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酒館激戰過的土地上，酒館與那陣法幻境一起消失，隻留下滿目瘡痍的地麵。

    潘大呆呆的望著布滿裂痕的碎石瓦礫，焦急的向墨小染解釋，“小師妹，我絕對沒有騙你，那頭妖族以前就在這個地方。”

    他茫然四顧，“沒了，怎麽會沒了呢？”

    接著，他想到一個可怕的結果，露出恐懼神情，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難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離開了，還是失敗了？不可能，絕不可能失敗。”

    趙娟可憐兮兮的望著師兄，又是擔憂又是焦躁，“師兄，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赤血暴熊無聊的趴在地上，用兩隻前爪梳理頭上的毛發，氣息上強了很多，這是最近大量吞噬黃龍丹和妖獸的結果。

    墨小染向前走了一步，潘大注意到後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仿佛有些做賊心虛。

    “潘師兄，你怎麽了？”

    “哦，沒事，沒事，隻是沒想到那妖族知道師妹要來，提前逃走了，感到有些遺憾而已。”

    “嗬師兄，你真會開玩笑。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如我送你們離開東華山。”

    “這”潘大十分意動，他看向師妹。

    “我覺得墨小師妹說的不錯，你我二人實力低微，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還不如離開。”

    趙娟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幾人商量已定，並非原路返回，因為墨小染想換條路，再尋些妖族鬥法，磨煉技藝。

    於路，墨小染拿出天品黃龍丹，招搖過市，又有數頭妖族半路埋伏，最終慘遭一槍。

    小丫頭心情不錯，對這些弱了吧唧的小妖，也沒下死手，隻是捅一槍吸收些妖力，就放過他們。

    牛妖總覺得她不對勁，但那裏不對勁，說不上來。

    他發現跟著幾人後麵的灰袍修士更不對勁，明明修為比幾人都高，偏偏不出手對付他們，反而隻是跟在小丫頭身後不遠處，像是個偷窺狂。

    想了想，覺得偷窺狂這個名詞不對勁，自己現在好像也幹著偷窺狂的事。

    於是對牛萌講起那灰袍修士時，以高大上的觀察者稱呼他。

    “叔，你帶我曆練，了解修行界，觀察妖族人族，這麽說，我們也是觀察者嘍！好厲害啊！”

    小黃牛高興的在風中跳了幾跳，牛妖對於這個說法，也露出滿意的笑容。

    夜幕降臨，天上掛著一輪圓月，如水般的清輝灑在漫山遍野的古木喬鬆上，如同籠罩著薄薄的輕紗。

    潘大發覺墨小染靠在暴熊的肚皮上甜甜睡去，悄悄的叫醒師妹，“來”

    趙娟翻身而起，靈敏的瞧了墨小染一眼，跟隨師兄鑽進不遠處的小叢林中。

    一停下，趙娟顯得異常焦急，伸手抓住師兄的雙手，輕聲問道，“師兄，我們該怎麽辦？”

    潘大也有些焦躁，不顧師妹的心情，甩掉了師妹的手，轉過身背向師妹，做出高人模樣。

    “師父讓你我二人於路借機除掉墨小染，讓墨九玄那個煞星感受喪女之痛，說不定可以讓他走火入魔，終身難進半步。

    師父千算萬算，沒算到墨小染這小丫頭這麽邪乎，通靈十重的妖族都不是她的對手，反而被她打的哭爹喊娘。

    以你我的水平，想要殺她更是難上加難，更別提還有一頭赤血暴熊在旁邊虎視眈眈。

    這段時間，我總覺得那熊似乎在盯著我們，所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來這裏，本想靠師父滅了墨小染為方彬師弟報仇，現在此地陣法已毀，師父生死未知，你我再不離開，恐怕想走就走不了了。”

    趙娟心裏惶恐不安，“可是師兄，師父與幾名師叔合力擺陣，怎麽可能輸？你我未完成他老人家安排的事情，回去後師父問起來，我們又該怎麽回複？”

    潘大從儲物袋掏出一張符篆，“我一直沒告訴你，臨行前，師父曾將這張千裏符贈我，此符可在瞬間移行千裏，上麵有師父的一點靈識。

    隻要千裏之內，我們的位置師父隨時都可以掌握。

    他若在這裏滅了墨九玄，見你我二人一路趕來，定會知道墨小染還活著。

    但現在我們到了此地，師父他老人家還未出現，想必事情有變。不如趁此機會，你我離開此地，回到宗門，靜候佳音為妙。

    否則，這東華山，就是你我師兄妹二人的葬身之地。”

    沉默，良久的沉默。

    師兄妹二人為自己的無能慚愧，也未接下來可能會遭受師父的問責而擔心，兩人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能麵對現實妥協，決定一起使用千裏符離開東華山。

    身後的樹葉動了動，墨小染從黑暗中出現，在她身後，是那頭足有丈高的赤血暴熊，睜著通紅的獸瞳，張開大嘴露出粗壯的牙齒，嘴角帶著擬人化的笑容。

    墨小染站著不動，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兩人，月光下帶有銀色的眸子充滿了冷漠無情。

    潘大倒也光棍，敞開了說，“不錯，我與師妹受師父之命，在路上做掉你。隻可惜”

    他正說著，忽然向後退了一步，一掌重重拍上趙娟的後背。

    這一掌，他使出了全力，勢大力沉，趙娟毫無防備之下口中狂噴鮮血，身子向墨小染飛了過去。

    墨小染單手持槍，向前一刺，抬起，趙娟整個人掛在槍上，雙腳離地。

    死到臨頭，她並不恨墨小染，反而艱難的扭過頭盯著手持符咒準備逃走的師兄，氣息微弱的問道，“師兄，為為什麽？”

    槍尖上的趙娟披頭散發，胸腔處的血液沿著槍身流淌，生命之火快速熄滅。

    潘大摒指夾著亮起清輝的千裏符，淡藍色光芒中的那張臉在趙娟眼裏是那麽陌生。

    潘大道，“師妹，你死總好過我們兩人一起死，你放心，明年清明，我會為你上一柱清香，你安心去吧！”

    他的身形在清輝中開始消失，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旁黑暗中亮起一道寒光，倏忽出現，倏忽消失。

    然後，潘大捂著手腕發出刺耳的尖嚎痛哭聲。

    夾著符篆的手，掉落在一旁地上，上麵的藍光閃了兩閃，熄滅了。

    趙娟蒼白如紙的臉上這才掛上滿意的笑容，戲謔道，“師兄，你走不了了，你跟我一起在黃泉路上，做個伴。”

    聲音戛然而止，趙娟脫力般垂下了頭，四肢不再抽搐。

    墨小染厭棄的將其甩在一邊，看也不看一眼，對著潘大身後出現的男人笑道，“二師兄。”

    用手捏去頭發中插著的幾根短枝，陳桑含笑走到墨小染麵前，摸摸她的頭，驚訝道，“這才幾天不見，又長高了！”

    隨即伸手向後一指，斷手間捏著的符篆開始啪啪作響，掙脫了指尖，自行飛入陳桑手中。

    陳桑將其裝入儲物袋，笑道，“本來想早早解決掉這對狗男女，但見師妹與他們處的還不錯，就一直忍著沒出手，想看看他們打什麽壞主意。”

    “師兄”

    墨小染幽怨的埋怨道，“他們連打傷自己的妖族特征都說不清楚，你覺得我會相信他們嗎？”

    輕輕在師兄胸膛送上一擊粉拳，撒著嬌，“師兄，在你眼裏，我就這麽笨嗎？”

    陳桑仰頭大笑，“我家小師妹最聰明了。”

    捏了捏墨小染的臉頰，回頭看向空蕩蕩的樹林，“剩下的那個怎麽辦？”

    墨小染捏著下巴想了想，一拍赤血暴熊粗壯的前肢，“交給你了。”

    赤血暴熊啊嗚一聲，絕塵而去，隻聽得於路上都是樹木折斷的聲音，遠遠的一聲慘叫後，過了沒多久，暴熊搖頭晃腦的走回來。

    “煉氣三層的垃圾，真沒用，我一巴掌拍死了。”

    陳桑道，“師妹，你現在還記恨師父嗎？”

    墨小染笑道，“那是我爹，我怎麽會恨他？我隻是生他的氣，老把我當成小孩子。”

    “你不就是個小孩子嗎？”陳桑搖著頭歎氣，“師父一定很擔心你，不如我們現在去尋他！”

    “不要！”

    墨小染思索著，“朱果不是要出現了嗎，我們去尋朱果，爹爹一定會在那裏出現的。”

    “這一路上，很危險的。要是來個化形期的大妖”

    “師兄，我們修行要是怕這怕那，還不如待在宗門安穩。既然出來了，我總該見見世麵。你別擔心，我不會惹事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陳桑很煩，小師妹成天在外麵晃蕩，自己這個當師兄的實在是操心。

    想騙她回師父身邊，自己就不用承擔在東華山照顧師妹的責任，可小丫頭偏偏不肯回去，非要留在這危險之地。

    於是，他更愁了。

    小丫頭，終於邁出了長大的第一步。

    有了自己的主見了！

    察覺到這邊靈力波動的牛妖，與小牛犢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幕。

    “表麵上親近的師兄妹，在死亡來臨之時竟如此不堪，師兄讓師妹擋槍，師妹盼師兄一起死。

    而兩人的目標，卻是借妖族之手害死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姑娘，那個偷窺不對，觀察者，其實是小姑娘的保護者。”

    “人族，好複雜啊！”

    牛妖歎息一聲，對一旁看熱鬧看的興奮的小牛犢道，“小萌，人族的陰險你也該看清了。記住，以後離人族遠點。”

    小牛萌重重點頭，心裏雖然害怕，但覺得這場戲，著實熱鬧。

    “叔，看他們的方向，好像是往牛脊山去的，我覺得那丫頭很有趣，要不要跟著她們，也能排解路上的寂寞。”

    牛妖低頭看一眼牛萌，知道它雖已通靈期，卻依然是孩童心性，貪玩，也不點破，應道，“也罷，跟著她說不定還能見到什麽有趣的事情。”