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影劍劍光一閃而過，將一道身影貫穿以後，徹底失去力量，跌落在塵埃裏。

    原本這一劍是飛向慕流雲的，卻被人擋了下來。擋這一劍的，自然不是其他人，而是不知什麽時候打破禁錮的小師妹。

    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刻，還流動的隻有漸漸消逝的生命。

    折影劍貫穿了小師妹，我殺了小師妹？

    “轟！”

    李秀林此時隻覺天地旋轉，腦海一片空白，不願意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可是眼前的一幕那麽真實，真實的能聽見折影劍刺進小師妹身體發出的聲音，真實的能看到小師妹如斷線的風箏落地的身形，真實的能聞到空中那刺鼻的血腥。

    李秀林目眥盡裂，帶著不可思議與痛苦的癲狂向著小師妹爬去，口中發出如同嗚咽一般的聲音。

    “不可能，不可能，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為什麽？”

    遠處，被折影劍貫穿的小師妹轟然倒下，血流如柱。倒下前，她對著慕流雲的臉上滿是哀求。

    “你說過的...我們倆...能活一個。”

    聲音低不可聞，可意思卻清楚的傳達了過去。

    原本被這場景搞楞了的慕流雲突然明白了小師妹的意圖，然後開始了笑，大笑，瘋狂乃至癲狂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

    慕流雲癲狂的大笑，弓著身子，捧著腹部，眼淚都不由自主的笑出來。這麽多年，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他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過。這樣的痛苦，竟有人和自己一樣同享。

    “好，好，好！”

    慕流雲連說三個好字，興奮無比。

    “真是一出傑出的喜劇。癡情師妹為了保護師兄，讓師兄親手殺了她，真是一出莫名其妙的好劇。”

    慕流雲拍著手，一邊笑著一邊向遠方走去，狀若癲狂，也絲毫不理會李秀林的情況。就在他即將消失這這片天地的時候，忽然站住，回頭，十分輕鬆自在的說：“廢物，我等著你來殺我。”隨後消失在了血霧中，留下了一陣陣揮之不去的笑聲與最後一句嘲諷。

    “如果你能的話。”

    這句話本應如一把刻刀，深深插入李秀林的心中，可這時李秀林早已心如刀絞，也聽不見外界半點聲音，心中隻有眼前被利劍穿心的身影。

    一柄折影劍，刺穿兩人心。

    李秀林此時已經顫顫巍巍的爬到氣息微弱的小師妹旁邊，勉強坐起來，將小師妹深深的樓在懷中，惶恐的眼淚刷刷的流下，頭腦一片空白，隻能嘴角哆嗦的重複著：“沒事吧，小師妹，沒事吧...師兄在這呢...”

    顯然現在小師妹不是沒事的境況，隻是李秀林嘴中隻能吐出這幾句安慰自己的話語。

    見著李秀林將她摟在懷中，蕭桐的臉上還是勉強掛起了笑容，隨後也流下了眼淚，竟開始安慰起李秀林來。

    “我...沒事，師兄...你別哭，別哭，師兄...”

    她想抬起手為李秀林擦拭眼淚，可在舉到一半時無力的垂下。

    李秀林見狀心痛萬分，連忙一手抓住她垂下的手，一手狠狠的擦拭自己的臉，擺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我不哭，你也不哭了好嗎？”

    在擦拭完自己的臉後，李秀林臉上布滿著血痂與淤泥，他想去為小師妹抹去眼淚的時候，右手在自己破損的衣衫上使勁摩擦了幾下，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抹去小師妹臉上的眼淚。

    小師妹臉上淒美的笑容似乎更甚了一分。

    “師兄...鈴鐺...”小師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她用僅存的一點意識示意李秀林拿走她手腕上的鈴鐺。

    “鈴鐺...鈴鐺。”李秀林顫抖著手，緩緩從她手上取下鈴鐺，緊緊的握在手中。

    “讓我聽聽它的聲音，好嗎？”小師妹已經閉上了雙眼，聲音也微不可聞。

    “好...”李秀林的回答都有些顫抖，強迫自己咬著嘴唇，逼出一絲笑容，微微的搖晃著鈴鐺。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清脆的鈴鐺聲音傳遍了這片寂靜的天地，仿佛四周沉悶而又悲傷的血霧全都散去，一陣春風而過，漫天桃花吹來。

    小師妹仿佛此時正處在這無盡的桃花林中，身上不是醜陋的血痕，而是著上了最美的紅色衣衫，躺在心上人懷中，輕輕的睡去。

    “師兄...你要...活下去。”

    本來湧上蕭桐心頭的千言萬語，欲上舌尖的蜜意柔情，都化作了這幾個簡簡單單的字，簡簡單單的希望。

    可惜，心中的幾個字，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也再沒有機會了。

    在這生命的最後一瞬，時間似乎無比漫長，蕭桐看見了故鄉齊山，看見了數之不盡的桃花林，看見了自己身著紅衣，在心上人麵前載歌載舞，看見了心上人此時正端著酒杯，眯著眼睛望來，眼中盡是化不開的疼愛。看見了昨日，看見了來生...

    師兄你劍氣縱橫，師妹我貌美如花。

    昔日的場景，曆曆在目，如今自己要離去，舍得嗎？舍不得吧。可也沒有辦法。

    她又想起了在齊山花神廟中的預言，她會在齊山外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那個人會愛她一輩子。這個預言，他對李秀林，隻說了一半。下一半是，那個愛她一輩子的人，會親手殺了她。

    當時她想，怎麽可能？愛她的人怎麽舍得殺她？再說，死在自己的真命天子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比起性命，她更渴望蕩氣回腸的愛情。隻希望那一天晚些到來，讓她對未來無數的期望全都實現，那時最好不過。所以她義無反顧的跑出了齊山。隻是...

    我這也算一輩子吧，雖然短了點。嘿嘿...

    師兄真是愚鈍，我叫蕭桐，是個齊山小貓妖，不僅僅是小師妹。

    太多太多的思緒，都漸漸的化作虛無與冰冷，於天地間四散而去。

    鈴聲一直在輕輕的響著，哪怕蕭桐的體溫逐漸冰涼，最後毫無生息。她雖軀體殘破，血跡斑斑，臉上卻掛著小孩子得到最寶貴的禮物一般的笑容，滿足而又舍不得放下。

    李秀林緊緊的抱住蕭桐，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一般，嘴唇也已經被咬得血肉模糊。他此時目眥盡裂，喘著粗氣，發不出一絲言語，狀若癲狂。

    漸漸的，蕭桐露出了貓耳與尾巴，身上也長起絨毛，連最基礎的化形都維持不了了。再最後，沒有靈力，就發揮不了鎖血丹的作用，被漫天的血霧侵蝕，肉眼可見的化為粉末。

    李秀林連抱住她都不能了，隻留下了沾滿粉末的衣服，他再也控製不了自己，雙眼血紅，仰天嘶吼。

    “不！！！”

    這一聲壓抑許久的嘶吼費盡了他所有的氣與力，心與神，也費盡了他心中所有對正道的幻想。嘶吼過後，留下來的是來自靈魂的無力與絕望，最後他竟然呆坐在那裏，昏死了過去。

    肝腸寸斷的聲音不知能夠傳到多遠，這天地中，恍惚間隻留了他一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