的那種。

    “這麽腥甜的東西，突厥人咋愛喝這個捏？”說著說著瓜瓜便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俺好像長高咧，不然怎麽有些暈…蕭讓哥哥說，高處空氣少…會有點暈…”

    說罷，瓜瓜攤在桌子上，手上還捏著糖糕。

    “你怎麽了呢？”賣糖糕的大嬸樂嗬嗬地推了推他的背，“還能聽到大嬸說話嗎？”

    小孩兒一動不動，若不是尚有鼻息，同死人無二。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多數在看番邦人的貨物。正月裏都吃得飽，倒無人注意這邊的糖糕攤子。

    大嬸攤子都沒收拾，毫不費力地將小孩子抱起來去了另一邊。

    不遠處全程觀看了這一幕的番邦燈籠商人驚掉了下巴——這也行？！

    早知道這麽容易，還扮什麽波斯人？！

    不過也好，這樣一來直接去旁人手裏搶人，省得折騰這麽久了。

    他沒收攤子，悄悄地跟了上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