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雲青山那老混賬說，這李秀林性格偏執孤冷，極難接近，但如今一看，至少比那條老不死的氣人玩意兒好多了，還能聽得進去人話。”
    連大乘修士都看不見的虛空裂縫之裏，一位缺牙老者正饒有興趣的盯著正在清明道心的李秀林看去。
    而他嘴中一念叨起雲青山這個名字時，頓時便被氣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當場就去青雲宗大鬧一番！
    至於其中緣由，自然是李秀林當年搶了丹道的親，更是光天化日之下打了丹道的顏麵，可謂是殺人誅心。
    不過缺牙老者反而並不怎麽記恨此事的正主李秀林，而是對青牛老道雲青山懷恨在心。
    因為他知道，那個時候的李秀林隻是一個區區的問鼎修士，連大乘境界都沒有，怎麽可能憑借自己在青雲宗搞出一番驚天動靜來，難道他青雲宗的那麽多地仙修士都是擺設不成
    這一切的背後，要是沒有雲青山那老混賬的參與，缺牙老者是寧死都不相信的！
    既然如此，那麽李秀林鬧事的賬，他便一股腦全部記在了青牛老道的頭上。
    等氣了半晌過後，缺牙老者幽綠冒火的雙眸才平靜了下來，死死盯著李秀林看去。
    他想看清楚，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究竟什麽魔力，值得讓雲青山那混賬下如此大的一份注！甚至連坤土仙體都給了對方！
    要知道這坤土仙體，不僅僅是雲青山耗費數萬年精血所祭煉出來的究極肉身，而且也算是缺牙老者的得意之作。
    說是整個九天世界中都首屈一指的仙緣與寶物，也不為過。
    “李秀林…雲老鬼，他便是你與天相弈的身外棋子嗎”
    “唉，你這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紀還消停不下來，還忘不了過去的事情，還忘不了已經消逝的東西…”
    “你…又是何必呢…”
    虛無之中，缺牙老者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請，歎息著喃喃自語。
    ……
    孤寂道場，寥寥獨修。
    丹道賜予的深山道場之中，正留李秀林獨自一人閉目修行，而他也不練術法殺人招，隻修清明澄澈心。
    可李秀林的道心，雖不濁，但也遠遠稱不上清明二字。
    薄情寡義，殺人毀宗，形如妖魔，已非人形。
    隻是放在隕仙池階段的李秀林身上，那一切都無所謂，他的道心也絕對是一片通明。因為那時他隻需要考慮如何活下去，隻需考慮如何最快的提升實力以求自保，根本無心再有他想。
    那個時刻的李秀林，根本不用也沒有必要專門清明道心。
    可時過境遷，現在的李秀林，已經不是那個賤如草木的小小修士，而是成為了一個大乘境界的通天人物，一身本領，更是哪怕讓他在某些地仙修士的手中，雖不至於取勝，但逃命也不是問題。
    再加上背後有著雲天尊以及老天尊的站台，曾經那股無時無刻不壓抑在心頭的生死危機，也逐漸消融了不少。
    一直緊繃著的弦一旦鬆了下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李秀林雖已閉目，可他仿佛能看見自己麵前有一麵通天的鏡子，鏡子之中，倒映著屬於他的影子。
    那個影子麵目猙獰，或許說沒有麵目，有的隻是一團汙濁的煞氣，形態詭異，似惡鬼生雙角，似邪鷹動雙翅，似濁物蠕觸肢，反正似人間的一切邪祟汙穢之物，唯獨不似人。
    沒錯，唯獨不似人！
    李秀林的影子，不似人形，那麽他的本身，該是如何的
    李秀林知道這個答案，也不知道這個答案。
    一路走來，他並不愚蠢，他也能感知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絕不普通，仿佛一切冥冥中都有定數一般，而他隻是走在了所謂的命數之上。
    他也知道吞天訣、嗜血十槍、燃魂點魄這等逆天的仙緣不是巧合落在他頭上的，他也知道那被時間洪流抹去的兒時玩伴絕不隻是一個普通的鄉村女孩。
    他也知道圍繞著自己，有一種極為微弱但是久遠的計謀或者算計。
    但是…
    是不願意承認所謂的命數定論也好，是要徹底弄清楚圍繞自身的迷霧也罷，李秀林隻覺得一切的道路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哪怕無形中受了不知誰人的引導，但所有選擇仍是出於他的本心。
    無論是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無論是手上沾滿殺孽變得沒有人形，李秀林認為他仍然是李秀林，不是其他什麽邪祟存在，隻是一個出生在小小酒館，從許山鎮走出的普通少年。
    他，是人，也是修士。
    因此，在能在這九天世界苟全性命以後，李秀林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以後，去找到兒時的玩伴陳輕夢。
    找到陳輕夢，他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證據，找到自己身為人的本心，找到陳輕夢，他才能弄清身上的宿命與迷霧。
    李秀林有這個預感。
    九天世界，仙界，哪怕是其他更加遙遠的地方，隻要能找到那個被世界抹除的人影，他便能找到真正的自己，找到一切的答案。
    這，便是李秀林的道心。
    瞳孔之中，通天虛鏡之裏，在李秀林道心通明之際，那個不似人的邪影似乎咧嘴一笑，隨即消散不見。
    而李秀林的雙眸，這才真正的睜開。
    隻是這時間一晃而逝，短短的清明道心之旅，竟花了一甲子的歲月。
    說來丹道也是頗有人情，李秀林此時還是身為丹道的丹奴，這六十年的歲月，竟沒有丹道的修士來打擾他清明道心的修行，更沒有人來找他試丹。
    就在李秀林察覺到此事的時候，忽而耳邊傳來一聲冷冷的蒼老聲音。
    “你這丹奴日子倒是過得舒服，竟然在我丹道裏麵還滋潤的修行起來了。”
    話音落下，李秀林眼前驀地出現了一個缺牙老者，對其揶揄調笑起來。
    李秀林心中一凜，先前丹道的那些地仙老祖們的降臨他還能感知一二，可這缺牙老者出現的太過詭異，根本不是普通的地仙修士。
    而且他還在眼前的缺牙老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是熟悉的氣息，好像與青雲宗老天尊有些相似。
    短短刹那，李秀林便猜出了眼前缺牙老者的身份。
    “晚輩李秀林，見過丹道老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